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水偏远,在见过公孙元明之后,小满正打算回城。
“小满,你看那边!”
回城路上,姒和突然指着不远处:“你看,那是不是班家的马车啊?”
“班家?”小满昂首望去。
茫茫雪原中,一架青蓬小马车被四五个彪形大汉围住。
马车并不稀奇,灯笼上画了个大大的“班”字。
小满“哟”了一声:“还真是。”
“大冬天不在家里猫冬,出来赏雪啊?”
“像是班家的女眷。”姒和眯起眼:“被人拦住了。”
“不会遇到劫匪了吧?”孟曦白紧张道:“这片雪原上常有打家劫舍的土匪。”
“打劫的?”小满将帽子一扶,口气兴奋:“这不遇见同行了吗?”
“走走走,过去看看!”
说罢,她率先驱马奔过去。
孟曦白:“……”你口气干嘛这么兴奋啊。
雪原上,小马车原地转圈,驾车的是两个小丫头,被四五个土匪围住,脸都吓白了。
“快滚!不然叫我们老爷知道了,非诛杀你们九族不可!”
“哈哈哈!”大汉们哈出一口口白气:“这荒郊野岭的,等你们老爷发现都不知什么年月去了!”
“啊!别上来!”
土匪们蜂拥而上,丫鬟举鞭就挥。
推攘间,一个大汉撞向车厢,没想到撞出了一声娇呼∶“采霜……”
“姑娘!”杏色袄子的丫鬟惊呼。
土匪们更兴奋了:“车上有小娘!”
“听声音还嫩得很哩!快走快走,拉回寨子里!”
“啊!”丫鬟拼命想稳住马儿:“不要,救命啊!”
“救什么命啊,就你声音最大!”一个跛子忽然抓住车辕上穿杏色袄子的丫鬟,陶醉道:“哎哟,手真滑!”
忽然,他的狗皮帽被人拽住,随即朝后一掀∶“哎呀!”
“救命啊!”采霜惊魂未定。
“有人抢我饭碗啊?”
逆光中,采霜见来人捋了捋袖子:“你哪个山头的?”
“不知道这片地归我了么?”
黑吃黑!
采霜眼前一黑,她们怎么这么倒霉啊!
一个还没走又来了一个!
跛子在地上滚了一圈,扶稳帽子:“你……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小满的马往前走了几步,马蹄几次差点踩上跛子的肚子。
姒和大喝:“还不快滚!”
他们有马有人,土匪们不敢硬拼,连滚带爬要跑。
“等会。”小满懒洋洋地说:“身上的东西留下来。”
片刻后,土匪们被扒得光不出溜,流着鼻涕和眼泪跑了。
姒和翻了半天,只有几件破袄子,一点都不值钱。
小满口气失望:“真穷啊。”
采霜和另一个丫鬟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你们……又是谁啊?”
小满绕了个圈,俯身打量她们两个:“不认识我啊?”
其中一个小丫鬟犹豫道:“您是……皇太女殿下?”
“皇太女?”车中传来一小声惊叫。
小满望去,同磕得一脸惨兮兮的班臻打了个照面。
“哟。”
小满打量了她一眼:“冰天雪地的,表妹不在家吟诗作画,跑到这来干什么啊?”
班臻,小仙女一样的班臻,但她现在有够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苍白,双眼肿得像核桃一样。
见是小满,班臻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可能觉得自己样子太丑陋了,小声说∶“班臻无状,叫殿下看笑话了。”
低下头,侧颜非常楚楚可怜。
小满不笑了,看向她:“喂,你没事吧?”
三个女孩子在冰原上被围困了半天,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吧?
“有事可以跟我说。”
班臻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多谢殿下救我,这份恩班臻一定会报答的。”
“我图你的报答吗?”小满撇嘴,心想她跟班臻只有一面之缘,人家不信任她也正常,随即指了个侍卫:“周池,你帮她们驾车。”
“是。”周池翻身下马,又跳上她们的车辕。
采霜蚊声道:“多谢……”
“姑娘客气。”周池目视前方:“坐稳了,驾!”
小满一行人多了一个班臻,还有她两个丫鬟,速度也慢了不少。
进城门时,天已经快黑了。
小满本想送她回班家,班臻踌躇了很久,鼓起勇气开口:“小女……能借宿一晚吗?”
“你不敢回家?”小满问。
“不……只是,这般回家,会叫家中担心。”班臻以为她不想答应,失落道:“是小女妄想了。”
“……”小满抿唇∶“这有什么妄不妄想的,想住来就好了啊。”
她调转马头,对孟曦白说:“我要回宫了,你也陪一天了,回吧。”
孟曦白看了班家的马车一眼,拱手:“孟曦白告退。”
青宫外,金珠早早带人迎着了。
小满跃下马,金珠立马递上热帕子,热情道:“您回来了。”
“天气冷,先擦擦手。”
小满接过来,温了温冻僵的手指。
班臻主仆互相搀扶着下车,金珠惊呼:“班姑娘??”
班臻怎么会跟皇太女一起回来?
还这么……狼狈??
“哦。”小满将帕子抛给宫女:“她要在这住一晚,你叫人收拾个屋出来。”
金珠回神:“……是。”
“对了。”小满示意了班臻主仆一下:“找几套干净衣服送去。”
“不会骑马还非要跟我去玩,这下好了吧,在雪里摔跤了吧?”
班臻一愣,意识到小满这话是跟她说的。
“……给殿下添麻烦了。”
四周的目光顿时柔和多了,这让班臻的心口一暖。
“……”金珠缓缓点头∶“原来是这样。”
虽然她明明记得,殿下早上出门时可没说班家姑娘会一块去啊。
问题不大,主子说啥就是啥。
“嗯。”小满背着手朝里走:“备水,我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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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公孙元明背着褡裢,牵着小孙女月牙,来到了青宫门前。
小满可太欢迎了,叫金珠给他们安排了个住处,并安排了工作。
她把公孙元明请过来是有原因。
因为小满发现青宫里的账目,乱七八糟的。
比如她寝宫里的摆设,过几天就会换一样,偶尔她看某个瓶子很好看,想着下次可以送给强嫂,结果没几天,瓶子没了。
把金珠叫来问,她成天跟在皇太女屁股后面转,根本答不出所以然。
后来小满想明白了,青宫里伺候她的有上百人,有八成都是原来柔太后给州勾准备的,她倒台之后,王后给小满安排了金珠和玉圆,也就是另外的两成人。
这两拨人不说势成水火吧,关系肯定不怎么融洽。
又加上小满数学不大好,更没学过打理家产,对青宫的状况两眼一抹黑。
这怎么行,这是她的大本营啊!
公孙元明很合适,一来,他能力够,二来公孙元明是别国人,在越国没有根基,只要他有求于小满,这点小事保管做得服服帖帖。
“我也不白让先生忙活。”小满取出早准备好的一卷竹简:“公孙先生看一下这个。”
公孙元明一打开:“劳、劳动合同?”
这份合同很简陋,基本只规定了公孙元明的工作时间,比如从巳时(上午九点)工作到酉时初(下午五点),中间有一个时辰休息吃饭,每十天休息两天,逢节放假等等。
以及薪资规定,年底给十三薪等等。
薪资开多少小满没什么概念,问了几个太傅,他们的粮俸一部分来自封地产出,一部分是朝廷发粮食,三百石以上就是大官了,而他们在一百五十石至二百石之间。
小满就给公孙元明开了七成。
公孙元明捧着竹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上面的字他都认识,但组合起来……恕他才疏学浅,这到底是个啥啊。
“哎,先生,这是保障了你的权益。”
小满解释道:“你要是在我这遭遇了不公待遇,大可拿着这东西上司寇府告我。”
“啪嗒”一下,竹简掉在地上。
公孙元明脖子一凉:“臣不敢!”
他一个宋国人,哪敢在越国境内状告他们的储君啊!
嫌活太长了么?
“有什么敢不敢的,合同给你了,你就有这个权利。”小满示意金珠把印信拿过去:“这是青宫总管的印信,我再调用四个穿空榭的侍卫给你用。”
小满伸了个懒腰:“我这边,就托付给先生了。”
公孙元明捧着那只碧玉凿的小乌龟,又看看地上竹简上的字,压住心头的惊讶:“……是。”
“臣必将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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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女雇了个宋国人做青宫的大总管。
这事在琅琊城掀起了一阵热浪,包括上课的时候,小满也时不时被太傅们问到。
其中嗓门最大的就是齐太傅。
小满正在他的课上做另一个太傅的作业,齐太傅就像一头拉磨的老驴,边转圈边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殿下若是欣赏他,随意赏个小官职便是,怎能将如此重要的职位托付给他?”
“汲列在青宫待了三十年,自王上未登基时他便管理青宫,一心效忠王室,忠心耿耿,殿下说辞就将人辞了,岂不叫他心寒?”
“今日,殿下敢辞一个总管,他日,等殿下登基,是不是要将满朝重臣都辞了,拱手让别国人来做官?”
汲列是原来的青宫总管,跟王室有一点亲戚关系。
小满直到换人才知道,敢情连这个职位都是世袭的!
汲列的父亲随越王迁都琅琊,从建青宫给储君住开始就是青宫总管,后来老头死了,他就继承了位置。
“哎,齐太傅此言差矣。”
小满边写字边说:“您又没见过汲列,怎知他忠心耿耿。”
齐太傅一吹胡子:“汲列祖上是会稽旧臣!”
“陪着先王打天下的,他家有功!”
“有功的是他爹,又不是汲列。”小满抽空看了眼小老头,心说今天可别又气昏过去。
“那也比那个宋国人好!”
“太傅,”小满蘸了下笔:“说到底,您还是信不过别国人。”
“是。”齐太傅也不否认,非常之傲娇:“尤其,他还是一个中原人。”
小满又看了眼小老头的表情,觉得很好笑。
越人地处东南沿海,更多的领土则在南方,属于中原文化里的蛮夷之地,跟荆楚同级,但更惨一点。
因为楚人是从中原迁到南方生活的,骨子里还算半个中原人。
而越国人呢?
土著,纯种土著。
中原文明发达、璀璨,令天下向往,越国也不例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很努力想挤进去,比如从南方会稽迁都到琅琊,也是想离中原文化更近一点。
但中原贵族排外,看不起周边的戎、狄、蛮、夷,只想让他们臣服,不想带他们玩。
久而久之,越人就产生了一种“你不跟我玩,我还不屑跟你玩呢”的傲娇情绪。
“太傅,这就是你太狭隘啦。”
小满吹干墨迹,把竹简卷起来:“今日放课还早,不如我请太傅去青宫看看公孙先生日常都做什么,如何?”
小老头很傲娇,不愿意去,硬邦邦说他还有一节课要讲。
小满推搡着齐太傅:“课什么时候讲都一样啦,走吧走吧。”
片刻之后,二人回到青宫。
金珠惊讶皇太女怎么上课时间回来了,还带着齐太傅。
小满说明来意之后,金珠应道:“公孙先生今天点年账去了,现正在北殿骂人呢。”
“骂人?他有什么资格骂人?”齐太傅一听就生气了,你一个外国人跑我们地盘指指点点,好大脸啊!
于是,他气冲冲地想去看那个宋人是怎么骂人的。
最好能再以他渊博的学识,把对方骂倒就更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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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宫,北殿——
数十个儒生坐在一旁算账,公孙元明在台阶上转来转去,他左右各放着满满一担竹简,全是历年来的账目。
原本都是乱七八糟的,他的人理了十几天,才堪堪理顺了今年份的。
这一理,就被他揪住了小尾巴,有一笔五十金的开销,厨房的采买说不清去处。
问起来,一会说买冬炭了,一会说厨房漏雨请了工匠来修补。
公孙元明可没这么好糊弄∶“冬炭每年采买都有定数,为何今年偏偏多了五十金?”
“漏雨要先上报司空府,让他们派人来修,你却私自雇人,说,是不是与工匠商量好,昧下了这五十金?”
“快说!”
齐太傅听到这就想推门进去,小满拽住了老头的衣服∶“等等。”
厨房采买揣着两只手,说∶“大人有所不知,琅琊不比商丘,我们这时寒时暖,冬炭用量当然是暖了就少用些,冷了多用些。”
“哪里有个定数?”
他白了公孙元明一眼∶“先生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太想当然了!”
公孙元明也不恼∶“你不认?”
采买当然不可能认,公孙元明扬声∶“请周侍卫。”
周池提着一只包袱走出来,抛到了采买面前。
采买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齐太傅眉头一皱∶“穿空榭?”
周池说∶“元月初九,你用五十金从城北一个方士手里买了它,是不是?”
采买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争辩,周池说∶“你想好了再答,我是会将那方士带到这里与你当面对质的。”
这回齐太傅脸色也变了,周池这种暗中盯梢的行为,这让他想起了当年被穿空榭暗卫支配的恐惧。
采买彻底麻了。
公孙元明大喝∶“大胆采买!”
“你身为厨房的人,买这么多无条干什么?”
“无条?”齐太傅推开门,奔到包袱面前拨了拨,一堆小柴棍一样的东西,确实像无条。
小满走在后面∶“太傅,无条是什么啊?”
无条是什么?
无条是一味药,有剧毒。
好家伙,直接从贪污上升到了投毒!
采买和厨房所有人都被捉走审问,越王非常生气,督促司寇府赶紧出结果,
没多久,采买就招供了,称这些东西是原青宫主管汲列让他去买的。
而且已经买了很多年,也用了很多年。
消息传来,举座哗然。
“用了很多年的意思,”小满环顾一周∶“是青宫的人,一直在给他下毒?”
皇太女刚住进来没多久,那之前的无条都喂给了谁,不言而喻。
小满觉得一股气堵在心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难怪身子那么孱弱……不是,他到底怎么活这么大的?
“查,查清楚!”
皇太女回来这么久,青宫的人还是头一次看她生这么大的气,无不浑身一凛。
“是!”
汲列很快被抓了起来,但据他的交待,无条不是用来下毒的,而是用来配一味止痛药,用以缓解前太子身上的病。
他那个病三不五时会犯,疼起来恨不得撕开自己的皮肉。
无条虽然有毒,但跟那个病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小满抬脚踩在汲列肩膀上。
“搁这玩以毒攻毒呢?”
汲列抖得像筛糠∶“小人没有撒谎,没有啊!”
“谁让你这么做的?”
汲列犹犹豫豫∶“是国师……”
越国一直有巫文化,国师也就是巫师,州勾从小身体就不好,一直靠这个巫师吊命。
这些是小满回琅琊后逐渐了解到的。
所谓的吊命……就是用这种方法么?
而在小满回琅琊前,那个国师已经跟越王请辞云游去了。
“呵,请辞?”
难道不是看事情快败露赶紧跑路么?
小满冷笑,拂袖而去∶“他最好一辈子躲在外面别回琅琊!”
“殿下!”汲列大叫。
“那个药,他……已经很久没吃了。”
如果按以前那种频率,这会儿都该犯两次病了。
小满的步子一顿,随后大喊∶“来人!”
“是。”穿空榭的人应道。
“去找!他们应该没走多远,你们找人不是很厉害吗?”
“他身边跟着他信,你们以前一起共事过,要找到他们不是很难,对不对?”
周池犹豫∶“但那位的身份……是不是问一下王上比较好?”
小满生气∶“我还使唤不动你们了?”
周池摇头∶“属下立刻就去!”
穿空榭的人走后,小满在原地转了一个圈∶“不要急……不要急……”
“殿下!”
小满一转头,是班臻。
“班姑娘?”
上次班臻住了一天就回去了,小满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
班臻跑过来,抓着裙角的手松了又紧∶“我知道……我知道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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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雪了。
溧水再一次封冻,他信抱着劈好的柴回来,用脚带上柴门。
“哗啦”一声,柴被扔在地上。
“这鬼天气,前阶段还暖了一阵子,又不行了。”
听到动静,厨房探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她朝他信福了福,比划了什么。
这些日子他信一直跟着州勾,但他本来也是名门之后,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在这里落脚之后,就从村里雇了个哑女烧火做饭,洗衣收拾。
“主子呢?还没睡醒?”
他信掬起一捧清水洗手,顺便帮哑女把水缸灌满。
哑女微笑点头,比了个睡觉的姿势,表示屋里的人一直没醒过。
他信嘀咕,抬脚朝屋里走去∶“奇怪,主子平时不睡这么久的。”
哑女转身进灶房去了,片刻后,屋里传来了东西掉落的声音。
“主子!”
哑女立马跑出去,想帮忙,但是屋门紧闭,他信也没有再发出声音。
她一时不知是进还是不进。
“哑女?”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
“他信呢?州勾哥哥呢?”班臻笨拙地独自下车,急忙走进院子。
小满跟着翻身下马,打量了下这座草庐。
同样在溧水旁,这个地方离公孙元明住的地方非常近……可以说近得离谱了。
一想到上次去见公孙元明,居然离他这么近,小满的心情就很微妙。
还有班臻。
那一天,就是班臻被打劫那天,其实是偷偷来跑来见了州勾吧。
小满心情更微妙了。
如果没有他们这档乌龙事,班臻就要嫁进青宫,嫁给州勾,做他的妻子了。
哑女比划了几下,意思是听见他信大叫,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班臻急得去拍门∶“他信?他信!”
“让开。”小满一脚踹开了大门。
一架简陋的竹屏风分开了内外两室,满地都是带血的布条,他信拿着药粉和干净的纱布,脱口而出∶“小满姑娘?”
意识到说错话,他信改了称呼∶“殿下,班姑娘,你们怎么……”
班臻跑去屏风后了,小满跟在她后面。
这里的一切都是简陋的,又是触目惊心的。
床上的人双眼紧闭,许久不见,他更瘦了。
苍白的皮肤上一道道血痕,像是痛到极致时自己抓掐出来的。
“天啊,怎么又这样……明明上次好了一些……”班臻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啪嗒”滑落。
小满皱眉,将班臻推到一边,抓起州勾的手查看。
这就是汲列说的病?
什么病会有这种表现?
州勾的手上除了指甲抓出来的血痕什么都没有,他信给他敷了止血的草药,黄黄绿绿的,黏糊糊的。
“是你?”
小满抬头,州勾半睁着眼,醒了。
班臻眼泪汪汪∶“臻儿来晚了。”
这……小满一时闹不准他在跟谁说话。
应该是班臻吧,上次她就来过。
小满刚想换位置让班臻填上来,州勾抓住了她的手指,力气不大,想挣脱的话随时都可以。
“你来做什么?”
小满这次非常肯定,这人在跟她说话。
班臻还没反应过来,抽抽噎噎∶“殿下找到给你下毒的人了,对不起,臻儿从来不知道……”
“哦。”州勾松开手,想重新阖上眼。
虽然三个人的对话是错位的,但基本信息是正确的,小满反手一握∶“我带你回去,你这个病得治。”
州勾意兴阑珊∶“不去。”
“我的病治不好,白费力气。”
小满站起身∶“那就由不得你了。”
班臻茫然,后知后觉∶“你们……认识?”
“嗯,认识。”小满招来他信∶“把你主子背走。”
“满满!”州勾不同意。
“赶紧的。”小满踹了周池一脚∶“去帮忙啊。”
“哦!属下立刻去。”
他们要回去,最伤心的就是哑女了,好容易有份工作,还有稳定的吃住,居然没几天就泡汤了。
看她哭得伤心,他信十分不忍,小满看了一眼∶“那还不简单,一起回去呗。”
“真的?”他信双眼一亮,赶紧叫哑女上车,他们要出发了。
哑女只有两件旧衣服,收拾都不用几分钟,她拘谨地坐在车辕上,小心翼翼。
周池往旁边让了让,微笑∶“你往中间坐一点,小心掉下去。”
哑女朝他笑了笑,十分感激。
小满骑马走在旁边∶“是不是太挤了?他信?”
“你挤在里面干嘛?”
他信从车里探出头∶“我,照顾主子……”
其实州勾不需要他照顾,但班臻也在,孤男寡女挤在马车里算什么,所以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留在车上。
小满∶“……”
“你不嫌挤我还心疼马呢,下来下来,让小姑娘进去,看冻成什么样了都。”
他信看了眼车门旁冻得双颊通红的哑女,只好钻出马车∶“来了。”
哑女更拘谨了,缩在马车角落里一动都不敢动。
好在车里两个人都没功夫注意她。
主子又睡着了,那个好看的姑娘……一动不动地看着主子。
别怀疑,他又在套路满姐(我又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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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0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