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不对的众人纷纷侧头看向祭台处,只见台上宗午七窍流血已然成了个血人,地上侧卧着的大皇子哪还有刚才的意气风发,满眼惊恐,手胡乱在衣袖中摸索着。
摸出那金丝楠木盅,打开盖子。
木盅里的母虫只剩下几摊烂肉,盅壁上血肉模糊恰如此时宗午的脸。
宗贤民硬撑着的腰软了下去,手脚并用着往后爬。
“小五,我是大哥啊,我是大哥。”一改狠毒的模样,强硬扯起笑容,太过用力牵连着鼻孔张大目呲欲裂,别扭极了。
听此,宗午面目反而更加狰狞起来,“许久,许久未听到有人这样唤我了。”
“好大哥,靠收买钦天监、暗害我得来的储君之位坐得可还稳当?”
柯毓怡在暗中看得直皱眉,这个世界的人未免也太中二了点,总是喜欢在这种气氛紧张的时刻回忆往昔、放狠话,有这时间早打八百个来回了。
如果实力允许的话她简直想冲出去赏那两兄弟一人一剑,可惜……实力不允许,柯毓怡撇嘴迫不得已继续围观。
哈哈,其实看久了也挺正常的……跟看小说一样。
与此同时柯毓怡右前方一人和他有同样的想法。
席永清可没有时间给他们兄弟两个叙旧,他一直在等一个时机,现在这个机会来了,宗午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看都糟糕,趁此逼出仙羽铃抢了就跑。
他没有用剑,拔下发间束发的银簪施了道术法悄无声息掷向宗午。
簪子上被施了障眼法,等众人反应过来之时银簪已经扎入男人的咽喉。
“谁!”赵承第一时间拔剑,但还是晚了一步,担忧看了眼柯毓怡,见她无事才望向席永清的方向。
席永清从暗中走出来,一步一脚印,犹如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三头恶犬,漂亮的眼眸弯弯,笑着俏皮开口:“五殿下,现在可以把仙羽铃给我了吗?”
笑得柯毓怡手臂直冒鸡皮疙瘩,打了个寒颤,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离这男的远点,搞不好这人有厌世情结。
银簪扎住的地方已经不往外冒血了,宗午酿跄着站起身,身体还在不住颤抖着,手指在空中轻捻。
一枚银质的纹样精致的铃铛就出现在他的手中,柯毓怡怎么看都像是圣诞系服装上的装饰铃铛,配色和样式都像。
在场人的目光都无法从其上离开。
“既然你想要,那就……”就在席永清准备抬手之际。
“自己去拿啊。”话音未落,就见炫彩夺目的仙羽铃被打出好远,转瞬间宗午的身影出现在百米之外的山腰上。
没有犹豫,在仙羽铃脱手的瞬间席永清就瞬身上前夺取,可惜慢了一步,仙羽铃以快不可见的速度从他的手下溜走。
寒霜出鞘激起周边凛冽寒意,就在柯毓怡期待的目光中,赵承的身形一顿蹙眉转身。
等等……转身?!
柯毓怡读出他眼中的关切,恨铁不成钢连连摆头示意他去追宗午,直到赵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才满意地起身拍了拍裙边的枯叶、灰尘。
席永清去追仙羽铃,赵承去追邪修,天助她也!
起身踱步到宗贤民身边,他不知何时被吓晕了过去,一直昏迷到现在。周身回望了一圈山上,隐隐约约还是能瞧见弓兵的身影,但无一人上前来管大皇子的死活。很显然大皇子目前并不像他刚才所说的如此得势。
在宗贤民手边还躺着他的那只金丝楠木盅,柯毓怡一开始就很好奇木盅里到底有什么。能操控一个堪比八重修者的邪修,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子一定是采取了某种非正常手段,而这木盅显然嫌疑深重。
木盅散发着金丝楠木独有的光泽感,比起她现代房间里的家具有过之而无不及。
谨慎如她,捡起尸坳中的铁剑去拨动那木盅,将其翻转过来盅口朝上,探过头去借着皎洁的月光观察。
刹那间,她呼吸一滞,脑中神经绷成一条直线,面部痉挛抽搐,身体各处青筋肆起。
只见血肉胡乱附在木盅内壁,暗红色血迹中掺杂着白花花的虫肉,在一众的白与黑中底部那两点明亮闪烁的鲜红格外显眼,像激光笔般直直射入柯毓怡眼中,在黑夜中好像还在不断闪烁。
渐渐的亮点逐渐向四周蔓延,她的眼前霎时被红点占满,像是被成千上万只眼睛时刻盯着般,令人心头发毛。
毫不犹豫柯毓怡举起铁剑几息间将红点连同木盅一同斩得粉碎。
看得人san值狂掉。
喘匀呼吸,柯毓怡手里一下忙了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干以免再想起方才的情景。
侧过身子看见尸坳中横七竖八倒着的仍有余温的尸体,皱着眉走上前。
曝尸荒野尸身腐烂快不说,这个山里的野兽不少,他们走后不出两个时辰就会被啃的连渣都不剩。
走到山腰被自己打昏的众人面前嘴里念念有词,几道治疗术下去逐渐转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身边称手的工具向柯毓怡打去。
她皱着眉后退几步,嘴里念着清心咒。
几息过后毫无作用,柯毓怡烦躁在储物戒中翻着,终于找到一张碧天宗长老绘制的清心符抛向天空,符纸无火自燃,火星纷纷扬扬洒在在场村民身上,村民这才悠悠间转醒。
曹罗生眼前清明的一瞬就看到柯毓怡一袭素衣背对着月光站在眼前,衣袖上的暗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她的周身都仿若发着光,细眉微蹙一颦一笑尽显仙人之姿。
当即跪下叩拜,“多谢仙人救命之恩,多谢仙人。”
身后众人也跟着跪下一片,叩谢声连连不断绝。
在曹罗生跪下的一瞬间柯毓怡就出声阻止,“别跪了,举手之劳。”
随着众人起身,又是此起彼伏粗犷的几声“多谢仙人。”
这时她才意识到人群中貌似只有男的,死者为大,方才在尸坳边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分明尸堆中也没有女人的身影。
狐疑的目光落在为首的曹罗生身上,来不及细究就见眼前一个人影晃过。
是顶着九皇子面皮的席永清。
相同的瞬身咒依据施咒者的修为、体内灵力多少等不同,能到达的最远距离也不同。
席永清身向柯毓怡右侧,只出现一瞬还未等柯毓怡看清就消失了。
到席永清这个修为已经不用念出咒来达到施法的目的,只要在心中默念即可,但像席永清这么快的速度也是不多见,几乎是心念一动就催动了术法。
“不好。”席永清离开的方向分明是赵承和宗午去的方位。
如若席永清得手仙羽铃应该是悄无声息离开才对,难道仙羽铃还在邪修手上?
闭眼感受山间的气息波动,快速抽出一张瞬身符,身形一晃就消失在原地。
桃花林中,落英缤纷、香气扑鼻,柯毓怡与席永清前后脚落地,柯毓怡抬眼就看到了席永清离开的背影,没有犹豫脚步轻抬立马跟了上去。
嗅到空气中古怪的桃花香气,柯毓怡抬手捂上口鼻,触到一层面纱才想起来先前的月影纱还在脸上未曾摘下。
已经快到腊月了,这处居然开着桃花,简直古怪。
林子中还是悄无声息的,没有传来她预想中的激烈打斗声。
不对劲,哪怕赵承和宗午已经分出胜负,但她刚才分明看到席永清往那个方向去了,不该丝毫动静都没有。
蹑手蹑脚赶到现场,疑惑看着眼前这一幕。
赵承和宗午面对面盘腿坐在林间空地上,双手紧贴,两人额头均是细密的汗珠。似乎坐了有些时间了,头发与肩头上都有了粉白的桃花花瓣。
“呃……”宗午紧闭双目痛苦呼出声,脖颈和手臂上都是青筋,消瘦的脸上肌肉筋挛抽搐不断,额头细密的汗珠汇成一颗豆大的滚到尖尖的下巴处。
这不对了。
两人不说打起来但至少不应该是友好到相互传输内力的关系。
方才赵承一收到柯毓怡的眼神示意就一路追着宗午到了桃林深处,宗午东奔西拐好不容易甩掉赵承,结果发现赵承已经在传送阵前等着他了。
宗午低着眉眼,怯懦开口道:“早听闻佩落宗的赵师兄嫉恶如仇、正义凛然,您就看在我如此可怜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您方才也看到了大皇子是如何折辱我的,我是……迫不得已啊!我今后一定改过自新!要怪就怪宗贤民。”
赵承安静抱剑站在原地听他讲话,神色淡然看不出心中的想法。
等宗午止住话头他才开口讲话,“你修炼邪术走上歧路是大皇子的原因?”
宗午恨恨咬牙切齿说道:“是!若不是大皇子指使云崖宗同门孤立暗害我,我怎会选择邪修这条路!”
赵承没反驳,继续说:“你利用仙器控制三城军民为你所用也是怪大皇子?”
宗午思考两秒,朗声道:“是!若不是大皇子母家勾结司天监夺我储君之位,我怎会采用此等办法谋取皇权!”
“那你杀害百姓以血祭祀也是怪大皇子咯?”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宗午梗着脖子的“是!”随后又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若,若不是……”
“呵。”一声轻笑从赵承口中传来。
“从始至终你都把自己当做受害者在向我诉苦,事实真的如此吗?你做这些不就是因为不甘心还放不下皇权吗?大皇子恶毒,你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宗午不可置信看着赵承,“想不到堂堂赵公子居然会做出这种污蔑人的行径,凭什么都是我的错?我有什么错!那些本就该是我的,我只不过是让一切回到正轨而已!”
他被大皇子暗害后,潜意识认为自己是受害者,全世界都欠他的,所以自己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其实只是给自己找了个推脱罪名的完美理由,干起坏事来就不会有心理负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并非毫无道理。
“你还无辜了?那些冤死你手的百姓才无辜!”赵承冷笑。
一句话点燃了炮仗般,宗午话接话吼道:“他们才不无辜!”
察觉他话中有话,赵承:“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上不耐道:“就字面的意思。”
低头瞬间突兀的眼球在眼眶中转了转,态度一转谄媚道:“赵公子,饶我一命可好?只要你答应放我一条生路,我愿意以我体内仙羽铃作为酬谢。”
赵承:“笑话,我岂会被你……”
“别急着拒绝啊,这仙羽铃可是枚仙器,仙器的稀缺程度想必不用我过多复述了,赵公子当着不心动?”
抢在赵承开口前又补充道:“若是公子是怕我会再害人,可以将我带回崇正殿关押。”
赵承犹豫了,“你为何会愿意……”
读懂他没说出口的话,释然笑到:“总比死了好,活着也是种盼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