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马上要入席的时候,顾怜容从姜钰灵那里得知了裴雅婕得意的原因——
据说她离开的时候正好遇见了陛下,偷听到了陛下对她的评价:空有一张脸的草包,而梁王看上她纯熟眼瞎。
顾怜容听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不服。说她脸漂亮她认了,可凭什么说她草包?!她琴棋书画自小苦练,样样出挑。虽说梁王确实眼瞎没错,但她觉得……陛下眼神也好不到哪去。
顾怜容气鼓鼓的,道:“所以她们现在在说什么?”
姜钰灵也很气:“她们说就算绒绒你就算被梁王看上又能怎样,陛下这般厌恶你,还拒绝了梁王求娶你的要求,之后也肯定不会同意梁王娶你的。”
顾怜容被吓到了,瞠目道:“什么?赐婚?!”
“陛下拒绝了!”姜钰灵小心地瞅了她一眼,道,“然后就那样说你了……”
顾怜容反倒松了口气。先不管陛下怎么看她,若是真的给她和梁王赐婚,那她真的就是不嫁也得嫁了。
还好眼神不好的陛下没同意。
至于裴雅婕那些人的话,顾怜容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太放在心上。随她们说,反正陛下怎么看她对她都没什么影响,她又没打算入宫,也不会嫁给这个眼神不好的陛下。
结果,顾怜容本来没打算跟裴雅婕计较的,这人编排她也就算了,又自己撞了上来。
寿宴马上开始的时候,裴雅婕故意坐到了她的旁边,笑意盈盈地道:“顾小姐想必也听说了吧,今日回去定要好好学习,增加自身的涵养,不然……”她掩唇笑道:“那就只能一辈子都当一个草包了。”
跟裴雅婕关系好的贵女立马附和道:“裴姐姐你就是心肠太软了,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已经被陛下厌恶了,定嫁不了梁王的,等到时候裴姐姐你入宫,她还得给你行礼呢!”
这话把裴雅婕哄得心花怒放的,道:“别这样说,顾小姐也是个可怜人,刚被未婚夫退婚……”
“你——”姜钰灵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满脸怒意。
顾怜容稳住了她,抬眸平静地看向裴雅婕,道:“看来裴小姐刚才在门口没站够,也没长教训,竟还敢随意编排陛下和梁王。”
裴雅婕显然没把她说的放在心上,嘲弄地道:“你吓我没用,我不过是复述陛下的话罢了。我劝你还是别做当梁王妃的梦了,就算你脸生的好看又怎样,陛下都说了,你这样的‘草包美人’,谁看上你就是眼瞎!”
她说的起劲,根本没注意到——
周围倏然寂静了下来,四下沉寂,一时间只有裴雅婕得意的声音响起。
“看来你对老夫外孙女的意见很大啊。”
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裴雅婕回头一看,身体一僵:“姜太傅……”
她再朝旁一看,脸色变得惨白:“陛、陛下……”
姜太傅身边正负手而立的绯衣男子,不是萧景渊还能是谁。
萧景渊瞥了她一眼,认出这是前不久在姜府门口出言挑衅的裴家女子,冷声道:“三番两次不知悔改,出言无状,看来裴中书是真的没教过你基本的礼义廉耻。”
“查。”萧景渊环视四周,凤眸冷凝,道,“朕要知道这话到底是从何处传出来的。肆意谈论的所有人,均要受罚。”
此话一出,那些跟着裴雅婕一起说顾怜容坏话的贵女们又惊又惧,下意识纷纷看向了裴雅婕。
还有人忍不住开口:“是裴小姐说……”
裴雅婕狠狠地瞪向她,目露警告。
但就算那个贵女被她吓到了不敢说也没用。很快,萧景渊带来的侍卫就准确揪出了所有刚刚谈论嘲笑顾怜容的所有人,最开始说起的人正是裴雅婕。
按挑事程度,那些贵女被罚了要闭门思过一月,且要罚抄女德女戒十遍。至于裴雅婕,在这些惩罚的基础上,两次事端都是因她而起,估计此事不会那么容易过去了。
裴雅婕脸色惨白,看到了裴中书的怒不可遏,完全可以想象到她回家后会遭受怎样的呵斥怒骂。
但其实更多的,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由陛下亲自降罪,简直难堪到了极点,她们这些人之后也会被京中的人议论很久。
裴中书和那些贵女的父亲长辈都上前向萧景渊和姜太傅表示歉意,表示是自家管理不当,才会惹出这样的祸端来。
此间事了,宴席开始了,萧景渊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他临走前,所有人自然要向他行礼,都站了出来。
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人,顾怜容也跟着跪下,忽然想起了那句评价——“草包美人”。
说不气那自然是假的,但更多的是不服。顾怜容一个没忍住,就趁着“免礼”人群开始站起来的时候,偷偷朝前面看了过去。
她本意是想暗暗瞪萧景渊一眼,反正这么多人,也绝不可能正好看到她,没曾想——
她这一眼瞪过去,正好撞入了一双沉沉的黑眸。
顾怜容呆了一瞬,眼眸的主人似乎也没想到她看了过来,迅速地挪开了目光。
目光一触即分,那道绯色的修长身影在众多人的簇拥在转过了身,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身旁的姜钰灵拽了下顾怜容,道:“走了绒绒,你在看什么?”
顾怜容回过了神,心口砰砰乱跳:“没、没什么。”
话虽如此,她脑海中却一直反复出现那双凤眸——
遭了!让眼神不好的陛下发现她瞪他了,他该不会……也罚她面壁思过抄女戒吧?!
她才不要……
顾怜容心下惴惴,宴席上都没吃几口,让姜钰灵担心了一阵,还特意吩咐了厨房做了她最喜欢的蜜桃冰酪送过来。
顾怜容不想让她担心,就勉强用了些。
结果宴席结束后,姜太傅派人叫她去书房。
顾怜容第一反应就是陛下和姜太傅说了,让外祖父教育她,于是就无精打采地跟着小厮来到了书房。
但书房内的姜太傅一见她进来,便笑着招手道:“绒绒,过来看看。”
顾怜容懵懵地走过去一看,地上摆放了数十个大箱子,里面堆满了各种珍宝,有一个画卷和一个小木箱被单独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姜太傅爱不释手地拿着画卷,道:“这可是前朝顾大师的名作,陛下费心了。”
顾怜容眨了眨眼,姜太傅一直喜欢这位顾大师的画作,但奈何前朝战火纷飞,这位大师的画作大多都没能传下来。如今难得得到了一幅,也难怪姜太傅会这般开心。
“这个是陛下给你的。”姜太傅一指那个小箱子,感慨道,“陛下说那件事全因他失言而起,这些是给你的补偿。”
顾怜容轻哼了一声,当着姜太傅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便嘟囔道:“劳陛下费心考虑我的感受了……”
姜太傅哪能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语重心长地道:“若不是陛下那样说,你今日就要被赐婚给梁王了。”
顾怜容道:“……那还是谢谢陛下了。”
姜太傅看了一眼她,道:“绒绒不想嫁给梁王?”
顾怜容微嘟了下嘴,道:“谁知道他怎么看上我了,这个人莫名其妙的,还……”她小声不满地抱怨了好一通。
姜太傅微松了口气,苦笑道:“绒绒,不管是于公于私,外祖都不愿你嫁给梁王。”
“他如今在京中的权势太大了。”姜太傅叹道,“你若是真的嫁过去,只会成为他的助力。”
“而我们……也都忙不了你什么了。”
顾怜容心中清楚,忙道:“外祖父,绒绒也不想嫁给他。”
“那便不嫁。”姜太傅正色道,“绒绒放心,外祖父一定不会让他强娶你的。”
顾怜容又跟姜太傅说了会儿话,最后,姜太傅让她把小箱子一起带回去。
“……”还存着点气的顾怜容压根不想要,撒娇道,“算了吧外祖父,这个就放在您这里吧,您替绒绒保管,可不可以?”
姜太傅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道:“这是御赐之物,绒绒你可想清楚了。”
“……我会好好保管的。”顾怜容心不甘情不愿地叫绿缨收好了。
……
回宫之后,萧景渊先将这一上午积压的政事处理掉,又面见了几位大臣。等一切都做完之后,已是暮色四合。
李福生见状,悄声吩咐底下的小太监将晚膳尽快热好送过来,同时一盏盏点亮了殿内的烛火。
萧景渊抬手揉了揉额角,眉眼间露出了几分疲惫,恰在这时,右金吾卫大将军求见。
萧景渊敛去了面上的疲乏,挥手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潇洒爽朗的男子踏入了殿内,恭敬行礼,被萧景渊免礼。
右金吾卫大将军孟昊兴,是萧景渊多年好友,他小时候还是萧景渊的伴读,两人自小一起长大。
孟昊兴汇报完事宜后,好奇地问道:“陛下,臣听闻您今日出宫了?”
萧景渊顿了下,颔首道:“老师七十大寿,值得庆祝。”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孟昊兴小声嘀咕了一句,但也没再追问下去。
萧景渊垂眸捏着朱笔,突然开口道:“子含,你说……若是有个女子瞪了你一眼,那她是不是很讨厌你。”
孟昊兴精神一震,兴奋道:“陛下说的是哪家小姐?”
萧景渊平静地瞥了他一眼。
孟昊兴把八卦之心强压了回去,一本正经地道:“陛下,那得看她为什么瞪你了,原因又是什么?”
萧景渊默了默,道:“朕失言……说她‘空有一身皮囊’。”
当时他彻底封锁了消息,除了在场的人,应该不会有人知道那句评价。而日后,他们也绝不敢再讨论了。
但想起最后那一眼……萧景渊总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是他说错话了。
孟昊兴:“……”他轻咳了一声,委婉地道:“那这家小姐脾气还挺大的哈,不过……确实应该是有点子生气了。”
萧景渊朱笔捏的紧了一些,又问:“那该怎么办?”
孟昊兴愣了一下,下意识道:“……那道个歉?再送点东西消消气。”
这话倏一出口,孟昊兴自知失言,忙道:“陛下,臣就是随便说说,您别放在心上。”
也怪他,把平日里哄女孩子的那些手段说出来了。这可是陛下啊!哪能让陛下道歉啊。
萧景渊却放下了朱笔,淡声道:“朕明白了。”
看来,光送东西还不够,是得道歉。
此时的绒绒(气鼓鼓):眼神不好的陛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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