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出现鱼肚白,树木在风中摇曳生姿。洞府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两人疲惫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与一丝不易忽略的血腥味。
栾云央强忍着狼狈,将沈元昔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寒冰上。
栾云央将所有的事情都抛诸脑后。
迅速取出洞府内珍藏的疗伤丹药,同时运用自己深厚的灵力,为他调理体内的伤势,试图缓解他的痛苦。
沈元昔的伤势过重,即便是栾云央的全力救治,也无法让他立刻苏醒。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随时都会死掉。
栾云央心中焦急万分,他不断地呼唤着沈元昔的名字,试图唤醒沈元昔的意识。
终于,在栾云央的不懈呼喊下,沈元昔缓缓睁开了眼睛。
沈元昔的眼神却变得奇怪,看他和陌生人一样。
栾云央心悸,坏了,肉身没死,难不成沈元昔缺了魂魄?
“你……你是谁?”沈元昔的声音微弱而沙哑,他试图坐起身来,却因为伤势过重而无力地倒在了寒冰床。
嚯,沈元昔居然在害怕自己。
栾云央用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沈元昔反应强烈,抱着被子,像是自己在强人所难。
沈元昔的伤势似乎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痛点。
他突然捂住心口,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栾云央见状,心中更加无助。他想要查看沈元昔的伤势,却被他拒绝了。
“别看我现在的样子……”沈元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送我回家吧。”
栾云央的眼眶湿润了。
他白演戏了?!
不行。
不论沈元昔是真是假,自己都不会放过他,命中注定两个人会纠缠不休。
于是栾云央轻轻地掀开沈元昔的被子,握住沈元昔的手,用温柔的声音告诉他:“有我在的地方就有你的家,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沈元昔真的卸下了心防,“那你是我的?”
“主人。”
“啊?”沈元昔不敢相信,视线转移到两个人相握的手上。“可我们是不是太过亲密了?”
栾云央似乎有难言之隐,艰难的开口道,“你救过我的命。我心肠好,把你带了回来。”
沈元昔憋了好久,缓缓吐出几个字,“嗯,恩将仇报。”
栾云央也觉得过分,但是真论起来沈元昔的确救过自己。
有次在上天庭上他有意看司命簿,所以拿走了,然后司命找不到册子,整个天庭都在查。
栾云央一个害怕,打翻了茶具,司命簿被水浇湿了,肯定是不能用了。
但是最后没人查到他的身上,沈元昔也没提过这件事。
想来其他人不会罢休,沈元昔平了这件事。
想想也是,毕竟当初他是以沈元昔的身体出去的。
他摆平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栾云央看着瑟缩在床脚的沈元昔,顺眼了许多。
为了更好地照顾同伙,栾云央决定下山寻找正经郎中。
至于为什么不去找上天庭的神仙们,因为在栾云央的眼中还没那个必要。
栾云央小心翼翼地用布条将沈元昔的捆起来省的沈元昔磕了碰了伤势严重,然后留下足够的食物,便匆匆离开了洞府。
在山下的小村庄里,栾云央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一位乡里村外有名的老郎中。
在老郎中的精心治疗下,沈元昔的伤势看着是逐渐好转。
可惜沈元昔依然没有恢复所有的记忆。每当栾云央试图提起往事时,他都会痛苦地捂住脑袋。
沈元昔差点装露馅了,还好栾云央没有那么敏锐,装作老郎中的徐青霜才得以替沈元昔遮掩骗栾云央。
沈元昔在徐青霜离开过后问栾云央,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他会不会把自己忘了。
栾云央说不会,因为他记性好。
……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危险,而我恰好在你身边,你会怎么做?”沈元昔问得小心翼翼,他期待着栾云央能给出一个让他心安的答案。
栾云央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努力思考。
“保护你?”
沈元昔心中一动,他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他继续诱导:“如果我们之间的记忆被遗忘了,你会怎么办?”
沈元昔紧盯着苦苦思索的栾云央,他从那双干净的眼眸中,唯独看不到答案。
他突然明白,栾云央的思维方式,或许与常人不同。
“那你还记得小花吗?”
“记的呀,那是你第一次送我的小狗。”
被当做小狗的麒麟委屈大劲了,后来宁可发毒誓扒皮抽筋也要连夜逃跑了。
栾云央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始末,越说沈元昔心越凉。
“昭昭还想不想再要一只?”
“不要了。养了它快一百年,不还是说跑就跑了。”
沈元昔惊讶,栾云央居然看出来了是同一只狗。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别看他长得狗模狗样的,但是和前面的一只狗一模一样。”
“那昭昭会舍不得它吗?”
栾云央沉默,“会,我想知道他为什么长不大,一直那么小。叫声也和狗不一样,后面我也养了不少,但是和它就是不一样。”
沈元昔叹气,“除了这个呢?”
栾云央眼睛一亮,沈元昔屏气,安静等待。
“他很乖很听话,让他往东绝不往西,每天还能给我暖床。”
沈元昔疑惑,心脏突然疼了一下。
栾云央不明白沈元昔为什么疑惑,嫌弃的看沈元昔。
沈元昔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还得继续努力,心魔还太小,不懂也正常。
沈元昔感怀春秋,栾云央以为自己打乱了沈元昔的婚事,所以他难过,栾云央暗爽。
“傻了吧,天上地下谁有伴,有我在,你都得单着。想把我赶走,门都没有。”
栾云央人逢喜事精神爽,就差把沈元昔拽出去,说:看,没人能让他吃瘪,但是我能!
自从话本子让沈元昔发现了,栾云央已经敢天天当沈元昔的面写日记,当面吐槽。
仗着沈元昔在床上养伤,栾云央靠在床边,用毛笔一寸寸丈量着沈元昔的眉眼到下巴。
什么沈元昔今天挑食不吃饭,明天睡觉踹被子还差点打他一拳,通通被他揍回去了。
他偷懒回去睡觉,结果沈元昔居然爬他的床!
栾云央惊呼!
栾云央哀嚎!
栾云央一脚把沈元昔踹下了床。
爽!
栾云央还想补一脚,不料被沈元昔抓住了脚。
沈元昔改变策略,各种挑他毛病,然后找机会把栾云央赶走。
栾云央不知所措,他岂能就这么离开,让别人摘了果子。
栾云央问楚云峥这种情况怎么办,楚云峥眼珠子一转,问道:“我问你,你的目的是什么?”
“让沈元昔生气。”
“然后呢?”
“这样他就只能跟自己玩,不会去找别人了。”栾云央说的理所当然,全然没看到楚云峥的异常。
楚云峥张大嘴巴,惊讶的问:“你是说当初搅乱他的婚事,也是因为想要霸占他?”
楚云峥发现事情不简单,栾昭脑回路不对。
“对啊。”
楚云峥把婚事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再结合栾云央的行为举止,他得出了一个颇为荒谬的结论:其实双方都有着独占对方的心思。
沈元昔的做法是借由婚事作为试探的手段,而栾昭则维持原状,企图以不变应万变,让沈元昔自己先沉不住气,情感防线崩溃。
栾昭的行为可以理解,但是沈元昔为什么呢?
“我教你一招,百试百灵,包你马上成功。”楚云峥自信满满,仿佛已经预见了成功的果实即将落入自己囊中。
栾云央听后,脸上半信半疑,心中既有对成功的渴望,又夹杂着一丝不安。
兴许是出于对楚云峥的信任或是出于对自己现状的不满,他还是决定放手一搏,按照原话去执行。
躺在床上的沈元昔心中既有对即将发生的未知结果的忐忑,也有对栾云央那份纯真的生气。
但更多的是,他不敢直视栾云央那双干净无杂质的黑眸。
于是,他猛地一挥衣袖,将栾云央轻轻卷了出去,像是在逃避什么,又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做最后的准备。
栾云央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踉跄几步才站稳身形。
他抬头望向沈元昔,眼中既有不解,也有愤怒。
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你这算什么?我如此对你,你却这般待我。”
栾云央紧握双拳,大步流星地朝那扇紧闭的屋门走去。他誓要进屋去讨个明白,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梦魇兽紧跟其后,眼中满是不安。它深知屋内的情况复杂,主人这般贸然闯入,恐怕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于是,它急忙开口劝阻:“主人,你先别进去。里面情况未明,你这样贸然行事,只怕会受伤啊。”
然而,栾昭此刻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哪里还听得进去梦魇兽的话。
他猛地一转身,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滚开!我今天不进屋,明天我就不叫栾昭了!”
屋内的沈元昔听到门外的动静,他既紧张又兴奋,既担忧又气愤。
栾云央穿成那个样子进来,若是被别人看了成何体统!
沈元昔的脸色红润,但是嘴唇白。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昨日栾云央穿着四处漏风的衣服,他浑身颤抖,分不清是兴奋得战栗还是气愤得发抖。
当夜,沈元昔的情绪达到了顶点,整个人都变得异常烦躁与不安。
那股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让他无法自持。鼻血横流,整个人瘫倒在床上,遂闭门不出。
梦魇兽在门外焦急地用小爪子拽着栾云央的脚踝,最后栾云央不过是愤恨的踢了门一脚,没能进去。
*
栾云央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储物袋,里面装着他精心挑选给小徒弟的礼物,走到了紫云山庄。
上次答应给她带的东西,这次不仅有,还是双份。
途中,他偶遇了正在处理琐事的楚云峥。
栾云央走过去,大阔金刀地坐在那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说的一点用都没有。”
楚云峥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早已洞察一切。
“这说明方法起效了。”他悠悠地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栾云央眉头微蹙,“起效?可他今天对我冷言冷语的,这能叫起效?”
楚云峥故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他生没生气?”
栾云央点了点头,“生气了,气得现在门都不让我进了。”
“既然生气,那就说明你的目的达到了呀。”楚云峥拍了拍栾云央的肩膀,笑得十分开怀。
然而,栾云央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复杂:“不对,不是这样。我是想……”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想什么?”楚云峥关切地追问。
栾云央此刻却显得异常烦闷,深吸一口气,把储物袋放在石桌上,扭头就走,留下一句。
“东西是给我那小徒弟的,你别忘了送她。”
栾云央想让沈元昔生气破防,但是他又感觉不应该是这样,自己心里痒痒的。
想要去找沈元昔答疑解惑。
沈元昔不出来最开始还跟栾云央说话,后来声都没了。栾云央以为他不愿意说话了,也不跟他说话了。
栾云央过了几个月无聊日子收菜种菜,整理古籍,打野兽。
栾云央决定下山,通知沈元昔,但沈元昔不在家。
就在栾云央准备离开,打算等沈元昔回来再告知时,他无意间听到了竹林中传来的对话声。
他悄悄走近,发现竹林中坐着的是沈元昔和一位长相端正,浓眉大眼的中年男子。
沈元昔冷着脸,而男子的脸色不太好,似乎有什么心事。
“你不如想开些,”徐青霜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意有所指,“小昭长大了,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选择。”
沈元昔闻言,他温声反问道:“你认为他离得开我?他可是我亲手养大的。”
徐青霜叹了口气,沈元昔总是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手中。
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不然呢?你以为小昭真舍不得你?图你什么?图你会灭了他?还是图你仙人正派,刚正不阿的名声?还是图你年纪大,能给他更多的庇护?”徐青霜的话虽然犀利,但句句戳中了沈元昔的痛点。
沈元昔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抬起头,他轻声说道:“茶快凉了,不尝尝可惜了。”这句话既是对徐青霜的回应,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呵,难为你了,”徐青霜看着沈元昔,阴阳怪气的说道:“一个爱喝茶的人,为了小昭,连你最厌恶的酒也能喝下去。这份心意,真是让人动容。”
沈元昔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徐青霜是希望他能够放下心中的执念。
但沈元昔是个倔强的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很难改变主意。他默默地喝着杯中的酒,尽管那苦涩的味道让他眉头紧锁,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一口口咽下。
徐青霜看着沈元昔这副模样,愁得抓耳挠腮。他深知沈元昔的脾气,知道硬劝是没有用的,只能想办法从侧面入手。
没想到这些主意虽然荒诞不经,却歪打正着。
沈元昔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徐青霜见状,大惊失色,他隐约猜到了沈元昔的心思,但又不敢确定。
果不其然听到沈元昔问道:“那要是我们真的是一个人呢?”
“你最好别这么糊涂。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掌控的。”
琢磨着沈元昔的想法,徐青霜隐约猜到了沈元昔可能想要把自己的力量分给小昭,以此来延续心魔的性命。
但是沈元昔太平静了,他观察着沈元昔周身的灵力波动,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等等!”徐青霜突然喊道,“你把你的本源分给了他?!”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恐,不敢置信的确认一个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真相。
这种想法简直是荒唐透顶,但看着沈元昔那老僧坐定的模样,徐青霜知道,自己已经来晚了了。
沈元昔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移到了自己的胸口。
那里闪烁的符文,似乎说明了什么。
“我想让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