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刚才深陷痛苦中重雪照根本没有察觉,一心只想缓解体内肆虐的雷电,完全遵循内心抱紧了她。
现在情况缓解了,外界的感官恢复了,重雪照根本忍受不了了——
厨房布满了烟油味以及各种饭菜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不仅完全飘散在空中,更因为他刚才抱了云晚白,连带着身上都熏满了这种味道,更甚至……他衣摆上那两个明晃晃的油渍小手印。
重雪照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语气寒凉刺骨,又重复了一遍,道:“……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故意的。”
云晚白后退了一小步,抬眸偷觑了他一眼,表情无辜又可怜巴巴,小声地道:“尊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在洗碗。您突然出现,我也没来得及洗手。要不……我用清洁术法帮您洗干净吧?”
重雪照瞥了一眼旁边的一堆锅碗瓢盆,生硬地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用清洁法术洗碗?非要自己洗,这么麻烦。”
……要是她修为可以足够支撑她随意使用清洁法术,她才不自己洗。
云晚白在心里吐槽,面上不显,为难地道:“尊上,我修为不够……”
“……行吧。”
重雪照面色看着虽然还是冷,但应该是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他没再多言,只一个抬手,身上的衣服便换了一件新的。
云晚白没看出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黑衣。
重雪照掩了掩口鼻,冷冷开口道:“你去把手洗净,然后跟我走。”
“好的。”云晚白乖乖去旁边把手洗了个干干净净。
结果她转回来,就发现大盆里泡着的碗筷都被洗了个干干净净,正一个个规规矩矩地排队飞了起来,自动沥干了水进入了柜子中。
云晚白微微睁大眼眸,下意识看了重雪照一眼。
重雪照冷笑,道:“怎么,非得自己一个个洗才高兴?”
云晚白:“没有没有……多谢尊上。”
重雪照嗤笑了一声,朝前面走去,道:“还不跟上。”
云晚白“噢”了一声,也没再问,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向着更加荒凉的废墟深处走去,夜色暗沉,树影憧憧,若不是云晚白知道自己是对重雪照有用的,她真的要怀疑她要被他带去偏僻角落给卖了。
一阵狂风吹过,乌云蔽月,登时眼前一黑,云晚白一时有些没适应过来,有些慌乱地抓紧了旁边的树枝,停住了脚步。
她努力眨眼,想能早点适应,同时试图先往前踏出脚步,结果身体不受控制,颤巍巍地只迈出了一小步。
云晚白抓紧树枝,心里开始焦急起来,生怕她现在耽搁了时间,一会儿重雪照在前面已经走的没影了,那就真的是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就在她不敢磨蹭下去,想着干脆咬牙朝前走的时候,眼前倏然一亮,蓝莹莹的光芒照亮了重雪照那张面无表情的俊颜。
“你在干什么?”
虽然重雪照看着明显不高兴,但知道他没把她丢下不管,云晚白还是松了一大口气,道:“……尊上,我刚才看不太见。”
重雪照嫌弃地道:“你真麻烦。”
“……”云晚白乖巧道,“给尊上添麻烦了。”
“是挺麻烦的。”
重雪照冷冷地道,重新转了身。不知道是不是云晚白的错觉,他的速度好像放慢了一些,只跟她保持了三四步的距离。
重雪照拿出的光亮倒是一直都在,云晚白瞧了眼,发现是个散着蓝光的灯笼,自行飘浮在他们中间,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虽说这蓝光灯笼看着有些鬼魅,但云晚白莫名安心了一些,默不作声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视野中终于出现了几座院子,看着像是门派中安排弟子住宿的地方。
只是过去了几百年,这些院子都变得破败了起来。
重雪照径自走进了末尾的一座孤零零的院落中,绕过前院,直接来到了后院,推开了一间住在最偏僻角落的房间门。
云晚白看重雪照轻车熟路的样子,还以为这间房间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结果她跟着走进去一看,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就这?
整个房间简单的过分了,别说装饰了,仅有的家具就是一张床一个桌子,连个板凳都没有。
重雪照停住脚步,朝那张木床抬了下下巴,道:“你今天就睡这里。”
云晚白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木床,忍了忍,没忍住,道:“尊上,我们今天不回船上吗?”
她想过重雪照带她来房间是给她找地方睡觉,但她绝没有想到——
会让她睡这么破烂的地方。
虽说船上的塌不大,但跟面前这个看着就年久失修,马上报废的木头床相比,她还是更怀念那个小塌。
重雪照淡淡地道:“不回去。你就老实待在这里,不许乱跑。”
云晚白眨了眨眼,试探地道:“那尊上……我可以换个房间睡吗?”
重雪照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嫌这个房间太破了?”
云晚白直觉重雪照这个问题不简单,她顶着他微眯的凤眸,斟酌地道:“不是的尊上,我是觉得这个房间有些偏僻,到时候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修为太低,遇到危险了也跑不了……”
重雪照唇角勾了下,凉声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真的。”
重雪照瞥了一眼一脸真诚的云晚白,挥手召唤出一道魔气。
那道纯黑的魔气迅速膨胀起来,很快就将整个房间笼罩其中,半空中也浮现着一个不大的黑色圆球,像是这道魔气的核心。
“好了,你现在不用担心危险了,老实呆着。”重雪照盯紧她,危险地道,“不许去别的房间。等我回来若是感觉到你身上沾染到了别的气息——”
“那你就脏了,你知道后果的。”
云晚白莫名打了一个寒颤,目送着重雪照离开,他纯黑的衣摆扫过门槛,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半空中的黑色小球还在任劳任怨地四散魔气,将房间牢牢地保护起来。
云晚白收回目光,擦了把额上的冷汗。
讲真,跟重雪照单独待在一起,真的是种非常煎熬的事情。
最后重雪照说“后果”的时候,云晚白毫不怀疑,如果她真的乱跑沾到了什么,真的会遭受到她绝对接受不了的结果。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么古怪的要求……而且,为什么必须待在这个房间才行。
云晚白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她并未深思,暂时将之搁置了,琢磨着今晚她该怎么入睡。
首要的问题,就是得先整理一下这个糟糕的木床。
好在刚才重雪照帮她洗了碗,云晚白现在的灵气还足够再用一次清洁法术,不然她光靠自己擦床估计要擦到半夜了。
想着一会儿睡觉了之后灵气也会慢慢恢复,云晚白奢侈地将大部分灵气都召唤了出来,催动法术,朝整个木床笼了过去。
木床上厚厚的灰烬很快散去,灵气四溢,不知道突然触碰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催响。
云晚白眨了下眼,凑过去一看,发现木床靠墙的那边垂着一个布满锈迹的铁链。
铁链不长,再加上一直藏在床的里侧,云晚白之前一直没能注意到。
云晚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好奇,拽了一下那道铁链。
木床开始震动,一阵幽远沉闷的轰鸣声响后,墙壁缓缓开启,露出了一条朝下的台阶。
云晚白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她朝下看了看,底下漆黑一片,根本望不清头。
灵气还有剩余,云晚白使了个照明决,一团白光“噗”地冒了出来,幽幽地照亮了前面的几条台阶。
云晚白顺着光亮看了过去,目光倏然一凝——
台阶上层层叠叠地布满了干涸的血痕,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足以想象到当初的惨状。而那些血痕上,被人歪歪扭扭地写了三个字来。
——“重雪照。”
“照”字的最后一笔,蜿蜒出了很长一段距离,就像是……
还未来得及写完,就被人硬生生地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