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着01
林西言直觉是楚思源误会了什么,但又不确定是不是他在开玩笑,因为陆时煜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陆时煜是懒得跟楚思源计较,而且也想看看林西言被逼急了是什么样。不过出乎意料的,楚思源的胡说八道似乎并没有惹怒他。
陆时煜故意道:“西言,送送我哥。”
林西言猛地站起来,楚思源已经快走到门口了,他赶紧跑过去。
*
陆时煜点了下头,低头看江湛发过来的信息。
他的动作是很随意的,只以为是林西言不知道从哪里招惹了小混混才有今晚地下车库那一出,这种事解决起来太容易了,他甚至没有认真放在心上,但是江湛给他的消息却是他完全没想过的。
他点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顿住了,像是震惊又像是被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实打击到了。
*
楚思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来等了等林西言。
林西言停在他面前说:“陆时煜让我送送你。”
楚思源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叹了气,“你怎么这么听话?”
林西言疑惑地:“啊?”
“男人不能惯着的,你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楚思源怒其不争:“他腿又没受伤,怎么让你来送我?”
“你这么听他的,将来要被欺负死。”
林西言终于确认楚思源误会了他和陆时煜的关系,他着急解释:“不是的,其实……”其实什么呢,他有点说不出口。
难道要说,其实我是陆明远的情人吗?
楚思源误会了他说不出口的话,打断他:“你是不是想说你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这么说好像也对,林西言放弃地点了头。
楚思源一脸看小傻子的表情,痛心道:“你就不能硬气点?他凭什么不承认你们的关系?”
*
陆时煜看完江湛的消息,有一段并不短暂的沉默,接着神色复杂地拨通了陆明远助理的电话,不由分说地道:“林西言在我这里。”
陆明远助理:“……”
陆时煜不想多说,有些事他也不想问,语气平平:“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林西言看着楚思源上了电梯才回来。其实不怪楚思源要故意逗他,林西言整个人看起来都太好欺负了,大概是因为惊吓的缘故所以脸色有一些苍白,现在恢复过来一些但也能看出惊魂未定的样子,像是连话也不敢大声说。
更何况,他身上还穿着陆时煜的那件外套。
陆时煜朝他招手,“你过来。”
林西言就乖乖地过去在陆时煜身旁坐下,轻声说:“你哥哥,他回去了。”
“嗯,我知道。”陆时煜没什么表情地说:“他去酒店了。”
林西言:“……”
陆时煜看见了他的窘迫,趁机问:“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林西言呆了一下。
他想起陆时煜之前在车上问过他的问题。
“我们先离开这里,如果你非要说些什么,不如告诉我这些人是谁?。”
“……还有,你今晚这么狼狈地出现,也是因为这些人?”
“不想说就算了。”陆时煜像是有些莫名地烦躁,又被他故意压着,因此声音格外低沉:“把你这身衣服换了吧,今晚不用回去。”
这样,真的可以吗?
林西言不敢相信也但也不敢问,像是有片刻的犹豫才说:“好。”
胶着02
陆时煜的这个新住处是他给自己和原竞准备的,因此在软装上格外费心,连铺在沙发旁的地毯都是仔细挑选过的,格外柔软。
林西言总觉得自己没有站在实处或许也有这个原因,今天发生的一切甚至眼前他和陆时煜要一起渡过一晚上的现状都让他觉得很不踏实。
陆时煜倒是很坦然,先是带着林西言去了卧室,接着从衣柜里拿出他自己的衬衫——虽然也有给原竞准备的衣服,对于林西言来说也更合身,但陆时煜总觉得林西言必然不乐意穿别人的衣服,尽管那都是全新的。
倒不是觉得他娇情,而是在陆时煜看来,林西言是那种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既定的界限生活的人,不喜欢给其他的任何人造成哪怕一丁点的困扰,因此自作主张地拿了自己的衣服给他。
林西言从前就对陆时煜的房间很好奇,只是一直没有见过,所以他没忍住多看了几眼。陆时煜发现了,还以为他是对摆在桌上的音乐盒有兴趣。
陆时煜告诉他:“那是我小时候,我妈妈送给我的,可惜我不懂音乐所以听不出来是什么曲子。”
陆时煜打开了音乐盒。
音乐声是渐渐响起来的,蔓延在整个房间里。陆时煜看起来像是心情好了很多,看向林西言:“好听吗?”
林西言仔细听着,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好听。”
陆时煜像是很喜欢这个答案,因此无声地笑了起来,方向是正对着林西言的。
林西言心神恍惚了一下,竟然说:“如果你想知道这是什么曲,我可以试着找找看。”
陆时煜像是没听见这句话,直接忽略了过去——刚好音乐盒也在这时候戛然而止,陆时煜反倒问起了林西娅:“我看过你的履历,拿过很多奖……后来怎么放弃小提琴了?”
林西言猝不及防地被问住了,他不想骗陆时煜,更不能说实话。
陆时煜倒是不介意林西言的缄默,自顾自地说:“如果我母亲在世,我也许会受她的影响去念音乐学院,那我们就是校友了。
也可能我天分不够,没你那么厉害,那就跟从前一样,我会是你的资助人。”
林西言:“?”
陆时煜觉得他好笑,反问他:“从前资助过你的基金会是我母亲的,你不会以为资助名单是随随便就确定了的吧?”
林西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陆时煜印证了他的想法,接着道:“最终决定名单的人是我。”
*
陆时煜说起这件事的初衷是希望林西言放松一些,不要每次面对他都一副精神紧张的样子,可事实上却没有起到他所期待的效果,林西言看起来更紧张了——或者更加准确地说是在强装镇定,他在拼命隐藏自己情绪的同时不经意地流露出了一些崩溃。
是的,崩溃。
他看起来就好像是不能承受什么突如其来的痛苦一样。
陆时煜靠近他,“你怎么了?”
林西言僵硬而又缓慢地摇了摇头。
陆时煜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好粗糙地解释:“我是不是有冒犯到你?其实说是决定名单,但事实上我也只是看过一些视频、接受专业人士的建议而已……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林西言勉强笑了笑,“没关系,只是觉得有一些突然。”
陆时煜看他笑,没忍住轻轻地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这么小年纪,怎么就有这么多秘密?不累的吗?”
林西言怔怔地,而后毫无意义地、倔强地反驳:“我没有啊。”
“小提琴这个不提,还有今天为什么那副样子出现在卫生间,地下车库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今晚暂时不报警的决定对不对……”这些事陆时煜都已经让江湛查过了,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林西言的表情,想看出点什么——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么做毫无意义并且残忍,只好潦草地结尾:“不过你放心,都过去了,那些小混混再也不会来找你。”
陆时煜也知道自己这句话太避重就轻了,甚至不敢再看林西言的反应,只好拿林西言手里的衣服转移话题,“你先去洗澡吧,我再给你拿个浴巾。”
林西言没有立刻去,而是站在原地问:“我今晚真的要住这里……不会打扰你吗?”
陆时煜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林西言今晚明显是受了欺负而且很可能是跟陆明远有关,但是他看起来一点责怪也没有,甚至在陆时煜抱着试探的态度提起的时候,他也没有明显地动怒。
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
难不成他是单纯的脾气好吗?
不过林西言的不安也很好理解——他单独在陆时煜这里过夜也确实是不合适的,陆时煜让他放心:“不打扰,你安心住下,我爸那边……我已经跟他的助理交待过了。”
胶着03
林西言没有意识自己这种“不敢说”的态度在陆时煜眼里非常奇怪——被人这么对待即便不破口大骂也要委屈伤心,怎么他看起来像是平静地接受了一样?
……事实上林西言只是在为今晚可以安心地休息一整晚而感到愉快,尽管连累陆时煜受伤令他很难受——
当然,愉快也只是一点点,在他自己允许的范围内。
按照陆时煜给他指的位置,林西言找到了卫生间的淋浴房,他先是摸到暖气的开关打开了,又调试了水温,却不急着要洗澡而是回去找陆时煜。
陆时煜正站在窗边打电话——那是一个很大的落地窗,窗外是这个城市的夜景,他所站的地方是万家灯火中的一簇,这个认知令林西言感到莫名地踏实了许多,陆时煜回头看到他,疑惑问:“怎么了?”
陆时煜像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林西言忽然就生出了怯意不敢再打扰,于是生生咽下了“你要不要先洗澡,这样你不方便的时候我还可以帮你”这句话,摇头退了半步然后转头往回跑。
陆时煜没来得及追问什么就被电话那头打断了——
原竞打电话过来是因为觉得他们之间的婚约过于荒唐了,想跟陆时煜说一说这件事,但是打了电话又发现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没个正题地瞎聊。
聊够两分钟,原竞就说困了,要睡了。
陆时煜:“?”
原竞演得跟真的一样,打着呵欠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远远地一扔,决定过几天再说这个事。
下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一定要很自然,特意打电话过去说像是认真考虑过那样,时煜哥哥也会很苦恼吧?
*
陆时煜放下手机,有片刻愣神。
他其实已经猜到原竞要说什么,这并不难猜,一定是因为原竞从他爸那里得知了他们的婚约。
他一定是觉得很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吧?
陆时煜也是今天早些时候才知道的,陆明远没有提前向他表露过这个意思,但是没有预料到现在这个局面也的确是他的疏忽。
陆明远从前试探地提起过原媛,他那时直接挡了回去,也不知道陆明远究竟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至于对象是原媛还是原竞在陆明远看来或许并没有什么区别,本质都只是利益交换而已。
陆时煜对这些再清楚不过,同样地他也很清楚这样的婚姻有多折磨人——因此尽管他很早就喜欢原竞,也知道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和原竞在一起,但是陆时煜并不希望这样,这个想法现在也没有改变。
他和原竞也许将来会在一起,但一定不是用这种方式,他舍不得。
……必须想办法打消陆明远的这个念头,绝对不能拖着不解决。陆时煜和陆明远之间表面和睦但实际如履薄冰的父子关系令这件事复杂了无数倍,很难说在陆明远眼里是他自己既得利益者的立场比较重要还是陆时煜的意愿比较重要。
或许在他看来,财富和儿子都是必须由他支配的。
陆时煜决定继承他母亲的寰时惹怒了陆明远,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回归正途,不要脱离他的掌控。
他不喜欢陆时煜小打小闹地闹脾气,他要一个合格又听话的继承人,就像陆时煜一直以来做得那样。
陆时煜自嘲地一笑,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早就知道血缘关系会败给弱肉强食、利益争夺。
*
林西言很快速地洗了澡,他很小心、用过的东西都好好地放到原位,都整理好了才放心。
陆时煜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并不合身,因为领子太大的缘故,连锁骨都完整地露了出来。
林西言穿着绵软的大拖鞋,踱步去找陆时煜,像个乖巧的学生那样说:“我洗好了。”
陆时煜回过头看他——
在他看来,林西言像是一只被人丢到凶兽笼里的小兔子,不知道是因为天生就这样还是过于弱小又不懂得挣扎的缘故,总之一点也不显得活泼还过分地好脾气。
……楚思源说得没错,这人迟早被欺负死。
陆时煜“嗯”了一声,接着把沙发上那条毛毯拿过去盖住林西言,“休息吧,别冻着。”
林西言从兜头盖下来的毛毯里探出脑袋,小声地问:“你受了伤不方便,要我帮你吗?”
陆时煜:“?”
林西言被看得红了脸,语调不稳地说:“你不洗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