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都将相爷病了的事情瞒着洛姚,也是怕她担心,于是她将梦中的事情告诉了阿娘。
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偶尔会做些预知的梦,许若漓心中也抱有一丝期望,与洛煜商量后,派人去将安时请了进来。
洛煜年纪大了,昨日情绪起伏过大,这才伤了心肺,可也是个要面子的,勉强起身梳洗一番,来了书房。
早早恭敬等候的安时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来抚,洛煜一言不发,看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不用。
他又拘谨地坐了回去,洛煜做下后吩咐下人拿来笔墨纸砚,“你将那日在考场上答的答案在写下来。”
安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记忆力超群,默写答案一事,对他并不算过分。
他方才在门外跪了许久,膝盖都跪疼了,可丝毫不敢有怨言,也不敢询问缘由,老师让他写,那他便写。
书房内,洛煜坐在软凳上,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安时已经写出了一张纸。
洛煜起身将那张纸拿来瞧,一直阴沉的脸色渐展,一时间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开门招手,令婢女去备些吃食和茶点来给安时。
等安时将所有的答案默写下来后,已经是傍晚时分。
洛煜严肃道:“你确定你在考场上就是这么答的?”
安时见他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方才姨娘的那些话,他也大致可以猜出一些。
他道:“学生确实是这么答的。”
洛煜闭上眼缓了会儿才道:“昨日我拿到了你的卷子,卷子答得一塌糊涂,与你今日所答,完全不一样!”
安时立刻跪下,惊道:“老师,我绝不是这样的为人,老师信我。”
洛煜将他扶起来,“等会留下来用膳吧。”
这么说,安时也明白了,笑着点头应下。
*
洛姚病了,因为齐灵儿的案子还没有破,她也不允许出院子,终日坐在红窗前,郁郁寡欢。
这日,刚落了一场小雨,雨珠纷纷落落,将石子小径洗刷一新。
兰澜:“姑娘,您瞧谁来了!”
洛姚顺着看过去,一抹鹅黄色的丽影令她原本困倦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她站起身来,有些不可思议地小声道:“青萝?”
沈青萝是将军府上的嫡长女,是洛姚最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池明衾的表妹,小的时候,她会认识池明衾,也是因为她带着她去玩才认识的。
洛姚记得她比自己大两岁,前年本来已经与大理寺少卿陈柏仁定了亲,只是陈柏仁的母亲突然离世,他要守孝三年,婚期这才被耽误了。
前些时间,沈青萝去丽州的庙里上香祈福,需要三个月才能回来才对,怎么……
洛姚因为感冒了,鼻子不通,因此鼻尖已经被她弄得红红的,看着十分滑稽,她呆呆的朝沈青萝走了两步,“这、你怎么来了?”
这话听着,好像是不欢迎她的意思。
沈青萝知晓她没这个意思,被她呆头呆脑的模样给逗笑了,故意逗她,佯装生气,“怎么?不想看见我?”
洛姚急了,小腿跳了跳,捉住她,“不是的不是的,”她掰着手数了数,解释道:“你不是还得有段时间才回来嘛?”
沈青萝叹了口气,“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
“嗯……”沈青萝有些难为情,“其实这次你会被关进大理寺,其实是因为我……”
“但——但是,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要伤害你……”
说到后边,她也说不清楚,洛姚听得稀里糊涂的。
洛姚望着她,想了想:“没关系,我原谅你啦!”
沈青萝震惊:“我都没说清楚,你就原谅我了?”
“嗯!你肯定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没有受伤,感冒是回来之后才感冒的。”
沈青萝感觉她这样真的很容易被骗,她若不是生在相府这样的门第,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沈青萝心里愧疚更深。
陈柏仁那日回来后就与她抱怨,说他这是费力不讨好,还两边都得罪了。
丞相那边是不用说了,池明衾还不领情。
沈青萝一开始是想说给他们二人一次见面的机会,但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自然是将他狠狠骂了一顿。
她表哥什么为人她还是知道一点的,狠辣手段,看着羸弱的一个病秧子,实则雷厉风行,就和地狱里的阎王一般,要一个人死,能有千种万种的法子。
洛姚能让他感受到温度,并且沈青萝是能感觉到池明衾在洛姚面前刻意装得明月清风谦谦公子,想来还是在意的、喜欢的,不愿以肮脏面目对洛姚。
她不认为池明衾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许配给旁人,可她不知道,这样一个别扭的人,想要得到一个人,该如何做呢?
池明衾迟迟不行动,作为她的表妹自然是急了,想说给他们制造一个机会,两人将话说清楚,若是有意便定下,若是无意……
其中弯弯绕绕不算太多,可临了,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她这是在主动撮合他们,那洛姚到底是什么心思?
她都没有过问,就这么做,也实在欠妥。
沈青萝郑重道:“总之,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这次池明衾的反应可以说明一些事情了,那就是池明衾无意于洛姚。
她也是这时才发觉,好像自从五年前那次落马之后,池明衾好像就性情大变,内敛沉稳。
以前的池明衾把洛姚当做是个宝贝,时时想着,嘴里念着,可谁想得到一下子就变了?
其实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太后疼爱池明衾,倘若他要得到一位女子,还是一位能让他感受到温度的女子,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能把人要过来。
那时,就算洛姚不愿,也由不得她了。
好在……
好在池世子是不喜欢了。
她心中一块巨石落下,对洛姚更是愧疚,“这次算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日后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提!随便提!我通通都包下。”
洛姚噗嗤一声笑了,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我很好,真的没事,青萝不要担心,等我病好了,我们就去钓鱼玩儿!”
“好,没问题!”
沈青萝带了许多补药来,还有一些新时季的衣裳,两人聊了一会,沈青萝要走时,命人将门窗都关上,周围都将人遣走,只余兰澜一人在屋里伺候着。
她将一直抱着的木盒子打开,里头满满一叠的银票,将银票拿出来,下头有一个暗阁,打开后是四张地契和五张房契。
沈青萝将这些一一介绍,让兰澜拿去收好,“这是一些钱和地,姚姚如今已经及笄,马上就要谈婚论嫁,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约大事,我插不了手,只能说给你些银钱,到时你嫁过去,倘若过得不好,也不至于被欺负了。”
她又交代兰澜:“到时无论夫家好与不好,这些契书都是不能拿出去的!知道了吗?”
兰澜眼眶莫名有些湿润,点点头,“知道了,沈大姑娘。”
洛姚不明白,噘着嘴嘟囔着:“青萝,你怎么又给我钱?你先前给我的,我都没用,都存起来了,够用的!还有那些衣裳,素娘做的衣裳我都穿不过来了。”
沈青萝夸赞道:“存钱好呀,真棒!”
她经营着大晋最大的布庄,最不缺的就是钱和衣裳,不管洛姚要嫁给谁,她只盼洛姚未来能够开开心心的,不然她这么傻,又这般没有提防之心,真的让人担心。
洛相和洛夫人年纪也大了,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京城。
时间不多了。
她若有所思,眼中郁色转瞬即逝,看向洛姚时又恢复了平时沉稳的样子,“你要记住,日后就算是洛相和洛夫人不在了,你也还有我。”
洛姚难过得眼睛都红了:“爹爹和娘亲为什么会不在?”
“他们年纪也大了,洛相也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后边,洛相应该会跟你提的。”
“哦哦,”洛姚小脸低下来,将眼中的难过藏起来,声音极小,“姚姚明白了,青萝你真好!”
爹爹和娘亲不可能陪姚姚一辈子,但是青萝可以。
临别时,洛姚抱着沈青萝恋恋不舍,最后还是鼻涕留下来了,她不好意思,只得松手,她吸着鼻子,“再见,姚姚会快点好起来的!”
分别后,兰澜忍不住感叹:“沈大姑娘对我们姑娘真好!就像是亲姐妹一样。”
洛姚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兰澜赶忙将她带到屋里去,免得吹风着凉。
洛姚:“将那个盒子与先前青萝给的,通通放在一起,存起来,日后青萝若是困难了,我们就把这些再拿出来!”
兰澜这才发觉姑娘这是根本没懂沈青萝此番的意思,小声道:“姑娘,这可不行,这次给的,与以前给的那些,是不一样的!奴婢肯定给您好生放着,日后总有用得到的一天。”
沈大姑娘的意思,就是要姑娘嫁到夫家时,带过去,有面子些,这样夫家才不会看不起。
虽说相爷定是不会薄待,但这也是沈大姑娘的一番心意。
兰澜知道自己就算解释了,姑娘也不一定听得懂,也就好生收着,日后等姑娘成亲时再拿出来。
*
沈青萝回去时,半路上突然想起什么了,掀开轿帘子,“吩咐李管事带三十个壮丁,去附近的渔场里买些大的,记得,要大的鱼,先拿来养着,等过些日子再放进乌湖里,有多少就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