彼岸执念 第6章 众矢之的

入夜，江芷澜手握剑柄，另一只手拿着干净的帕子擦拭着剑刃上的血迹，神情严肃。良久，终是收剑起身，开口道：“北御，我去后方看看。”已经又过了一日，按照南洋的性子不可能让军队到了子时也还未到关的，其中必然出事了。其实，本身江芷澜就想去看看的，但碍于前方战事紧迫，不得以而拖到现在。

北御抬手拦着：“将军休息吧，属下去看看就好。”自知他家将军已经在战场上因厮杀和布局而精疲力尽了，况且如今局势真的是一时半刻都离开不了他家将军坐镇。

闻言江芷澜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北御领命转身就要离开，刚刚掀开营帐就看见了入眼满是伤口的人。南洋抿唇，难得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沉重的战靴发出“沙沙”声，一股不安在北御心间陡然升起，愣了片刻后转身跟上。

南洋的左肩早已血染，腥味极其浓重却根本顾不得处理，只是抱拳跪在地上，声音沉重：“请将军治罪！属下带队护送粮草军需被贼人趁夜偷袭，因为疏忽而让物资被尽数毁了大半。”

“伤亡如何？”江芷澜闻言淡淡开口。

“四十二人受伤，并无死亡。”

“夜袭人数大概多少人？”

“估计不到百人......”

“呵！”江芷澜忽而冷笑，最坏的预感倒是实现了，“又是不到百人...此次是如何疏忽的，细细说来。”如今怪罪倒不如在那些个将领知道之前先把事情捋清楚。

南洋一一道来。

“昨日赵押运官推三阻四导致军队晌午之后方才行军，到了傍晚自知周山劫匪也不少也不敢冒险夜间赶路，谁知入夜亥时之时，西侧的粮食军需处突然被贼人进入，被偷走了不少后被一对三四人的巡逻士兵发现，当属下带人赶往后粮食军需竟然已经起火烧了起来。属下知其人数不多，当即派了一队人抓那些个贼人，留下大半人进行救火。可谁知，那些人居然全死了。”

“全死了？”闻此，江芷澜皱了皱眉。她明白，军队的士卒武力定然不可能比山贼来得弱，山贼也不可能愿意那么大义舍己为人，保下背后的山寨。

“贼人被军队的人逼上山，原本还剩下的二三十人本想从灌丛出逃却不幸全都落崖，命丧山间。”

江芷澜抬手扶额，疲惫的双眼垂下，未扎进发冠的发丝丝丝缕缕地落在鬓间，掩盖神情，让人看不清其所想。

良久，营帐外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将领听闻消息一时间都在帐外，好是热闹。

“林统领请见将军！”

“王副统领请见将军！”

“陈副将请见将军！”

“......”接二连三的声音传来，房内一时鸦雀无声，倒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了......

“北御，”江芷澜缓缓开口，声音平淡，“让诸位将领进来叙事。”

北御深深看了一眼唇瓣发白的南洋和那一袭血液染红的盔甲后转身将人都带了进来。

江芷澜的房子虽说是军队内所有人居住面积中最大的，但此刻那些将领鱼贯而入也显得有些挤了。果不其然，他们一进来就是询问粮草军需一事，也你一言我一句的说到了跪在地上的南洋。倒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了......

“好了，”江芷澜忽而轻笑了一声，抬头看向众人，眼神冰冷，“说够了吗？你们是来解决事情的还是添乱的呢？诸位大人？”语气淡淡的，最后四个字甚至可以说是冷的让人有些发怵，此番江芷澜他们并非没见过，但都只是在战事陷入窘迫逆风之时，平素哪里会到这番田地。

此言一落，整个房间倒是安静下来了，江芷澜继续开口道：“南洋，你肩上的伤怎么回事？”

“当时有贼人拉弓对着赵押运官，情急之下属下只能...出此下策......”南洋抿了抿唇开口道。

北御闻言微微皱眉，但也未说什么。

“今日诸位前来也是为了要个说法吧？毕竟南洋是我手底下的人，不是？”

众人附和坦言“是”。

“有些事情我希望诸位大人弄清楚些。其一，真正负责押运粮食军需的是赵押运官，期间他对于启程时间也是一拖再拖的，首当罪过......”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就有人冷哼道：“不就是想要让自己的属下摆脱责罚嘛，本来就是要厚此薄彼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毕竟是自家的狗，说什么也轮不到外人打不是？”

“......”几道声音从后面传出，细弱蚊叮。

常年在边关作战，前排的将士自然是耳力非凡，这些个话语自然是尽数都落入了耳畔却装聋作哑起来。

“北御。”北御颔首就将说闲话的二三人拉了出来。

那几人被拉出来还满是气愤，装作无辜模样，江芷澜冷笑一声道：“说完了吗？”话音一落，那些人感受着冰冷的目光立马跪在地上就要认错。

“将军，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满口胡言......”他们还未说完江芷澜开口问道：“错？错哪儿了？”

“我...我不该说将军厚...厚此薄彼.....”其中一人颤颤巍巍说道。

“你没说错，我那般说法的确是有厚此薄彼的嫌疑了。”江芷澜看着微愣的众人，“不过，其二是南洋作为我派遣协助赵押运官的人，赵押运官较为弱不禁风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却依旧忽视犯了错，自然是当罚。北御，按照军律，南洋当如此？”

北御拧眉，抿唇开口道：“按军规，严重者当斩，轻者四十军棍。”

“诸位觉得如何罚好呢？”江芷澜将问题抛给众人，一时间无人敢言了。

“臣认为，应当...从轻处理......”王副统领开口道。语落众人皆是附和起来。

“虽然南副将有所忽视，但是事出有因罪不至死啊，将军！”

“对啊将军，南副将都为了护人而受了伤，也算得上是立了功，保下了押运官回来不是？”

“是啊！再说粮草军需又不是一点儿不剩，将军就不必太过责备吧！不若还是别打军棍好了。”

“......”

江芷澜听着众人一唱一和起来，心下一沉。这个从轻处理有多少个人是为了不得罪她，想着少一事，又有多少个人心有不甘却不得已心口不一地附和，亦或者是为了巴结她不要处罚南洋，还是的确看清局势知道其中轻重江芷澜一清二楚。厌恶、不甘和谄媚是江芷澜见过最多的嘴脸。

厌恶她这个人后来居上，抢了不少人心底的野心，这个“不败大将军”的称号或者镖旗大将军这个职位；不甘她作为女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跑来抛头露面争这一官半职，甚至到了他们的头上；谄媚她想要从中牟利，一飞冲天......有太多太多复杂的人性杂糅期间，江芷澜不想管，因为管多了会累，他人又非自己，管得了那么几个后面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只有把她的事情做好，就像她养父曾言问心无愧便对得起此生了......

“好了，”江芷澜微微抬手，萦绕她耳畔的各种声音立马收了回去，“犯了错怎能不处罚？若有一个人如此，倒是显得我不公了，将南洋暂免了职位，六十军棍。”粮食军需多么重要不言而喻，只是军棍怎么可能服众？

“北御，粮食监察使何在？”

“竹军师将人带来了，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如此，诸位若是无事就离开吧，本将军乏了。”江芷澜下了逐客令，众人陆陆续续离开，待人走得差不多了忽而又道，“南洋，你等一下。”南洋闻言准备起身领罚的身躯就此微顿，停下了，跪在原地。

江芷澜开口道：“北御你带南洋下去疗伤。”见南洋开口就要说什么，严肃道，“莫问，执行命令。”闻此南洋只好在北御地搀扶下离开，他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了粮食军需的事情又马不停蹄地前来汇报身体早已透支，但他明白自己只是属下无权过问。

竹闲和粮食监察使走了进来。当时竹闲半夜听见如此噩耗本想就此赶来，但是他明白这些处罚的事情交给在沙场十余载的江芷澜就行，现下最关键的就是将这些损失了解清楚，故而去寻了粮食监察使前来。果然不负竹闲所望，江芷澜将事情处理好了，心底不免有些欣慰。

老姜，你这徒弟真真是长大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禀告将军，此次送来的粮草军需大幅减少，不过剩下的储备也是可以支撑两月有余的。”粮食监察使行了礼后开口道。

“近日的天气倒是分外寒冷啊......”

粮食监察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竹闲却明白了：“监察使，军需之中保暖衣物可能扛过这两个月？”天气寒冷，活动消耗自然会增多，如若这些保暖的资源不够那么就需要更多的粮食......

粮食监察使闻言愣了片刻，恍然大悟抿唇道：“此次军需送来的主要就是保暖的资源，如此...如此这般恐怕是撑不到两月的。”

江芷澜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竹闲见人走了立马道：“将军，送急报给盛都需要五日，陛下和大司农进行调整再派兵护送军需到此最多要个一月，如此其实也无需太过担心。”

江芷澜叹了口气，抬头满眼惆怅看着对方：“未必......”

“何解？”

江芷澜将南洋所言尽数告诉了竹闲。听完，竹闲自然也就明白：“将军是怕那些贼人再一次偷窃毁坏军需之物？”见其点了点头安抚道，“有此一次，急报中告知陛下多派些人马，多多注意便好，不过是山间贼人能有几分能耐？”

“是啊...能有几分能耐？”江芷澜眼神有些幽深，又重复了一遍。

竹闲蹙眉，同是常年在沙场生活的人自然是明白了。

“若是急报，陛下那......”

“此事我自有术，还劳烦军师去安排监察使在城中及附近采购军需，若是银两不够就用我的。”竹闲微愣，终是未言领命离开。

江芷澜坐在案台边，研墨，执笔将事情大概写了下来，并且反馈急需保暖衣物的军需。道尽，落款，收笔，江芷澜垂眸看着手，指尖微捻。

此次当真是非同小可了...不同从前任何一次风波云波诡谲了...师父...我可以的吧？

想着，江芷澜叹了口气离开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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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收到急报的夜**当真是怒不可遏，当日朝堂的气愤尤为紧张和沉重，所有人都觉得只要有江芷澜在就像是姜诚国大将军在世一样，不会发生任何重大失误，但是偏偏还发生了，甚至还是粮草军需方面这么重要的事情！一时间，在许多官人面前江芷澜不再是那么无所不能的存在了！

夜**忍着满腔怒火还是下旨让户部和大司农立马将事情办好，让兵部调人送物资。除此之外也给此次的赵钱，赵押运官罢免了官职，外加二十军棍，原本犯了这种错理应处死，但碍于赵家在盛都的势力夜**也知道不能怎么过，便只能到此地步。

赵絮知道此事后气不打一处来，只是觉得这个亲弟弟吃里爬外、不学无术便写信到组中让赵钱做回他的花花公子就好，别跑到重要的职务上来捅娄子。赵家自然是明白，自然也就将让赵钱带回了家，用钱给他买了个一官半职。反正，朝堂之中赵家的势力不小了，也不差赵钱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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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后，江芷澜打开了三皇子传来的信件，看着里面的内容，她有些苍白的唇瓣微微上扬，冷笑了几声。前几日替她南洋挨了四十军棍，原本那些执棍的人不怎么敢下手，但是在她的严厉要求下也是打的狠了，有些东西只有知道了疼才会记住，这是姜诚国告诉她的。这伤也不算是严重，只是这些日子蒙涟进攻的脚步越来越猛烈，身体有些吃不消，它就像是一头饿狼狠狠地馋涎渺落这方沃土......

这里的官职都是杂糅的，有唐有宋还有其他时期的，希望大家不要那么深究，而且我创立的世界是架空的，也是第一次写这么历史底蕴的文章TAT，希望谅解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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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