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苍弥后,莫然耳边的杂声又开始断断续续的低吟。
杂声在十五年前他醒来后,无时无刻在耳边回荡。
而苍弥刚刚的出现,竟然让杂声完全消失了。
莫然捂着双耳,此刻他心很乱,他踩着长满了枯黄杂草的地砖,无目的地往前走,只想尽快离苍弥越来越远,尽快找回从前的冷静。
以为早已习惯的杂声让他暴躁地渴望血液,好不容易抑制的魔性又再次浮现。
【昭天门的人就在附近,昭天门杀了华月宫的所有人,快杀了她,用她的血祭奠华月宫冤死之魂!】
莫然扶着阵阵发痛的头,低声自言自语:“她没有,那时候她没有参加,不可杀。”
【那可是昭天门弟子的血液,要不要尝一下?】
“不要!”莫然吼了出来。
这时撕裂一样的疼痛感在他身上蔓延,疼痛着又异常兴奋。
莫然匍匐在地,捂着双耳,全身颤抖。
【他们的到来阻碍了仪式的进行,是他们自投罗网,他们自找的,他们活该成为我的祭品。】
太初剑短时间压抑着莫然体内躁动的魔气,当离开他时,莫然体内的魔气就像是长时间被压抑得能量,释放起来如同脱缰的野马,难以控制。
“明明师叔已经吸走了很多魔气……”
莫然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杂音,哪些是自己的想法,他非常恐惧。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被体内的两个魔器慢慢改变,变得嗜血,变得好杀,变得能够从杀戮中获得快乐。
就在杀彭川的时候,那长钉一刺而下,血液喷涌的一瞬间,快感已经让他忘记所有的仇恨,他获得了忘记所有的痛苦的快乐。那时候苍弥的出现让他回过神来,而自己也再次意识到自己的意志早已被体内的魔器深深侵蚀。
纵然数日前的师叔吸走了他体力内大量的魔气,但他体内的魔气仿佛一口深潭,取之不竭,深不见底。
耳边的杂音却越来越清晰,无时无刻发出了充满诱惑的邀请。
【接受现在的自己,就不会难受了。】
【没有比自己的快乐更重要了,吸取更多的血液,能忘掉所有的痛苦。】
莫然艰难地调动体内的灵气抵御魔器的侵蚀,他感受到身上的魔纹如藤蔓一样疯狂地在他身体上成长,他仔细一看自己的手,手背上长满了裂缝一样漆黑的魔纹,指甲早已变成漆黑的尖锐魔爪。
就在他奋力忘我地抵御魔气侵蚀时,突然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了。
莫然心中疑惑,以往起码要调动内息一两个时辰才稍有成效,体内的魔气才能开始受控,这次怎么如此之快?
他一抬头,便知道了为什么了。
被称为太初的圣剑,能压制住他体内不受控的魔气。而太初剑的持有者,就在他身旁,伸手触摸他的额头。
“莫然……”
“呵呵,我这幅丑陋的姿态又被你看到了。”莫然猛然起身,甩开苍弥的手。
苍弥灵力几乎被耗尽,他脸色苍白有气无力道:“伏魔殿当年封印着的魔器现在在你体内。而你一直用你的身体作为封印魔器的容器。”
莫然刻意避开苍弥的眼睛,他转头看着另一边,道:“师叔都和你说什么了?”
“你体内封印了两个魔器的事情。”
莫然一脸淡漠,道:“等我完成复仇时候,我会带着它们去火脉灵山,投入火海。你不必担心。”
“你也准备一起投入火海吗?”
莫然不说话,背对着苍弥。
苍弥继续问道:“你既然有此慷慨赴义的想法,那又为何放不下仇恨,陷入魔器的魔障,想要把当年围剿华月宫的人一个个杀掉?”
莫然猛然回头盯着苍弥,被揭开伤疤的他眼中尽是杀气。他就像一只被挑衅的受伤野兽,猛然扑向苍弥。
苍弥纵然感受到那来势汹汹的杀气,但过于疲惫的他身体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被狠狠撞跌在地上。莫然双手扯着他的领口,一脸痛苦说道:“你这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懂什么!”
“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把那些人染上魔气全部杀光!”莫然低着头,低声吼道:“我不知道我们伏魔一族的血脉和华月宫的弟子到底犯了什么错,数百年来我们兢兢业业封印魔器保护世人,不惜自己身染魔气,毕生修习封魔真法留在洛川,守护法阵。”
莫然眼眶微红,苍弥怔怔地看着他。
“哪怕大家都知道封魔真法无法战斗,修到金丹大圆满接近到顶难以进阶,大家只是安静地在这里避世而活。”莫然的声音愈发颤抖,“最后却因为身染魔气要被昭天门尽数屠杀。”
苍弥对视着莫然浅褐色的眼眸子,他仿佛又看到当年的惨烈的场面。
华月宫多名弟子被制服在华月宫门前,一个一个第被活生生剖开灵核,强行净化,尽数身死。
“投入火海封印魔器是我作为华月宫最后一名弟子的使命。但是,那群满口仁义的人不死,我不得安息!”
苍弥安静地看着莫然,见莫然沉默许久,便开口道:“嗯,我知道了。”
莫然听了苍弥这句话,那埋在心里十年的骂人的话爆了出口:“你知道个屁!!”
苍弥道:“我只是这个悲剧的旁观者,也是这个悲剧的导火索。现在我只知道,要尽我的能力,弥补我的错。”
莫然提着苍弥衣领的手微微颤抖,他颤声道:“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始作俑者埋藏在华月宫的一枚弃子。是他们在你的灵核埋藏了秘法,引爆了你的灵核,利用太初剑之力冲破了华月宫的幻术法阵。”
莫然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这个作俑者肯定就是昭天门的人,我恨不得要灭了整个昭天门,把这个恶鬼千刀万剐。”说着说着,莫然似乎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气,魔气因为他的愤怒慢慢外溢。
莫然突然发现苍弥鼻腔缓缓有鲜血流出,心慌得松开了苍弥的领口,魔气随后瞬间消失,再次安静地藏回莫然体内。莫然慌道:“苍弥你……?”他意识到时自己的魔气伤害了苍弥。
苍弥看到莫然的反应,才意识到自己流鼻血,他苦笑道:“别在意,只是刚刚过度消耗灵力,灵核给我一点小惩罚了。”而他内心也清楚,是因为刚刚莫然魔气外溢,太初圣剑的保护机制下,自动发动了辟邪护体之法,导致干涸的灵核发出了警告。
“是那个时候的后遗症吗……”莫然轻声问道。
苍弥微笑道:“是灵核裂开的后遗症,现在的我灵力回复比常人慢。那时候我的灵核在爆裂之际,被太初圣剑之力保护住了,就像一个碎了蛋黄的鸡蛋,黄虽碎了,但看起来还是完整的鸡蛋。”
“你这比喻。”莫然低着头,神色涩苦。
往日那一段令人怀念的时光,苍弥经常用奇奇怪怪的比喻把没有见过世面的莫然忽悠来忽悠去。苍弥的话里带着的倜傥与玩笑,稍稍减轻了沉重感。
苍弥用手背轻轻地擦了下鼻血,嘴角上扬,道:“你无须担心,过一会儿灵力稍微恢复就好了,圣剑无时无刻在保护着我。”
莫然低声道:“当年,到底是谁把你打成重伤扔进华月宫?你们家查清楚了吗?”
苍弥摇摇头,“不知道,查出来了灵核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家里知道背后牵扯到昭天门,最后也不追究了。”
莫然皱眉,语气甚至带着点生气:“你们苍家怎么能这样!那引爆你的灵核来破除华月宫的结界肯定是昭天门了。”
苍弥道:“引爆他人灵核引发逆天之力这种禁术我多年暗中调查,查不出一二,但可以肯定不是昭天门的术法。不过刚刚被你杀掉的彭川,便是我见过唯一一个懂得使用这个禁术的人。现在已死无对证,难得找到的线索又断咯。”
“怪我咯。”看到苍弥微微上翘的嘴角,莫然挑眉道:“这算我欠你的,等我找到了相关的线索,会还给你。”
苍弥微笑着看着莫然,道:“可以啊。”
莫然缓缓起身,移开数步,和苍弥保持着距离。苍弥见此撑地站起。莫然觉察到苍弥要走过来,他无声地后退,与苍弥之间的距离慢慢拉远,苍弥厚脸皮地想要再跟着莫然之时,踏出一步便发现脚下传送法阵显现。
苍弥对着莫然喊道:“莫然你?!”
莫然看着苍弥,一步一步后退,“你还是快离开这里吧,到时候我找到线索会让朋友捎信息给你。”
“你不能丢下我!”苍弥喊道,“我好不容易……才终于找到你。”
莫然垂下眸子,不再直视苍弥。这十五年间,他知道苍弥在找他,有几次还差点被他找到了,好不容易才不留痕迹地避开他。
“这次华月宫内的陷阱不止是为了吸引那些名门正派。我们要举行一个仪式。”
苍弥欲要走向莫然,却发现脚下被法阵吸住,腿根本无法抬起。他急切追问:“什么仪式?”
莫然转身,背对苍弥,平静地答非所问:“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想牵连到你,请你就安静呆在传送阵里,一会儿就能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仪式没有结束前,我是不能离开的”
眼见脚下法阵亮起,苍弥感受到整个肉身的拉扯感,这法阵很快就会把他带离此地。这时他顾不得体内灵核状况如何灵力恢复得如何,他强制驱使太初剑,圣剑之力瞬间破除所有阵法,苍弥不顾一切冲出传送法阵,冲向莫然并拉住了莫然的手腕。
“我不走!我陪你到仪式结束!”
莫然先是惊愕,后是生气。他一手甩开了苍弥的手,“我是为了你好!害怕伤害到你!你赶紧给我滚回去!”
“不!”苍弥再次握住莫然的手腕。
莫然尽全力压抑着体内不稳的魔气,一气之□□内的魔气立刻倾斜而出,整个人散发出森然的魔气与杀气。
只靠着一股犟劲儿的苍弥毫无抵御之力,一下就被魔气激得吐了一口血。
但就是死不放手。
莫然见此立刻慌了,他硬生生地用灵力压制魔元。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莫然体内筋脉魔气逆流,痛得莫然浑身一颤抖。莫然现在真的是又急又气,还浑身发疼,眼眶发红。
“苍弥,你……为什么还是如此任性!”莫然瞪着苍弥,怒道。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苍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露出胜利的笑容。
他用力拉着莫然的手不让莫然挣脱,就在莫然快被气得要狠狠一脚横扫苍弥之际,一女声响起。
“苍二公子,终于找到你了。”
就距离苍莫二人不到五丈之处,突然出现了一男一女。
苍弥刚刚使用太初剑的时候就感应到张漫云的存在,却万万没想到他的同行人居然是江琰。不过细想一下,若同行人是林献平,太初剑也应该可以感应出来。
太初剑毕竟是属于昭天门的。
这时,张漫云看到苍弥后表情依然淡漠冰冷,但眼中喜悦毫无阻碍地流露而出。
而跟在张漫云身后,江琰一眼看到莫然后,冰凉的表情逐渐崩掉。
苍弥真的是个坚持不懈不讲武德死缠烂打的STK()然咪你是跑不掉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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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死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