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收为爱徒 第17章 第 17 章

云苓阿娘的千丝绕用在了云苓身上，云苓的千丝绕则用在了旁人身上。

一切正如那一日，云苓阿娘在抽出云苓经脉、炼成独属于云苓那份千丝绕时所说——

她这一生控制不了任何人，但作为母亲，她天然地就能控制云苓。

而云苓这一生，哪怕能炼出控制所有人的千丝绕，但作为女儿，她永远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母亲。

所以她失去了她。

同时，失去的还有对生活的渴望。

原来，活着做人这么烂。

既如此，那为何不长眠于地下。

【宿主。】

可就在云苓放弃自我，意识渐渐要消亡时，一个机械音响起。

【不要把别人的错归咎到自己身上。】

【还有，明日天气不错，我们是时候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只有离开困居的地方，才能进入新世界。

云苓呼吸一顿，蓦然想起她曾经在修真界看过的山河湖海，还有她在合欢宗的岁月，猛地，长吐一口气。

那股一直像是掐着她脖子的窒息感终于消散。

……

该死的引魂阵！揭她老底！

意识清醒后，云苓怒骂，问候搞出这阵法的人。

问候完一阵，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等识海彻底清明后，再睁眼。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

云苓坚定往前走，走了许久，一片白光遮蔽她的眼。

紧跟着，敲锣打鼓的喜乐声在耳畔响起，哔哔叭叭的。

云苓忍不住揉了揉耳朵，随后无奈按步骤，闭了闭眼，又睁开，走完这引魂阵勾人入梦的形式。

形式走完，云苓站在了一药味阵阵的屋子里，整个人像是被泡在了“苦”海里。

真的好苦。云苓忍不住屏住呼吸。

但苦味还是透过毛孔钻进，一寸一寸像是要把她整个人侵蚀。

“呼——”云苓在憋气许久后，摆烂了。

她呼吸着带苦味的空气，开始打量现状，认出这是楼家主宅的装修风格，而自己则穿着楼家仆从的衣裳。

所以说，这是楼婉清的梦魇？

云苓很快反应过来。

毕竟，她对引魂阵算是了解个七七八八。

引魂阵，输出的技能是勾人入梦。

技能效果是让人深陷梦魇，一点点迷失自我，最后身不死、但魂消，成为一个活死人。

然后在**中，有关这批活死人的作用介绍是两个字：容器。

承载一些故去亡魂的容器。

一定程度上来说，这和楼婉清想对云苓做的事不谋而合。

但现在看来，楼婉清恐怕要先云苓一步去实践这做容器的事了。

可……云苓并不想让这事发生。

倒不是舍不得楼婉清变活死人，而是因为这引魂阵有些狗，狗的点就在于，陷入梦魇的人清醒后，还会掉入修为在她之上人的梦魇。

而那个掉进别人梦魇的炮灰，生死也将绑定他人。

即，简单来说，就是楼婉清要是死在她自己的梦魇里，那云苓这个掉进她梦魇的炮灰也会死。

死的透透的。

因此云苓不能让楼婉清死，起码不能死在这引魂阵里。

得想办法让她清醒过来。

云苓确定目标，回神，看了眼自己端在手里的汤药，然后朝内室走去。

内室，虽然窗扇紧闭，但窗外的喜乐声，屋内仍能听见。

此起彼伏，和床榻上的咳嗽声混在一起，更显人情淡薄，世态炎凉。

“你爹今日娶妻？”床榻上，一个妇人脸色青白躺着。

她身侧，坐着一个和她模样有七八分像的小姑娘，正是楼婉清。

“嗯。”楼婉清淡淡应了声，“他今日娶妻。”

妇人问：“怎么不去看看？”

楼婉清手里捧着一本书，闻言，反问：“看他作甚？”

妇人：“他是你爹。”

楼婉清：“你还是我娘。”

妇人：“……”

妇人语塞一阵，道：“清儿，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楼婉清放下书，看妇人，道：“对他，没必要。”

妇人闻言，咳嗽几声，要坐起。

楼婉清站起去扶妇人，妇人将手搭到楼婉清胳膊上，道：“还是有必要的。”

楼婉清不言。

妇人继续道：“清儿，等我死了，这个家，你能依靠的只有你爹。”

“至于那位……新娘子，她若是人好也就罢了，若是人不好，那你一定要听娘的话，做好面子上的功夫。”

“这样对你好。”

“我会离开楼家的。”楼婉清道。

“等娘死了，我会带娘离开楼家的。”她又重复。

妇人：“可你只有六岁。你……”

楼婉清：“我可以去合欢宗投奔芳姨。”

妇人无话可说。

大抵是觉得孩童天真。

但站在门口听到全部对话的云苓却知道，楼婉清不是在说笑。

楼婉清的事，云苓也多少知道些。

当年，楼婉清六岁时，她的生母，楼青山的第一任夫人患了重病，久卧在床。

同一年，楼青山在得知自己的夫人将不久于世后，立马迎娶第二位夫人入门。

那第二位夫人听闻并不知楼婉清生母的事。

直至诞下楼婉清幼妹、楼婉清母亲死的那一日，她才知晓一切。

知晓后，她和楼青山大闹一场。

对楼青山这种薄情寡义之辈又恨又怕，当即想要和离。

但最后，又因为女儿尚幼，楼青山捏着不放，这第二位夫人便不得不继续留在楼家，直至五年后，郁郁而终。

而楼婉清，就是在这第二位夫人死后，趁楼青山无暇顾及她，连夜挖了自己阿娘的坟，将她的尸骨与自己一道，送去了合欢宗。

“你站在门口，还想听多久。”

云苓出神忆往昔时，楼婉清突然站到了她跟前。

现在的楼婉清只有六岁，迷你一团。

云苓需要将头整个低下看她。

别说，这奶团子版楼婉清还真有点萌。

云苓开始手痒，和楼婉清大眼瞪小眼一阵，最后，轻咳了声，伸手。

心道，她只是想把楼婉清捏醒，至于其他多余的心思一点都没有……绝对没有。

云苓自我催眠。

同时，手跃跃欲试放到楼婉清脸颊上，嘴角忍不住一弯。

好软，跟年糕似……的……

等等——

这手感怎么怪怪的。

云苓皱眉。

在手指刚贴上楼婉清脸颊的刹那，先是突觉手感不对，紧接着，她悟了。

是转场了。

只见楼婉清的脸在她手下迅速模糊。

同时，一个尖叫声响起：“你个臭丫头！把手给我放开！放开！”

楼婉清的脸变成亓伯的脸。

云苓瞳孔地震，低头。

只见她抓着亓伯的胡子，将人往地上扯。

这……

云苓快速抬头，手归手继续扯着亓伯胡子，脑子归脑子开始火速运转。

这是在芙蕖峰。

看天色，刚入夜，大概是戌时。

再看这人，除亓伯外，还有好些个楼家家丁，以及最主要的主角——楼婉清。

楼婉清被几个家丁围着。

云苓和她中间隔着两三人，二人视线一对上，楼婉清便唤她：“师妹。”

师妹……

这个称呼，云苓已经有好些年没听见过了。

当初，她也不记得楼婉清是什么时候改的口，只知道楼婉清改口后，一口一个阿苓喊她。

可以说，对方是那么多年里，唯一一个喊她阿苓，结果她意外地没有反感的存在。

当然，后来二人关系破裂后，两说。

“师妹，回去吧。这里我可以应付。”楼婉清同她传声。

云苓闻言，想趁此机会赶紧提醒对方这引魂阵的事。

哪成想，嘴一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就跟消音了似的。

看来得先按着楼婉清的梦魇走向走。云苓脑袋两息转过弯来。

这一次进的梦魇，她不再是扮演她人，而是扮演楼婉清梦魇里的自己。

而扮演自己，那她的行为很大程度上都会受限。

即，扮演楼婉清认知中的她时，她言行自由，但做回真正的她时，她却会和人格分裂里的副人格一样，只有短暂的时间能够露面。

所以说，强制唤醒楼婉清这事得等。

等她先走完楼婉清这段梦魇里想让她做的事……或者说，再做一遍楼婉清这段回忆里，她曾做过的事。

没错，就是回忆。

云苓低头，重新看向被自己抓在手里的亓伯，终于记起来她是什么时候抓的亓伯胡子，又是为什么拔了人的胡子。

“老东西。”云苓眉眼一弯，突然露出一笑，笑得阴恻恻的。

“你想带我师姐回楼家，除非我死哦。”她边笑，边手猛地朝下用力，拽着亓伯胡子，将人摔地上。

在这段记忆里，云苓正是年少气盛、狂得不能再狂的年纪。

因此，面对楼家派人要强行带走自己师姐这事，过去的她一定是跟来人不死不休。

既如此，那她现在放飞自我演就是了。

虽然做不到过去真心实意地为楼婉清挡楼家，但狂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亓伯摔倒在地上，没想到一小丫头竟敢又扯他胡子，又把他往地上摔，整个人瞬间火冒三丈：“臭丫头，你敢摔我！”

亓伯气急败坏：“你是觉得你是我家少主师妹，我就不敢动手杀你吗？！”

“那你呢？你觉得我敢杀你吗？”云苓兀自笑着。

她头一歪，抬起脚，脚坚实踩在亓伯胸膛上，阴影落下，整个人恍惚间，犹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亓伯见状，背后一凉，但想着云苓就是个十五岁都没有的小丫头片子，最多逞逞嘴皮子上的威风，拿不出什么真本事。

于是他冷哼一声，不屑看着云苓，反手握剑，准备回击，道：“小丫头，看来你做人的道理不懂，既如此，那便由我先教你一个吧。”

说罢，亓伯瞬身从云苓脚下消失，站到云苓身后。

云苓垂眸，看着地上的影子，轻嗤了声，指尖微抬，瞬间，就要朝她落下的剑一转，朝自己的主人劈去。

“废物。”云苓嗤笑转身，看向亓伯。

亓伯右手抓着剑，左手抓着右手，满脸惶恐。

“妖女！妖女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惊呼躲着朝他劈来的剑。

云苓笑笑道：“就是帮你去见你祖宗啊。”

话落，她脸上笑意倏忽散去，冰冷的眼神直直看向那些仍围着楼婉清、但双腿已经开始打摆的楼家仆从。

抬脚，脚底一根根银丝蜿蜒钻出，悄无声息钻进那些仆从体内，让他们成为自己的牵线木偶。

“都让开。”云苓抬手，往边上一挥。

仆从看她，惧归惧，但让是绝对不想让一点的。

怎料，身体竟不听使唤，突然僵硬地开始往边上退。

瞬间，所有人看云苓的眼里又多了几分惊惧，像是看见了什么魔鬼。

而云苓本人没什么感觉，目光放到楼婉清身上后，就半分不挪开，径直走到对方跟前。

“师姐。”云苓伸手，拉住楼婉清。

“阿苓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的。”她眯眼浅笑。

这笑同对亓伯的不一样，带着安慰，带着撒娇。

看得楼婉清垂在袖下的手不由握了握，然后又压住某些情绪道：“师妹，他们……”

“师姐放心，吓唬一下罢了。”云苓抱住楼婉清胳膊，脑袋靠到人肩上，同时，暗暗开始试能不能把引魂阵的事说出来。

试了两次，云苓发现阻碍几乎消失，当即抬头，整个人站直，开口：“宗——”

第一个音说出口的瞬间，云苓后背猛地传来剧痛。

她瞳孔骤缩，侧眸，眸底倒映出不知何时出现在几步外的楼青山，暗骂：“老匹夫。”

不讲武德，搞偷袭。

“师妹！”楼婉清的声音在耳边开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