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沅沅脸上僵着笑容,移开眼神后飘忽不定的,她讲话有些磕绊,“逃避...什么?”
明颂打量着宁沅沅的表情,最终错开她的肩膀往河边走去。
“你每天都来找我出门,是不想待在家吗?”明颂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一艘乌篷船驶过留下的涟漪,她轻声询问,“还是因为长命锁的事?”
宁沅沅浑身僵硬一瞬,尔后垂着头,“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颂闻言转身面向宁沅沅,只听得她继续道:“明明哥哥可以和爹娘一起生活,偏偏要将活下来的机会给我,我还是个...是个抢走娘亲营养的坏人...”
“我一呆在家里就会想起爹娘,他们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却因为我那么早就...我没什么用,还整天给哥哥惹事...”
她的声音染上哭腔,眼眶里的泪水不停打转。
“我觉得 ,宁夫人决定生下你,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明颂上前拉起宁沅沅的手,“我仅仅表达自己的看法,你可以选择听或不听。”
“如果你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理由,就去创造理由,创造一个你可以接受的理由。”
宁沅沅有些艰难地去理解这句话,她抬眸看向明颂的双眼。
清明且真挚。
兀地河岸旁响彻一阵婴儿的啼哭,随后是妇人哄睡的歌谣。
在微风徐来的河畔边,宁沅沅却听得泪水更多了。
明颂忍俊不禁,从怀中抽出方帕替人擦拭,歪头问道:“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我想我娘亲了...”宁沅沅抬头抽噎着说。
明颂无奈笑着。
她觉得宁夫人一定很爱她,才愿意将生的机会给她。
但正是因为她知道宁夫人爱宁沅沅,她才更清楚明白真正的母爱是怎样的。
而她的生母,肯定不喜欢她。
不然,怎么舍得将她丢在福利院呢?
宁沅沅的优点就是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见人哭声小了些,明颂也将视线从河面上移回来,她调侃道:“眼睛有点肿,这样,我们去吃那家辣食,待会你哥问起来就说被辣哭了。”
宁沅沅被逗得笑出声,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好笑道:“明明是你想吃了吧。”
明颂笑笑不说话。
随后两人果真去吃了那家的辣食,顺带买了一些带回去。
到练武场的时候,明祺正在与周祈安切磋,而谢元青与宁见月在游廊上各居一方。
宁沅沅经过宁见月的时候,还将辣食分了一串给他,后者微愣,看着宁沅沅跑向场内的背影,出声叫住了明颂。
“怎么了?”明颂没想到宁见月会叫住她,不会真来找她算账吧?
“她是被辣哭的。”
宁见月被这无厘头的一句惊住,转眸看着明颂一脸认真,有些好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噢...”
宁见月抬眸看向正在等明祺两人打完的宁沅沅,“这几天麻烦你了,沅沅自己心情不好,每天还来打扰你。”
明颂抿了抿唇,其实她每天也在白吃白喝...
“没事。”
“哭过就好,不然一直闷在心里也不好。”
宁见月捏了捏袖子,这几天宁沅沅一醒便出门,他知道是在躲着自己,但他也不想让宁沅沅一直被蒙在鼓里,只是他能说的都说了,最终还是要靠宁沅沅自己消化。
明颂颔首,同意道:“嗯,她会慢慢明白的。”
话音刚落,一道破空的声音冲两人而来,明颂反应迅速,抬手施法将东西击落。
木剑的剑头掉落在不远处,明颂蹙眉抬头看向明祺,“明祺,小心点!”
尔后朝宁见月抱歉一笑后朝练武场中央走去。
明祺也十分懵地看着周祈安手中的木剑,只见它失去了剑尖被人握在手里,两人顺势收了招。
“我这么厉害?”明祺摸了摸残断的缺口,疑惑道。
宁沅沅适时走来将手中的吃食递给周祈安两人。
谢元青远远瞥见这一幕,走过去将断掉的剑头拾起,抬眸同宁见月颔首后也走向人群。
接下来的日子,宁沅沅没再喊明颂外出逛街,反而整天同他们耗在练武场。
时间瞬息而过,初夏的青冥城气温也上升了些,商队在近几日装车载货完毕,寻了个晴日按时出发去云垂港。
宁见月说宁沅沅不喜欢离别的场景,昨日大家喝过闹过也差不多了,今日就不送了。
双方在青冥城外道别,周祈安同宁家商队商量好后也进了车厢。
由于宁家商队走的是商道,比起民道会更迅速一些。
不出半日,他们便走出了重重山峦。
众人在山脚驻足,由于要长途跋涉,商队带的东西也十分充足,不一会锅便烧热了。
商队里不乏有擅长料理之人,其余众人无一不垂涎欲滴地望着。
明颂挪了挪脚,淡淡道:“我们真的不喊她出来吗?”
“谁啊?”明祺从锅里移开视线,好奇地问。
“跟了一路了...”周祈安也不得不佩服这姑娘的毅力。
商队的领队被他们称作为宁三叔,是个十分风趣的男子。
此时他踱着步过来,下巴抬了抬,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周祈安,“见月寄的急件。”
说完挠了挠头,嘀咕道:“这才半天,能出什么事?”
周祈安接过信件,他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便传给了明祺,“你打开看看。”
“什么事啊?”明祺一头雾水地打开这封信,快速游览下来,惊道:“什么?她也跟过来了?”
信里是宁见月拜托他们多多担待些这调皮的妹妹,想必去了云垂港后也不会乖乖回来,希望各位能多照看一二。
“谁跟来了?”宁三叔好奇凑过头去看,面色却渐渐沉了下去,“这不胡闹嘛!”
说完,宁三叔便开始差人好好检查着自己的货物。
这懒丫头肯定是不愿意自己走路的,只能是早早钻了空子躲进了货物箱里。
明颂见此微微耸肩,回眸摇摇头道:“明祺,还是得再练练啊。”
宁沅沅躺在货物箱里摇摇晃晃了一路,也睡了一路。
此时商队停下她也精神了些,只是肚子有些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数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
首先她得学会自己成长,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
其次明颂姐姐他们是要去问四时之镜的事,她也想知道。
最后她一定要找到明颂姐姐和谢公子有关系的证据。
宁沅沅在货物箱里扳着手指数,想到最后还忍不住咧开了嘴。
货物箱便是在这个时候被人打开的,视线突然明亮,宁沅沅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见宁三叔气急败坏道:“死丫头,还呲着个大牙笑呢!”
明颂将刚舀出来的一碗肉粥递给宁沅沅,只见她低着头听宁三叔训话,估计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因为宁沅沅刚接过肉粥便偷偷朝明颂笑。
“宁沅沅!吃了这碗赶紧给我回去!”宁三叔急得都开始拍大腿了。
“我不!”宁沅沅将手中的碗放在地上后,从旁边扯过宁见月的信,“我哥都同意了!”
宁三叔见此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扯过信件又是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宁见月这兄长怎么当的,这么危险的地方也让你去!”
两人互相吵嘴到众人都开始添第二碗了,宁三叔胸口不断起伏着,小眼神瞟着宁沅沅,这丫头嘴还挺伶俐的。
接过旁人递来的水壶,宁三叔大灌一口,终是妥协了,他拿着水壶那只手摆了摆道:“算了算了,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宁沅沅闻言,眉头倏地展开,嘿嘿笑道:“谢谢三叔。”
明颂垂眸盯着肉粥,早知道这么快就结束,她就不盛第二碗了。
终于吃上香糯咸甜的肉粥,宁沅沅一脸满足。
“不是,你跟着去干啥啊?我们又不是逛街,这可是有生命危险的。”明祺思索了半响,也没想明白宁沅沅为什么会跟上来。
明颂见此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吃下第二碗的。
宁沅沅好不容易结束一场,听到这话脸都皱起来了。
“你都能跟,为什么我不能?”
“那你能跟我比吗?我这是有经验了。”
“我多走走不也有经验?”
明祺蹙眉看着她,仍是觉得不得劲,还想说什么时,宁沅沅赶紧道:“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我保证!”
突然察觉到一股视线,明祺转眸寻去,只见明颂眸中带笑。
好似在说:你当初也是这样的。
突然间明祺就瘪了气般不再说话,端着碗闷头吃粥。
周祈安摩挲着碗底,见此微微发愁,只觉得这后面的旅途应当不会安静。
商队在林间稍作歇脚,将东西收拾好后各自在原地休息。
“其实你四叔只是脾气有些怪,但他对你们没坏心。”周祈安从马车处回来便听见宁三叔对着宁沅沅道。
原来是宁沅沅在问之前宁家叛徒一事。
“可是当初那个假的我不是在四叔院子里发现的吗?”宁沅沅手肘撑在膝盖上,问道。
宁三叔摇摇头,“那是你二叔栽赃的。”
在明颂他们前往槐山时,宁见月也加紧在宁府里调查此事。
起初宁见月也怀疑过宁四叔,但当天夜里宁三叔来找过他,说是可以用生命担保,宁四叔绝无二心。
于是宁见月转变了思路,从宁二叔那边开始查起。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