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未婚夫诛灭后[双重生] 第13章 九霄神界

“乖巧”二字在凤尘年这里，与那邪神绝对沾不到边。

凤尘年思量他的师尊原是个脾气好的，性格也孤冷，不染俗事，待人待事忍耐线颇高。

自是在他眼里，邪神没有一把火烧了天外春山，那便是良善。

现在师尊这样说，凤尘年虽惊了一下，但却也满意这个答案。

“师尊既然觉得她还算......还算有救，那尘年便仍依照先前之计行事，只愿她洗去魔性，改掉不良品行，早日封神。”

还算乖巧被凤尘年改成还算有救，旻焰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片刻才道：“依少君所言。”

凤尘年松快一笑：“近日我闭关时神力增进许多，师尊可想检验一下我的学业？”

旻焰：“不必了，少君向来勤勉，让人放心。”

凤尘年愣了愣，只好道：“那明日我和邪神去契天阁等候神尊讲学。”

“明日我有事便不去了，少君自行安排吧。”

神尊有事不去契天阁其实是常态，多半时候都是凤尘年自己参悟的，但接连被拒绝两次，凤神觉得这并不像他作风。

他的师尊向来对他极好，有求必应，平日里看着难接近，实际上有时也会与他说笑。

他犯错时，也会包容他、宽恕他，耐心教导他。

可以说，神界之内，旻焰神尊待他最为亲厚。

但为何，凤尘年觉得他的师尊好像有些变了，是太久没见了吗？

他不多想，直言问：“师尊这次云游，是遇到什么事了么？为何尘年觉得师尊，有些怅然？”

旻焰眉目低垂：“也许吧，见了世间百态，心境自然不同。”

神尊自然悲悯世人，凤尘年不再多想：“师尊好生休息，我一会儿差人来送西海梦珠给您，此珠可以安神。”

旻焰点点头，将墨迹风干的画给他：“此次我去人界得了一套异域的多彩墨宝，墨迹千年不褪，此画便赠予你。”

凤尘年收下画：“多谢师尊。”

旻焰神尊云游时常会带东西给他，凤尘年回到凤歌殿时便想，师尊并没有变，只是人界之行怕是出了什么变故。

他打开画，画上是一树开的正艳的不知名绯花，色泽明艳，花瓣吸饱露水，生机盎然，如同活生生跃然纸上，让人顿时间就被吸引目光，感到惊叹。

凤尘年轻轻摸了摸画纸，此纸张是仙族之物，叫作双生纸，可分为上下两层。

凤尘年摩挲边缘，抽掉上面那层，却见下面那层画上是俨然不同的景象。

黑雨打尽绿叶，繁花散落，四散地零落于尘泥之上，破碎凄美。

自古书画可喻事喻人，师尊赠他此画，是何意？

又或者，只是表达此刻心境。

他在人界见了生死，见了美好之物被摧毁，所以才会抒发此感。

凤神从广袖中抽出两根凤翎，化为人身。

他们便是凤尘年的贴身侍从，风痕、风迹。

“风痕替我将西海梦珠给师尊送去，”凤尘年低声说，“风迹替我去查一件事。”

风迹：“少君请吩咐。”

凤尘年抚摸着画的边缘，道：“替我查查师尊此番去人界做了什么。”

*

次日，契天阁。

此阁建于神山的最高处，也就是神山的山上，这里可俯瞰下界，要上此阁，需登千重梯，且其上无法使用仙力神力，要一步一步走上去，如此方显得问道心诚。

巫匀影不是凡体，区区千重梯对她而言无非是多耗些时间，走起来毫不费力。

千重梯是百鸟衔泥而成，两旁是翡翠山屏，其上生长着琪花珍草，玉树琼枝，香风弥山漫谷。

行至半途，路过一棵神柏古树时，巫匀影驻足抬头看了看。

曾经，凤尘年在这里许诺过她，待他封天君那日，他便让她做玄天界的君后，享无限荣光、泼天富贵。

凤神也曾为她，以人间之法，在这神柏古树上系上红带，上面刻写他的字字承诺。

彼时或许他有过片刻真心，所以他发誓，宁愿违背天道，也要拼尽全力一试，助她封神。

他助她，起初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愿给无辜之人机会，绝不一锤定她生死。

后来有一日他说，他对她有不同于他人的情感，他或许是心悦于她了。

那日之后，巫匀影以为他们之间心意相通，还曾在这棵树下，穿一袭出尘仙裙，头簪娇粉香花，手执水蓝色骨伞，安静地等他和神尊论完道下山。

他虽贵为凤神少君，见她时总是跑下千重梯的，只有这种时候才有少年凤神的开朗明媚。

而他身后，神尊长发飘散，上面落了薄雨。

旻焰神情清冷，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侧走过，兀自下山。

巫匀影忆起往昔，惊觉她好像从未有一次，想到为尊上多带一把伞。

凤尘年也忘记提醒她，倒是总说：“本君是神，这点薄雨淋了又何妨，你不必总来接我。”

是啊，神明淋雨自是无妨，只是现在想来，当时神尊背影是那样落寞寂寥。

乃至于她今日想起这里的往昔点滴，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竟是他的背影。

她应当、至少要有一次记得为他带伞的。

无论他是彼时凤神的师尊，还是留她在神山安度百年的旻焰神尊。

巫匀影抬步回去取伞的时候，刚好碰上凤尘年。

凤尘年看见巫匀影时，对方还在树下发呆，他打招呼道：“你来得挺早。”

此言落下，巫匀影从他身旁擦身而过，一溜烟就没影了。

留下凤尘年顿在原地，神情有一丝扭曲，半晌道：“夸你来得早，也不必回去多躺会儿吧......”

今日风朗气清，并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巫匀影取了一把伞回来的时候，凤尘年正在阁中案前默念着神诀。

见她进来，他一眼便注意到她手里多出来的东西，一愣，随即俯身到窗前看了看明朗日空，疑道：“你特地回去取伞的？是为了，遮蔽日光？”

巫匀影把水蓝骨伞搁在一旁，落座，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轻嗤：“防身的。千重梯上无法使用仙法，你若趁我不备推我，我便先把你戳下去。”

凤尘年：“......你是在同我玩笑，还是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种人？”

巫匀影扯扯嘴角，刚想启唇，凤尘年盯着她，厉声道：“本君可是神。”

巫匀影：“哦，那便只是玩笑。”

“......”凤尘年心头火起，愣是平静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对她微笑，“今日我同你讲讲神族旧事。”

巫匀影随口问：“神尊不来？”

凤尘年点头：“师尊有事，他一向忙碌，鲜少来契天阁。”

凤尘年讲的东西，无非是前世说过的那些，巫匀影本不想听的，但她一味逆着凤神，会适得其反。

让凤尘年不会单纯以为她只是跋扈难驯，反而会引起更多警惕，恐对大计不利，于是她便只好浪费时间听他说。

神族旧事，巫匀影前世百年间了解到的，要比他此刻说得多了。

万年前，神族为一统六界，佑苍生永世安宁，与魔界开战。

彼时的魔尊太祭乃万里焦土天生地养的真魔血脉，无父无母，出生便有惊绝魔力，自然实力非比寻常。

除了太祭魔尊外，魔界更有八大魔境，八个魔君个个出类拔萃。

魔界修士增强修为的手段奇诡狠辣，或吸取凡魂，或修合欢道，诸多方式都为天界所禁止。

彼时六界，魔修最强。

为灭魔族，神族诸神血脉凋零，仙界亦大伤元气，玄武天尊为诛灭太祭魔尊，引身饲诛魔剑灵。

这才让诛魔剑瞬间拥有无上神力，一举杀了太祭。

魔尊既死，群魔无首，虽有不甘，却又不得不暂居神界之下，神界自然而然地成为六界之主。

自那时起，直到今日，六界虽纷争不断，但还算太平。

玄武天尊继承上古神族血脉，虽身死，但未完全魂飞魄散，留下一魂，安养于佛前琉璃莲花池内。

身死后不过五十载，那一魂渐渐恢复神识，常年沉睡，偶尔会以神音传话，便仍是这天地之主。

不过玄天界一概事宜，皆暂时按五十年前的做法，由诸神做主，如此千万年。

三千余年前，凤凰一脉孕育了一只千年难遇的正统金凤，便是凤尘年。

他诞生之日，神界九霄祥云万朵，仙界天河浮光跃金，人界久旱逢甘霖，妖界百鸟朝凤，鬼界忘川风平浪静，就连久处永夜的魔界也天光乍现。

六界共沐天泽，是有帝相之人降世之兆。

玄武神君无子嗣，故选贤任能，且数万年前，神界便有神言，出生时天降祥瑞于六界之人，有帝君命格。

凤尘年千岁封神，同年玄武天君任其为玄天界少君，赐他有真神之力的神令，待玄武魂归天地之日，凤神便是日后六界之主。

至于旻焰神尊，是凤尘年封神之日，亲自择选的师尊。

神界虽诸神没落，但旻焰确是最年轻的神尊，虽天生白发，却也不过几千岁，神力经验不敌其余神尊，但胜在精力充沛，有余力教导少君。

旻焰座下只有凤神一个徒弟，前世巫匀影记得，要论这世上谁最宠爱凤神，非旻焰莫属。

凤神并无父母，是凤凰一族在凤炽神尊身死时，留其精血，后来结天地灵气、百鸟祝福，将他从凤族圣物中孕育出来的。

凤神千岁封神时，便离开仙界凤凰一族，入神界九霄修习。

他天资卓越，如今不过三千余岁，能力已经足以号令四方，使得各界都尊称他一声少君。

都道是凤神有天赋，其实他的师尊旻焰虽隐逸避世，但巫匀影前世后来才听妖族之人提起，凤神真身不过凤凰鸟族，而神尊天生地养，出生便是神胎，原本就是真神，不必历神劫，千岁便修为圆满，劈山造府，成为天外春山的神尊殿下。

巫匀影耳边全是凤尘年专挑自己的英明神姿说道的话语，自是左耳进右耳出。

等他说完，她便起身告辞下山。

凤尘年对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邪神果真不同。

此番言语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听罢都会觉得，他这个少君不但实至名归，还让人心生崇拜向往。

只有她，半点不像刚从人界回来、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眼界开阔，骨子里天生的傲气当真堪比神女。

*

巫匀影下山之时，晴空忽而变了天，开始飘雨。

她走到山脚下，抬眼时便见到了神尊。

旻焰神尊白衣若雪，见到她下山，顿住脚步：“这么早便下山，可有学到东西？”

巫匀影摇了摇头，道：“神尊不是不来？”

“一早便处理好事情，这才得空，”旻焰道，“又思及今日是你第一堂课，我这个师尊应当在，所以还是来了。”

巫匀影愣了愣，一笑，微蹲行礼：“多谢尊上，不过人界有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无父无母，于这天地间孑然一身，且性子偏独，更是目无尊卑长幼。故虽愿听尊上教诲，却不愿称你为师尊，不知神尊可会介意？”

“本尊本不在意这些，依你便是。”

旻焰看起来的确毫不介怀，只是瞧见她青丝上挂了雨滴，问：“既然有伞，为何不撑伞下山？”

“不提醒我倒忘了。”巫匀影施了法术，烘干发丝，化了一道挡雨屏障于自己头顶，又将手中天蓝色骨伞递给神尊。

“我已经下山，不需要这把伞了，神尊既要上山去，那这柄伞你便拿着吧。”

旻焰接过那把伞，视线凝滞在上面片刻，抬眸，便见巫匀影身着粉色袄裙，笑靥如花，鬓边芍药开得正盛，从他身侧飘然而过。

旻焰在原地站了良久，忽而哑然失笑。

原来今生和前世相比，他不过多帮她几次，她便愿赠他骨伞。

邪神非魔，有仇必报，有恩不忘，爱恨都刻骨铭心。

纵有一半魔体，终究是心软的神明。

他前世究竟是何等糊涂，甘心与她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