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战兢兢的女仆抬起头来,正是这几天告病的格蕾丝。
“是我,先生。”
“怎么毛手毛脚的?你的病好了?”
“格蕾丝”低眉敛眸,“已经好了,先生。”
塞缪尔自己把两杯茶端过去,随意挥了挥手,“格蕾丝”忙不迭地提着裙子行了个礼准备下去。
“等等。”
埃德温突然开口,“格蕾丝”握着裙边的手一僵。
但埃德温只是将茶一饮而尽,把茶杯递给了她,“把杯子端下去吧。”
“格蕾丝”缓缓关上身后寝殿的门,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身冷汗。在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后,她迅速跑到女仆休息的房间后侧,一阵烟的功夫,女仆“格蕾丝”就变回了狐狸费兰,稍微整理了下衣服绕回了隔壁的房间,丝毫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女仆的房间似乎要比其他房间稍微暖一些,但还是透着一阵阵寒意,如果没有御寒魔法的话,真不知道这群小姑娘都是怎么挺过来的。
“先生!怎么样?塞缪尔先生怎么说?”希尔一眼看到了悄无声息进门的费兰。
“希尔?”床上的人似乎被希尔一嗓子吵醒了。“你又偷懒回来歇着了?这让麦吉夫人抓到可怎么办?”
“我可没有,你别瞎说。”希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身后,“你睡糊涂了,现在天都黑了,就算麦吉夫人看到我在房间里也没什么可说的。”
格蕾丝病中虚弱,无意与其斗嘴。希尔也不是真和她吵,反而帮她把枕头竖起来放到床头,扶着她坐起来听二人说话。
费兰眼也不眨,“塞缪尔已经说了,让你安心养病,不要操心,之后一个礼拜都不用去了。”
希尔欣喜不已,“塞缪尔先生可真是个好人!亏你之前还总和我抱怨他刻薄,现在怎么样?后悔说他的坏话了吧?”
格蕾丝倒不像希尔那么乐观,听了费兰的话反而多了几分疑惑,“就这样?塞缪尔先生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抱怨没人给他沏茶?”
费兰泰然自若,“倒是稍微啰嗦了几句,不过当时国王陛下也在,可能他也不好意思一直在那里喋喋不休吧。”
格蕾丝这才放下心来,能多休息一阵总是好的,“先生,真不知怎么感谢您才好,亏了您我才能时隔这么长时间吃上热食,而且休假也增多了…”
你休息得越多越好,最好不要在任何人面前露面才好呢,费兰心里窃笑不止。但这小姑娘给他提供了这么大的方便,自己稍微地投桃报李也是应该的。
“谢就别提了,希尔也帮过我的忙,其他的等你好了之后再说吧。对了,你们这屋里怎么还这么冷,热水还没送来吗?”
二人愁眉苦脸,“热水都是入睡前才会供应到各屋,我们的房间远,可能还要更晚一些。但说实话,就算热水到了也不会比现在暖和多少,只能抱着放到被子里面,不至于一觉醒来冻死罢了。”
费兰本来设想的是这里有联通的管道可供热水供给,但一听这话瞬间明白过来,这热水的作用最多是灌个汤婆子,勉强让这些人撑过一个晚上。
再次感慨塞尔瓦尼亚工具的落后,费兰打定主意,第二天就扛了个铲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挖个简易地龙给俩姑娘。
希尔和格蕾丝一早起来看见这架势险些一个防御魔法轰过来,看清是费兰之后才收回咒语,待问清费兰想做什么后,二人又是感动又是惶恐,但在看到费兰在屋外挖了半天只挖开了一小块土出来之后,这些情绪慢慢都变成了无奈。最后还是希尔实在看不下去,拉壮丁似的把自己在骑士团的哥哥哈德拖了来,工程才顺利推进。
哈德在应征入骑士团之前做过一段时间伐木工,力气大的很,人也聪明,不一会儿就理解了费兰跟他说的意思,再加上几人魔法的配合,中午之前二人房间的地龙就挖好了。
“虽然不知道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但这可比我对着木桩子练一上午的突刺有意思多了!”哈德好脾气地笑笑。
“哥哥你天天这么偷懒,小心哪天被加尔文给赶出去!”
“我才不会耽误训练,那些东西我早就会了。再说不是你一大早把我拉来当劳力的吗?”
几人笑成一团。费兰跟着笑了一会儿想起正事来,拿了几捆烧起来烟不太大的干草铺在地龙的最下面,紧接着扔了把狐火进去,不一会儿整个地龙底部就都烧着了,众人赶紧把盖子盖上,以免烟从里面透出来。
费兰感受着屋里逐渐升高的温度,再次感叹自己简直是个天才,开口修在屋外离厨房较近的地方,即便有时稍微发出点烟来也不会惹人怀疑。正想和哈德商量看看多久添一次燃料比较好,发现三人都神情微妙地看着他。
难道这地龙的效果还不够惊艳?希尔毕竟跟他关系稍微近一点,率先打破了沉默,
“费兰先生,这地龙取暖效果是好,但这么大范围的火一直烧着,得耗费您多少法力呢?我看还是算了,格蕾丝的病也已经好转,您如果真的愿意照顾我们,再多带两顿热食来我们就心满意足啦。”
耗费法力?
“这火点着了就自己烧着,你们注意点别被烟熏着就行,和我有什么关系?”
几人惊疑不定,“…您的意思是,难道您的火源法术在燃烧时不消耗法力吗?”
怪不得…费兰一直在想,即便掌握火源法术的人不多,只要有足够的燃料就能支撑大量需求,何至于到这个地步。但如果火焰燃烧的时间和范围决定了施法者的法力消耗,那成千上万的燃烧点将会耗费其多么庞大的法力是难以想象的。
简单解释了一番自己因为治疗神树所以被赋予了较为特殊的魔法,勉强敷衍了几人。之后的几日费兰便一如往常地借用格蕾丝的身份偷偷前往塞缪尔和埃德温的身边,寻找回家的方法。
但王宫内的典籍过于庞大,费兰又只能勉强阅读塞尔瓦尼亚的文字,搜寻过程并不顺利。
反倒是埃德温这几天不知为何心情甚好,和塞缪尔加尔文闲谈的时间明显增多,时不时也叫“格蕾丝”坐下一起喝杯茶。
费兰苦不堪言,自己顶着格蕾丝的身份不能和这几人有过多的交谈,但自己又没办法打探出更多有用的消息。思来想去后,费兰觉得自己只能冒险晚上再潜入进来一次,在没人的情况下用妖术在典籍和几人梦境中探寻一下,看有没有类似自己穿来时的传送法阵。
是夜,埃德温兴致甚好,喝了两杯红茶后毫无倦意,费兰只能一边心里骂娘一边兢兢业业地给几人添茶添点心。
没过多久,塞缪尔和加尔文终于抵挡不住困意,纷纷起身告辞,埃德温似乎也开始感到疲惫,与二人告别后回了寝殿。
“格蕾丝”装作与塞缪尔一道同行,半路却突然托词说自己忘了东西,在塞缪尔不耐烦地眼神里快速折返,回到了城堡的书房。
再次溜进黑灯瞎火的书房,费兰忍不住一阵欣喜。
不枉费他把之前从狸妖那儿偷来的**散下到了几人的茶杯中,效果真是立竿见影!现在四下寂静无人,自己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妖术,快速翻阅这里所有典籍了。
狐火明暗不定,费兰用了大半个钟头浏览了藏书里所有与“法阵”,“传送”,“异世”等相关的字眼,还是没能找到什么确切的线索。
难不成真要到吸魂这一步了?
若非必要,费兰是不想用这招的。吸魂需狐狸精自身的精魂附在另一人身上,从而操控其心智,但稍有不慎便会被控制者反噬,得不偿失。
费兰百般纠结,忽然楼下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自己连忙收了所有法术,躲到了后侧的柜子处。所幸只是守夜人提灯四处巡查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动便又出去了。
费兰松了一口气正待出去,忽然一阵强劲的力道袭来,将自己死死禁锢在书架上。费兰大惊,本能就要用妖术挣脱,谁知来人力道不小法力更盛,直接用一个攻击魔法反制回去,正打在费兰的左肩,费兰毫不示弱,趁其不备现出狐爪“呲啦”一声,将其前胸挠出几道血痕来。
两人互不相让,书架之间的空隙又太小,费兰看准时机准备溜之大吉,但那人似乎打定主意不想其逃脱。两人纠缠之下无意触动了书架处的照明魔法,来人的面孔瞬间便呈现在了费兰眼前。
“是你?!”
摇曳的昏暗灯光下,映出的正是埃德温那张五官俊逸却又不失严肃的脸。费兰万万没想到自己曾经千辛万苦追求的与异世大王单独相处的场合会是这么一个情形。
“你以为是谁呢?”
与费兰如临大敌的表现不同,埃德温在灯光亮起后却收敛了一切攻势,重新挂上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居高临下问道。
费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顶着格蕾丝的外表。据费兰这段时间的观察,塞尔瓦尼亚是不存在“化形”这种魔法的,要是被揪出来连累格蕾丝那小姑娘事小,自己被扣上“利用不明魔法居心叵测打探情报”的罪名事情可就大了。
“陛下…塞缪尔先生说,他刚刚落下了东西,让我帮他回来取一下,我不知道是您才失礼的,望您宽恕。”说罢还行了个屈膝礼。
“原来如此。”看见费兰的那个动作,埃德温像是在竭力控制着什么情绪,肩膀不由自主地耸动了一阵才恢复平静。
“塞缪尔的事先放放,本王倒是有些事情想问格蕾丝你。”
“是,陛下。”
费兰心头千回百转,想着埃德温会怎么试探自己,又该做出怎样的回应。但还没等他多想,腰间便突然被一只大手揽了过去。
埃德温另一只手暧昧地抚着其鲜艳的嘴唇,在费兰惊恐的眼神里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扮女仆是个好主意,树医先生。作为我不会立刻扭断你脖子的报酬,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