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完,钟熠说不上来的,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别扭了。
反而是过去没有的轻松。
钟家的事情他不想提,季霖吃得慢,比之钟熠高中女同学们的进餐速度也不遑多让,但正如他说的来着这儿吃不惯,比起平时,季霖多吃了些。
这种缓慢,使得钟熠放下筷子后,季霖能见缝插针和他聊天。
但季霖也没有提钟家的事情。
原本还有些不安,多聊一阵,确定季霖真的不会也不想提,钟熠又把心揣回了肚子里,彻底放松了下来。
后果就是两个人聊天变得越来越奇怪。
饭后时间不早,季霖没有在商业街逛街的心情,两人又坐着空荡的公交原路返回。
到了站,回家的路季霖陪着钟熠,一边散步一边消食,边聊边走着。
“喜欢画画?”季霖问他。
钟熠:“喜欢。”
“看出来了。”
钟熠去瞅季霖,季霖慢慢悠悠走着,手插在裤兜里,解惑道,“你原本要上交的那副素描,功底很扎实,一看就是学了很久。”
“这你能看出来?”
季霖:“我也学过绘画,基础的还是懂。”
钟熠严重怀疑,季霖口中的“学过”和他理解的“学过”不再一个水准线上。
钟熠不想打击自己,既然随便聊,反问了季霖一句,“那你喜欢打游戏吗?”
“还可以,不能说多喜欢,不讨厌。”
“我以为你开游戏公司是有什么情怀呢。”
“哪来的以为?”
“不都是吗,看那种游戏老总的采访,多多少少有一些。”
季霖摇头,“想多了。”
钟熠好奇,“那你开游戏公司是什么原因?”
路灯晕黄,打照在季霖和钟熠身上,影子在地面拖得斜长。
季霖低头看着影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思考,悠悠道,“没那么复杂,就是想找点事做。”
“唐浩言是我学长,之前一起做过游戏的开发项目,我知道他能力强,毕业后他想出来开游戏公司,我刚好有闲钱,就这样。”
“属于一拍即合吧。”
钟熠嘀咕:“我听别人说你公司开的挺不错的。”
季霖:“我好像从小起做什么都不会太差?”
钟熠:“……”
这话题也扎到肺了,钟熠不信邪,再换。
一路就这样走着,聊着,也到了地点,到最后,季霖都没问钟熠钟家的事情。
临分别的时候,反而钟熠没忍住,暗示了句,“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季霖四两拨千斤,“那也得你想说才行。”
钟熠微微失神。
季霖笑了笑,今天一天,大少爷的笑容都很真实,不再是一层虚伪的假面贴在脸上,恳切道,“你平时反应慢半拍,又不想提这个事情,我猜你没想好。”
“没想好的事,我和你说也说不出什么结果。”
“等你愿意开口了,再说吧。”
季霖歪了歪头,笑容散漫又闲适道,“反正你是知道我要问什么的。”
*
和季霖分别,季霖的话却在心头不散。
钟熠不知道该夸他看事情透彻,还是……还是烦他什么都看得太清楚。
聪明人就是不一样哦,在自家门前台阶上坐着不进门,钟熠又抓了一把头发。
季霖说的对,又不全对。
钟熠不是没有想好,而是压根想都没有想。
钟熠知道自己不是很聪明,他学习上也没有一点就透的悟性,他的高三,过得其实很痛苦。
对钟熠来说,那段时间回想起来,都会有一种透不过的窒息感。
一天天的,天不亮就起床跑步,然后去教室背英文单词,在晕晕睡意中开始晨读,上课,如雪花的试卷发下来,不间断的考试,越接近六月,小考越是密集,作业从课本习题,最后直接变成了老师在试卷上划题目……
钟熠抱头,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再度过一次高三。
可是……
如果真的不能转专业,他也不能真去读金融系啊!
他高三辛辛苦苦一年,目标本来就不大,就是为了考取本市的美院,闹到现在,因为大伯的错误决定而连最想上的课都不上不了了,那他一年的辛苦是为了什么,算是怎么回事啊!
钟熠只要想起来就气闷,红眼。
他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但是,但是真的控制不住。
对于学渣学习有多难,聪明人大概一辈子也体会不到,可他就是学不进去啊!
【我想不出来,一想到只有生气】
钟熠没忍住情绪,给季霖发了条信息,没头没尾的,他知道季霖一定看得懂。
可能是关系改变了,季霖的回复也变得直接很多,不再是浮于表面的客套疏离。
【抱歉】
只有两个字,却让钟熠感觉好了些,【如果我能有你和睿哥那么聪明就好了】
季霖:【你挺好的,不要妄自菲薄】
这句话又说的钟熠有些眼热,不知道怎么回,但能感受到其中的善意。
不想再对不相干的人发泄情绪,钟熠索性锁了屏,调整了下情绪,进了门。
他爸正坐在沙发上看球赛,招呼钟熠道,“小熠,回来了。”
“嗯。”
怕他爸听出异样,钟熠尽量少说话。
“给你买了西瓜,翻砂的,挑了我好久,冻在冰箱里,去拿吧。”
打开冰箱,看着一整个西瓜,钟熠抱出来切,一边拿刀一边对他爸说,“你买多了,你不喜欢吃,家里就我吃的话,吃不完的。”
他爸乐呵呵的,不在意,“便宜嘛,再说切开的我看着没有特别好的,本地瓜,你回上京就吃不到了,浪费点就浪费点吧。”
钟熠心头被什么捏住,格外柔软。
他爸平时那么节约的一个人,他回来了却什么都按多的买。
正想着,客厅又听到他爸说,“哦对,之前你不是说想吃风干的牛肉吗,我帮你问了,订了点,辣的就算了,你到时候带五香的走,也拿回去给他们尝尝。”
“爸,买这么多吃不完拉。”
“那就慢慢吃,下次回来得寒假了吧,别去了上京又说想吃,我可不会给你寄快递过去。”
乱说,之前就给他寄过一次特产的。
知道他爸嘴硬心软,钟熠皱了皱眉,感觉又高兴又有些酸涩。
如果没有抱错就好了。
他原本都想好了的,以后等他能赚钱了,攒一些下来,和他爸一起换套房子,等他爸年龄再大点,在林业局也不用再跑野外,画画虽然赚不到大钱,但是比死工资收入好,努努力还是能过的不错的。
在厨房站着定了定神,钟熠深呼吸几次,把瓜端了出去,和他爸一起吃。
“你今天和谁一起出去玩了,高中的朋友吗?”
钟熠不想撒谎了,实话道,“不是,一个朋友,上京来的,他没什么事,跟过来说玩两天。”
养父有些诧异,“上京的朋友,怎么不让人家上门来做客?”
钟熠:“……”
钟熠没办法,又诌道,“他喜欢玩,初来乍到新奇,明后天我让他来吧。”
“那也行,到时候你提前说一声,我好早点去买菜。”
钟熠:“我去吧,反正我没事。”
“可以。”
想到什么,吃着西瓜,养父忽然问道,“那你们一起来的,到时候也一起回去吗?”
钟熠蓦然叫了一声,“爸。”
声音很低,带着说不出的严肃,问道,“如果,我就说如果……”
“我不想回上京了,你觉得如何?”
养父一愣,意识到什么,去看钟熠。
钟熠只低着头,默默吃瓜。
室内很是安静了一阵,养父口吻严肃起来,“小熠,你在上京是遇到什么了吗?”
钟熠眼眶又被问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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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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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