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年年坐在角落里面,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切出剧本的分屏,按着莫渔给出来的参考模板,一点一点地修改着自己手上的东西。
烧烤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来来往往基本上都是这附近的人,好些个邵年年还眼熟得很。
越是吵杂的环境,邵年年越是能够静下心来做自己的事情。这一点,她跟别人格外不同。从读书的时候,邵年年就喜欢热闹,越热闹越好。
这个热闹,也不需要她亲身参与,只需要坐在其中,就够让她开心的了。
邵年年一直觉得自己很奇葩,高慧也这样觉得。当初给她找住所的时候,还有另一个更好的地方,隐蔽性比这强,周边配套的建设更周全。可邵年年拉着高慧,跟着百度地图七绕八绕,最后站在刚准备营业的烧烤摊前。
邵年年熟练地挑拣着两个人想吃的东西,顾不上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品牌商赞助的名贵日常服,就着昏暗的灯光坐在塑胶凳上,也不在意凳子上是否存在油渍。
高慧劝说她,这个地方没有另一个安全,住这里自己不放心。
邵年年倒是乐在其中,一整天紧绷着的神经都顺着吵闹的烟火气息一同落在人间,手里把玩着一次性筷子,认真道:“我没觉得哪里不好,就这吧,吵吵闹闹的,才是生活应该有的样子。”
高慧执拗不过,再加上不久后又签约霍绿。霍绿也选了这里,两个人住这有个伴儿,高慧也就放弃劝说人的心,干脆督促起小祖宗赚钱,等钱一多,小祖宗自然也就对所谓的“人间烟火”不感兴趣了。
邵年年选的位置又暗又偏僻,头上一盏悬挂着的昏黄电灯,看上去就跟摆设似的,照亮不到她身上来。电脑光直直打在脸上,面色惨白惨白,倒也的确把周围人吓一跳,没人敢跟她拼一桌吃。
邵年年倒也不在意,多大点事情啊。
这个拐角地方看上去不太好找,在这一块住得久的,每天寻着食物的味就能拐进来。烧烤店、肠粉店……甚至是早上牛奶煮玉米的清甜香味都能够飘到公交站附近,清晨在巷子里响起的永远是脚步声,而后才是鸟叫声。
江烟戴着口罩,随意套了件衣服就出门,开车跟着导航到这,就只能够下车走路。她刚下车,就接到经纪人的电话,浓眉轻挑,“干嘛?”
“你人不在家?”
“不在,我出来了吃宵夜。”江烟将车钥匙在手中轻轻晃了两下,借着打电话的机会,停住脚步,打量着周边的环境。
老城区这一块老龄化严重,不像新城区中心那般灯红酒绿,处处透露着宁静。
缓慢中又带着一丝被生活推着往前走的紧迫,但这些不来自于老人,而是蜗居在这里的上班一族。
经纪人声音冷硬,“你什么时候还有吃夜宵这个习惯的?我怎么不知道?”
江烟向来对自己要求严格,除了嗜酒和四处留情这两点,其他都是同龄人中的极致。经纪人带她这么多年,别说宵夜,多吃一口沙拉都未曾发生过。
江烟慢悠悠地迈开步伐,朝着巷子深处走去,完全不着急解释。巷子四通八达,与其说是店铺开在巷子里,不如说是巷子里的住户以开店为生,几乎各个都是家庭作坊。
江烟还没试过来这种地方吃,嫌弃倒也没有写在脸上,只是多少觉得不太舒服。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输出,江烟觉得无趣,二话不说直接挂断,再来电话,顺手就把经纪人的号码拉入黑名单,在人先一步,把微信也删了。
到最后,只有红色感叹号在告诉经纪人——“拉黑,回聊。”
江烟脚落在一块青石板上,微滑石板凹陷进土地里,带起些许水声,应该是今天早上下过雨,还留在土里的雨水。
烧烤摊热闹非凡,手机那头的人也没说坐哪里。
江烟拿不准文婧是个什么意思,但她还是没拒绝,选择过来赴约。
不为别的。
只是她许久没有碰上这种要报复回来的人,同样也为文婧拿捏着的那点有关于自己的小秘密,不广为人知。
江烟无法拒绝。
她自身周围好像形成一个独特的磁场,不受周边环境的分毫影响,神情悠闲地似在自家后院走路,眼睛将不大的烧烤摊来回看了好些遍,而后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按照文婧大小姐折磨人的要求,她要在这里坐到凌晨一点才能走。现在离凌晨一点还差四十分钟,找个地方坐着等便是。
谁知道文婧有没有变态到专门请人在这盯着她?
邵年年刚开始散着头发,后来越写越热,吃几口烧烤,写几段分析,cpu运转得面颊都绯红,停下来往前面一翻,信心被打击得一无是处。
“怎么看都不符合莫导的要求啊?”邵年年将自己写的跟莫导做示范的那一段进行对比,心生绝望,“这玩意又不能够找代笔……要是被抓出来,指不定真的要给违约金。”
“可是这鬼东西,到底谁能够写得跟自我剖析似的?太变态了吧!”
邵年年气鼓鼓地喝了口桃胶椰奶,带着椰肉的沙甜在唇齿流淌,除了滑嫩的桃胶,还有入了奶味的西米。糖水冰凉清甜,反而衬得面上烧得热乎。
邵年年知道莫渔是希望自己能够多层次地去揣摩哑女的人物构成,但说实话,邵年年的性格跟哑女相差甚远,哪怕是做阅读理解——理解,但无法感同身受,自然也就写不出什么东西来。
邵年年正烦着,本就昏暗的光线在头顶被人遮住。警惕心让邵年年猛地抬头,冷不丁地跟摘下口罩的江烟对视上。
来人笑颜靥靥,“ 如果这个位置的话,能够让我坐这吗?”
“江……江,江……”
邵年年“江”了半天,生怕自己将面前这人的名字喊出来,引起轰动,赶忙抬手将自己的嘴巴捂住,只圆睁着眼看着眼前的女人。
连带着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憋着气似的,在嘈杂的环境里,邵年年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狂跳的心快要突破耳膜,从身体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