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再次被人推开,这次进来的是明嫂。
猛烈的狂风甚至将屋子里的凳子都吹动几寸,明嫂过来将明颂摇醒,“今日要举行祭祀典礼了,你赶紧收拾收拾。”
明颂有些恍惚,她撑坐起来,迟疑了一下道:“今日?”
明嫂一只脚正欲跨出房门,闻言有些莫名其妙,撤回步伐后道:“对啊,四月十六,不就是祭祀的日子吗?”
见明颂又是一脸呆呆的模样,明嫂顶着狂风骂骂咧咧地走进了院子。
今日...的确是她的生辰。
明颂有片刻愣怔,出门也正好碰见了冲过来的明祺。
他急切道:“怎么回事,时间怎么提前了?”
月沽岛的天气愈发恶劣,此刻天幕乌云密布,黑沉沉的天压着远处最后一线白光,风也携卷着雨滴,海面急促地翻涌着浪花。
明颂额前的碎发被风卷湿,贴在脸上,她紧抿着唇。
时间被提前了,难道是昨天周祈安他们做了什么吗?
明颂仔细回想着昨夜梦里发的事。
被强制带入的是在此之前,几人关系还很好的时候。
宿鸣想让她发现什么呢?
从宿鸣的态度来看,她在意的并不是献祭一事,她的执念是没有好好同朋友道别。
而此时明嫂也从屋子里换了身衣裳,准备出门前去祭祀典礼。
明颂心里有了打算,她转头对着明祺吩咐道:“时间提前了应该是昨天周祈安他们做了什么,你去祭司家找找他们,我怕他们出事。”
看着明嫂走来,她撂下一句,“我随后赶来。”
“欸,姐你去哪啊?”明祺朝前踌躇了几步,被明嫂拉住。
随后屋子里紧接着冲出一只白猫,在狂风里跟着明颂往海边跑去。
明颂没有管明嫂如何在院子里扬声呼喊,她此时目的明确,去那棵常青树下。
她凭着记忆在树林间寻找,只记得是靠着沙滩的一棵,但这么多棵找起来也很麻烦。
明颂蹙着眉仔细回忆,这时才注意到她脚边还跟着一只猫。
素日蓬松的毛发被风雨打湿,一块一块贴在毛上,十分狼狈。
明颂赶紧将它揽入怀中,语气责备,“外面这么危险,跟我出来干什么。”
白猫的尾巴也格外不爽地拍打在明颂的腰际,声音略显洪亮,看着明颂喵了一声。
若是有实体,谢元青此时也肯定是眉头紧紧皱起,责备着明颂在如此危险的天气还四处乱跑。
一人一猫僵持了片刻,时间紧迫,明颂也不可能将猫送回去,只是伸手安抚着它,尽量替它挡着风雨。
“你别乱动,我找个东西就回去。”
白猫却从明颂的怀中挣脱出来,它轻盈落地,仍是溅起一身泥泞,看得明颂眉头直皱。
明颂刚要说话,便看见白猫停在一棵常青树下刨了刨土。
前几日晚上在月沽岛溜达的时候,沿着海边转了一圈,谢元青便知道祭祀的阵法图案是月沽岛的形状了,正愁该如何同明颂说,便看见这棵树下有人在埋东西。
谢元青远远等着人离开,发现只是一个小孩子,后来才知道那晚的人是宿鸣。
而明颂来这里肯定是从何处知道树下埋藏有东西,所以轻而易举地替人找到了。
明颂有些吃惊,她走进这棵大树,发现它脚下的泥土确实比周围的要新,即使是被风雨打湿,也有些许区别。
她将白猫抱开,拿出路过某家村民院子顺走的铁锹,开始铲土。
小匣子埋得并不深,所以没挖一会,明颂便敲到了硬物。
她将小匣子端了出来,沉甸甸的,泥浆星星点点地沾在上面,明颂将其打开,与在梦里看到的相差无几。
明颂翻找着小匣子,里面堆满了好多东西,石头、珍珠、信封...
她拿起放在最上面的几个信封,数量不太对,多了两封...
明颂手指微微停顿,小声说了句抱歉后将看起来最新的两封拆开,迅速游览了一遍。
一封是宿鸣写的,一封是本身写的。
日期就是这几天。
明颂暗忖着,将本身写的这封信揣进怀里,余下的好生将其埋回了土里。
她起身看着海面上逐渐逼近的风浪,亦如被卷进‘幛’中那时,一浪比一浪更高的海水朝月沽岛涌来。
祭祀典礼周围十分热闹,村民们仿佛察觉不到这恶劣的天气般,都聚集在了阵法周围。
大家七嘴八舌地闲聊着,似乎都在等祭祀典礼开始。
明祺被明嫂拉着,因为来得迟了些,此时正艰难地从人群里挪动位置。
又是一阵人潮惊呼,从身边的村民口中得知,是祭司大人与宿鸣来了。
而明祺也趁着这个时候疯狂挣脱明嫂的手,混入了人群里。
小孩子身形小,很容易在人群里混走,明嫂转头回来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明祺小心地从村民堆里挤出来,看见祭司大人还在同村民们有说有笑的,便立马掉头去祭司家中。
周大哥既然是维持祭祀典礼顺利进行的身份,但在现场又没看见他的身影,想必只能是发生意外了。
村民们都集中在阵法周围,所以祭司家并未有人看守。
明祺推开房门,就被这满屋子的铜铃与长符给震惊住,“这两人住这房子不觉得瘆得慌吗?”
好在祭司家的布局都很简单,明祺很快便在一间房里找到昏迷的周祈安和宁沅沅。
“周大哥!宁沅沅!醒醒!”明祺不断晃着两人,试图将两人唤醒,可仍是无用。
他碎碎念地在祭司家里找是否有东西将他们唤醒。
“这都不醒,这是被晕成啥样了啊...”
明祺再次绕到前厅,四处寻找着。
只见一缕香烟在桌上不急不徐地萦绕上升,明祺凑上去嗅了一下,直接被熏得沁出眼泪。
他小脸皱在一起,手不停在面前扇着,“这什么香啊,这么熏眼睛。”
明祺突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他伸手将这香拿了下来,然后赶至周祈安两人面前。
“闻一下而已,应该没事的。”
随后他将手上正燃烧着的香递到了周祈安鼻子附近,还带着朝对方的方向挥了挥手。
以便周祈安能更充分地闻到这香的味道。
没过一会,周祈安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睫毛不断颤动着,连带着胸腔都开始咳嗽。
明祺见此赶紧收回来,狐疑地打量了这香。
“这么管用?”
“明祺?”周祈安的嗓子还有些哑,他意识逐渐回笼,在迷糊间看到了一个小孩。
明祺闻言赶立马放下香,应声道:“是我。周大哥,没事吧?”
“你们怎么会晕倒?”见周祈安撑着脑袋缓缓坐起来,看来这香能够将他们唤醒,便着手准备给宁沅沅闻。
与周祈安的反应一致,没过一会,宁沅沅便呛着一般清醒过来。
“咳咳咳!”宁沅沅甚至连神智都不是特别清醒,被这刺鼻的香熏得整个人都难受,“什么东西啊咳咳咳,呕...”
“...”
明祺眼神不断在香和宁沅沅身上来回移动,然后将它挪得远了些。
周祈安见此也忍不住问:“这是什么香,竟然这么刺鼻。”
“不知道。但这不管用嘛...方才我可是喊了你们好久都没醒...”明祺犹豫道。
但又想到此时情况紧急,明祺连忙将时间提前一事同周祈安他们说。
“什么?今日便是祭祀典礼?”周祈安闻言也十分惊愕。
宁沅沅拭去眼角的泪水,诧异道:“可我们只是同宿鸣说了祭祀典礼的真正意图,就被她迷晕了,怎的时间就提前了?”
现在也探讨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周祈安蹲在原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些,“明颂呢?”
“不知道,她当时跑出去了,只说会去祭祀典礼的。”
“既然如此,这祭祀典礼肯定是会如期举行的,我们躲也躲不了,先往阵法那边去吧。”周祈安蹙眉起身,几人出了屋子往海边走去。
村民们围着阵法站满了半圈,众人背对着祭祀家,自然没看见这三人。
祭司大人与宿鸣走到了阵法旁,四方位的祭品仍是空了一处。
村民也有人在问,这最后一样祭品为何还没找到,可祭司大人只是笑而不语。
他拍了拍宿鸣的肩膀,不冷不热道:“去吧。”
宿鸣依言踏入了阵法,站在最中央等候着指令。
祭司大人仿佛突然注意到村民里的明嫂,他转头打量了一番,似是疑问,“明嫂,你家两个孩子呢?”
当着所有人的面被祭司大人问话,明嫂还有些紧张,她上下摸索着自己的衣裙,心虚道:“那俩孩子啊...有些调皮,晚点来。”
祭司大人闻言也点了点头,眸底掠过一丝晦暗,状似理解般道:“既然如此,我们便等等吧。毕竟这是月沽岛的大事,大家都在才更显诚意。”
因为是小孩子,所以周围的村民也应和着说笑了几步,当真就在原地等起了未到之人。
明祺三人在人群后观察着祭祀典礼,他疑惑道:“他们怎么没动了?是吉时未到?”
周祈安因为身高原因,看得比俩小孩远,此时蹙眉沉声,“不是,最后一样祭品还未补起。”
同他所猜测一样,瞧祭司大人现在不急不慢的模样,这最后一样祭品肯定是随时可取的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呢?
周祈安话音刚落,明祺便踮着脚指向一个方位,“我姐来了!”
远处的明颂宛如一个随时可以被风吹走的小点,沿着不断扑上来浪花的边际走着,她怀中抱着一只白猫,同她一样,几乎浑身泥泞。
她的长发被空气中的湿意沁润,在狂风中不住地朝一个方向飘动。
人群里有人发现了明颂,纷纷给祭司大人指着方向。
祭司大人的背脊似乎在轻轻颤着,嘴角的弧度也渐渐显现。
人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