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叶汀其实不太能从这些文字叙述中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他不擅长从文字中寻找信息,所以直接将日记本塞给了林黯青,并且为自己的逃避行为找了个很好的借口:“你在这看,我去贴对联,还得挂灯笼。”
“你就这样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了?”林黯青的语气里满是震惊,但是偏偏看他的表情又像是心中有数还偏偏要发表感想表演过度的感觉,祝叶汀看得有些疑惑。
他抿唇:“你会有事?”
“开玩笑,我是谁啊——咳……咳咳!”
林黯青一听他的话瞬间反驳,但是没想到刚说了几句话就被周围的灰尘呛得咳嗽不止,到最后是祝叶汀扶着他出了这个房间到达二楼的上去靠着才渐渐缓了过来。
“呼……要命真是要命,该死的系统迟早有一天剁碎了你喂狗!”
祝叶汀亲眼所见刚刚好转了一点点的林黯青就靠着阳台的边缘还拽着他不放,就这样一边拽着他脏兮兮的毛衣的胸口一边强行将脸靠上去蹭蹭,嘴里还止不住地乱骂一通,以此来发泄他的愤恨之情。
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笑意。
“哈……”
一个音节刚刚探出头就迅速被林黯青捕捉,随即用一种很危险的眼神盯着他:“在笑我傻?”
祝叶汀摇头:“没有。”
林黯青看都没看他一眼,白眼直接翻给外面的天空看:“骗狗呢你,明明就是在笑我。”
祝叶汀抿着唇弯眼睛笑起来,他点头:“嗯。”
可怜的林黯青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劲,祝叶汀又道:“你自己待一会儿,我得去干活了,你身体不好到时候我来这边帮你。”
“好嘞,那晚上记得来找我!”林黯青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美得冒泡,不管祝叶汀说什么他统统答应。
他说完就直接坐下了,二楼的大厅很空,什么都没有,外面就是阳台,往里面就是楼梯,他就坐在这个大厅里看日记本。
“晚上要一起吃年夜饭来着,不会忘的。”
祝叶汀看他那傻样就没再多留,伸手将他头上的大衣取下来抓在手心,只是下楼的时候走到半道才想起来问一声他有没有问题,于是又上了几阶冒出个头来看着林黯青:“你在这儿会不会有事?就像那天在镇子上一样。”
林黯青埋首日记本,头也不抬,只是背对着讲手伸过头顶晃来晃去:“不会啦,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安啦。”
祝叶汀心里有一丝不爽,见林黯青这样说便也没有多做纠缠而是直接下了楼,因此也就完全没看见林黯青那副痴汉表情。
他循着来时的路回去,刚刚踏进自己家的大门就被祝母逮了个正着,明明早上的时候完全不对劲,现在就像是立即切换了另一个模式,正常得不得了。
“叶汀,你跑到哪里去了?”
祝母凑上来,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无非就是一些不好好干活到处乱跑之类的话,但是最后她一反常态地补充了一句让祝叶汀感到意外的话。
她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走路也有些轻飘飘的意味,但是这落在祝叶汀的眼中倒是不怎么违和。
鬼就是要飘着走的,脚尖放在地上模拟正常人走路的姿势也会让正常人感到违和。
她最后用那张看不出原本样貌的脸和漆黑的眼睛做出担忧的表情,一脸落寞道:“叶汀啊,大晚上的别乱跑,会死掉的。”
“什么?”祝叶汀有些惊讶于能从祝母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但是当他想要再度确认一番的时候,祝母却是怎么样也不肯开口了。
正常和非正常只是一墙之隔、一念之间罢了,这一秒钟的祝母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样子,又重复了之前的那个问题:“叶汀,你跑到哪里去了?”
祝叶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乖乖说出部分实情:“去村长家里蹭了顿早饭。”
“好,记得去贴对联,顺便挂一下灯笼。”
“好。”
反正他这会儿回来就是为了干活的,等处理完之后洗漱一下就可以去找林黯青了。
解决他自己家的事情倒也没用很长的时间,也就几十分钟而已,但是等他去给林黯青帮忙的时候到犯了难。
林黯青家的房子推倒了,他现在正和余乐童、匡娴住在同一处,那那副紫色的对联贴在哪里?
林黯青的门口吗?
他住宿处的房间内还放着他父亲的遗像和牌位……贴在房间门口吗?
好像也挺合适的。
祝叶汀带着米糊浆和那紫色的对联出发去找林黯青的时候,路上碰到了浪叔,他看起来是刚刚饱餐了一顿,扶着肚子正在边走边消食。
他忙着去找林黯青,路过浪叔的时候也只是简单打了声招呼:“叔,不在家里等年夜饭现在在干嘛呢?”
“害,现在才中午呢,着什么急啊。”他空洞流血的眼眶转过来对着祝叶汀,嘴角咧开,“难得允许大吃一顿,下一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祝叶汀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但是他思不出来,条件和认知暂时不允许,他现在只觉得有些奇怪。
怀着这样奇怪的想法,他来到了林黯青和那些年轻人暂时居住的地方,来到这里,他只看到了匡娴一个人在尝试贴对联。
祝叶汀有些奇怪,他大跨步上前,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凳子上,看着因为他忽然到来而满脸惊恐的匡娴有些好奇。
“怎么了?”
匡娴狠狠松了口气,眼神闪躲泪眼盈眶,她看清来者之后瞬间腿软跪了下去,就这样坐在泥巴地上闭上眼睛默默流泪,似乎是在安抚自己。
祝叶汀看到她这个样子就联想到林黯青曾经说过的话,这大概也是被吓到了吧,那个所谓的副本和死亡规则。
他没有出声,只是淡定地站在一边等待匡娴平复心情主动告诉他。
他就看着匡娴由最开始的慌张不安慢慢变得镇定,最后缓缓站起来,伸出手从凳子上拿过一个对联,将它拆开,边拆边低着头道:“余乐童……他不见了,被一团黑色的雾气卷走了……”
她拆封的手有些颤抖,原本想要装作不害怕的样子淡定地拆开包装再将对联展开,但是她做不到。
她最终发现自己还是害怕,很害怕。
“呜呜……”
喉咙里挤出干涩的低声呜咽,祝叶汀看着她身形不稳慢慢靠到了墙上,他道:“他死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匡娴瞥了他一眼,像是在控诉这家伙,但又更像是害怕,毕竟他的身份存疑,玩家害怕他是正常的。
对自己十分有自知之明的祝叶汀摸了摸鼻子,谁说被抓走就一定是死了呢?难道不可以是被绑架了吗?
但是他现在不想纠结这个:“你们昨天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你和江瑛还有余乐童。”
他本以为会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但匡娴的反应是他始料未及的。
只见匡娴听了这两个名字一脸迷惑,她脸上是肉眼可见的迷茫,接着发出疑问:“江瑛是谁?”
“你……你不知道江瑛是谁?”祝叶汀一脸呆滞,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在祝文林死后,其他的人对于他的记忆也渐渐被清洗,甚至当天出发去集市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了。
匡娴摇头,困惑像是粘腻的蜜糖裹满全身,隔绝了外界的危险气息,给她甜蜜安定错觉,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她扯出一抹尴尬的笑,看着祝叶汀:“我……应该认识吗?”
明明……上一秒还在浑身颤抖着哭泣着,这会儿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所谓的危险是什么。
祝叶汀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在镇子集市上的经历,那一瞬间天翻地覆,视野范围之内,思维活跃之处都被迅速颠覆,甚至没能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那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他只能趁着匡娴还记得余乐童的时候多问点问题,等时间久了说不定她也会忘掉。
“那余乐童呢,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一提到这个名字,她整个人就开始躁动起来,原本凝固的蜜糖被一锤子敲碎,糖块散落一地露出苦涩漆黑的内心,她的害怕一览无余。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错!明明一切、一切都是按照副本的要求,按照那些恶心的鬼怪的要求!”
匡娴尖叫起来,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自我,她扯着头发尖叫,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的害怕和崩溃,泪流满面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表现了。
她现实意义上成为了孤身一身。
匡娴从不认为祝叶汀或者林黯青会和她们是一路人,一个原本就生活在副本中,是鬼怪是玩家尚未可知,一个游刃有余过副本像是在过家家。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看似是老玩家的家伙正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可疑人员纠缠在一起,这让她很害怕。
祝叶汀站在她的身边观察着这一切,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一下这位崩溃大哭的朋友,只能静静地等待她发泄完毕。
“砰——”
楼上一本破旧的书掉下来,正好砸在匡娴的脚边,将她的哭声吓了回去,她的样子有些呆,直愣愣地盯着那本小说。
祝叶汀抬头看向二楼的,林黯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随意地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双手伸出栏杆搭在上面,右手上还捏着那个日记本冲着他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