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计划去买一头牛——羊或马、驴、猪都可以。
然后去买一些瓜果蔬菜的种子,再购置一些农具,什么耙、犁、锄、铲、镰……有了工具,明年才能更好地投入农业生产嘛。
今天并不是大集,问了一圈人才买到一头小驴,它站起来和小满齐高,一头就要两百戈。
“好贵啊。”小满心疼。
她只有两百六十一戈,买了这头小驴岂不就剩六十多戈了?
“贵?小姑娘,你得看看牲口品相,看这牙口。”卖驴的大婶掀起驴的嘴唇:“再看这眼神,蹄子。”
牙口、蹄、眼还有整体精神状态,是衡量一头牲口好不好的标准。
小满仔细看了看,毛驴的双眼乌黑发亮,牙齿整齐——证明它挺能吃的,有力气,蹄子正常开叉,整齐。
“婶,你这蹄好歹帮我修一下吧。”
小毛驴应该是圈养的,缺少运动,导致蹄子上的角质越来越长,乍一看像穿了双皮鞋似的。
角质上有草料、驴粪还有土,味道怪顶的。
“行,你要是跟婶买,婶立马叫人来修。”大婶揣着手道:“小夫妻出来赶集怎么还带着孩子啊,这几天怪冷的。”
“……”小满:“行,我们买了,婶子叫人来修蹄吧。”
说着,她数了五十枚戈币给大婶,另外的要等蹄子修完再付。
“哎你这小孩,还怪精的。”婶子将五十戈揣进袖子里,转身:“老头?老头!出来修蹄!”
说着,黄泥屋钻出来一个披着羊皮的老汉:“来咯!”
他用来修蹄的是一把长柄铲刀,只见老汉把毛驴拴好,估量留蹄位置,一铲刀敲下去,小毛驴的“皮鞋”就被铲掉了三分之二。
“啊。”小孩捂住眼趴在刃肩上:“痛痛。”
小满拍拍他的后背:“不痛,这个是小驴的‘指甲’,修掉不仅不痛,它还会轻松不少呢。”
毛驴并不反抗,悠闲地嚼着草,大鼻子呼出白茫茫的气,看来非常享受这难得的“美甲”。
修蹄真是一门手艺,铲掉长皮鞋后,大叔手握着驴蹄,用另一把弯刀给它削蹄底。
碎屑哗哗直掉,很快就露出灰白色的甲质。
小满手上忽然一重,那婶子拿来一件小孩的旧袄:“小年轻就是不会看顾孩儿,没看孩子脸都冻青了?”
这么小的孩子还不会表达热了冷了,经卖驴大婶一提醒小满才发现,他的两颊、手脚都是冰凉的。
“谢谢婶,瞧我,光顾卖驴了,都没注意到孩子冷了。”小满连忙给小孩披上袄子。
“这袄是我小儿子的,虽然是旧的,但洗可干净了。”婶子揣着手,捏捏小孩的脸:“这孩子模样真俊啊。”
“嗯,像你们俩!”
刃:“……”
小满:“……”像他们俩那可真是出大事了。
“好了!来瞧瞧。”老汉直起腰,展示着修好蹄的毛驴。
累赘的“黑皮鞋”被铲掉,看着确实清爽多了。
小满牵着它走了两圈,发现它乖巧听话,走动起来轻盈有力,毛耳朵一颤一颤,确实不错。
“来婶子,一百五十五戈。”小满数了剩下的戈币。
“一百五,你是不算错了?”婶子退还了五枚。
“婶你看,城里也没卖成衣的,我想跟你买下这袄子。”
婶连连推脱:“哎呀,家里三个娃儿,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最起码穿十来年了,一个不知哪天就漏风的破袄子,拿去拿去,不要你钱!”
“真的啊?”小满又惊又喜,也怪她囊中羞涩,要不咋能白拿人家东西呢。
“还能骗你?来,驴子牵上,俺两口子要下地去了。”婶将毛驴绳交给刃:“对了,院里有草,你们自己割一包吧。”
“谢谢婶儿,你心地真好!”小满夸道,那婶儿笑眯眯进屋去了。
她家院内院外种着茂盛的牧草,小满蹲下去一看,有紫花苜蓿、黑麦草,篱笆则是高高的象草扎成的。
这三种都是优质的牧草,难怪小毛驴长得这么好。
“婶子,那我就自己割了啊?”小满高声道。
“割吧割吧。”卖驴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现在是紫花苜蓿结种的季节,黄绿的枝叶间挂着残败的紫花,还有一些细小种子,小满重点收割带种子的苜蓿——她想拿回寨子种。
而黑麦草没有种子就连根拔起,象草则砍掉长叶,留足底部的根茎。
小满边割,小毛驴边跟在她后面大吃特吃,刃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还要拉着小毛驴:“嗬,不许吃了。”
小满回头:“你居然都吃了?”
小毛驴吭哧了一下,耳朵上的白毛抖了抖。
“那一会路上你吃什么啊?贪吃驴!”小满生气了,叫刃把小毛驴先拉出去,她自己收拾剩余的东西。
待割了满满一筐,小满跟卖驴婶一家打完招呼,要离开了。
刃将小孩放在毛驴上,示意小满也上去,小满摇头拒绝:“它跟我一样高呢,我上去不得压垮它。”
小满把装满牧草的筐搭在驴背上:“来小驴,背着你的口粮。”
驴虽然很贵,但是能驮能拉,还能代替牛犁地,从长远角度看,二百戈花着不亏。
……确定不亏??
小满心都在滴血,好容易挣到的钱,一眨眼又不属于她了。
瓜果蔬菜的种子比毛驴好买得多,句章城虽然偏远,但省在物产丰富,短短一下午就买齐了她要的种子、农具。
小满三人还吃了一碗面——哦,在句章城,这东西叫汤饼。
小小一碗面条,用大骨汤煮的,飘几根青菜再卧一个黄澄澄的鸡蛋,这就要一戈钱,真是太贵了!
等到吃饱喝足,天色也晚了,不得已只能在句章城再留宿一夜。
“咦?”
夕阳西下,路上行人忙着归家,小满走着走着就发现路边有点异样。
句章城地处边境,偏僻、落后,路上有很多流浪汉和乞丐,他们挤在路边互相取暖,黑乎乎一团。
这一堆黑乎乎中忽然出现一抹亮白,小满皱着眉往回走,将路边的破麻袋一掀——
“姜霆?”
姜霆打了个哈欠,掀开红肿的眼皮:“干嘛?打扰小爷睡觉。”
“你……”
小满想骂他狼心狗肺,畜生不如,居然把她和刃丢在陌生的城池外,但看姜霆这模样又骂不出口。
“你怎么了?被打了?”小满蹲下身。
这人哪还有之前精致妖冶模样,脸上青青紫紫全是伤,身上披着破麻袋,散发着一股怪异的气味。
刃将孩子放好,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拎起小野狼,低吼:“姜霆!”
这个畜生!
“哎哎哎轻点!腿断的,断的!”姜霆大叫。
小满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腿呈现一种怪异扭曲的姿势。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姜霆肯定是跑去句章城面见那位鹫部的首领,结果被小满之前埋下的反间计给坑了。
“你还跑不跑了?”小满问道。
“你那天不挺能的么?啊?姜哥哥?”说着,小满勾了下姜霆的下巴。
满身脏污反而给他添了几分凄楚的美,小满心说长得好看的人真是占便宜。
“你少落井下石,小爷这不是认命了么?”姜霆撇过头:“放我回去,爷要睡觉了!”
“此后是生是死,为奴为畜,与你们无干。”
小满气死了,往姜霆身上招呼了几下:“你做个人会死啊!”
“真是养不熟的混蛋!”
“哎哟,哎哟疼!姒满!”姜霆大吼了一声。
“你还有脾气了是吧!”小满虽然矮姜霆一头,气势真是不相上下:“出来的时候你怎么答应的,哪怕要反悔,你的族人呢!不管了吗?”
姜霆瞪了半天眼:“我……爷是伤患!”
“哼,”小满冷笑:“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你报仇去啊,跟我瞪什么眼。”
虽然与姜霆针尖对麦芒,但小满没打算丢下他不管,但向来百依百顺的刃,却头次表示了不同意。
“姜霆不能留。”他有异心,而且背叛过他们一次了。
“谁求你留了似的。”姜霆单脚站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他牙根紧咬,用力到附近的肌肤发白。
小满看他:“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哼。”
“走,找个地方住下再说。”小满道。
姜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直到衣领被小满拖着:“哎哎哎!脚,脚!”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路过,州勾朝外望了一眼,恰好听见他们的争吵。
“吵。”
男的吵,女的更吵。
州勾不明白,这人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活力,仿佛毫无烦恼似的。
“您向来喜静,为何不在会稽行宫等待消息?”
捧古去找人了,跟在州勾身边是他信,是护卫,也是跟太子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总得做个样子给朝中看。”州勾有些嘲讽。
他信不好多问,只低头:“是。”
夕阳落下,马车朝城门走去,小满他们则拖着瘸腿的姜霆找店去了:“你跑啊,野狼变成瘸狼了,开心吗?”
“姒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