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效我 第6章 第六章 羁绊

萧效条理清晰地说：“我最坏的打算是他出生了。我们两个之间产生了实质性的血缘羁绊。”

乔北山：“然后呢？”

萧效：“考虑到我们两个互相厌恶，且两人都对他并无好感，所以他注定会成为联盟的孩子。运气好的话，会有像样的家庭接纳他。”

乔北山听出萧效自作主张预判了他不会亲自抚育这个孩子，也不会花心思委托谁帮他抚育。而萧效也不会跟他争取这个孩子的抚育权。他们基因的结合完全是功利性的，不掺杂任何杂质。

“所以呢？”乔北山问。

萧效：“他不应该知道我，也不应该知道你，更不应该知道我和你之间的矛盾。”

乔北山联想到刚刚萧效说让他继续装作不知道这件事，这么看，萧效只是想尽力给这孩子一个不至于支离破碎的人生。

“如果跟你匹配到的不是我，你会跟那个Alpha争取孩子的抚育权吗？”乔北山问。

乔北山问的这种情况萧效当然想过，他决定去繁育研究中心的时候就想过了，毕竟这个孩子要在他身体里呆上九个多月，他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将来要是真的对这个孩子有了感情，他肯定是会不择手段跟A还有联盟去争这个抚育权的。但是现在倒是不用想这么多了，他不可能对乔北山的孩子产生情感。

“会考虑，如果我实在喜欢那个孩子。”萧效改用“那个孩子”指代，语气中不无惋惜，“如果那个Alpha不给我，我就不择手段去抢。不过，能让我喜欢的孩子，他的基因一定不错，那他爸爸肯定也入得了我的眼，我不介意成为他的合法配偶，跟他共同抚育那个孩子。”

萧效把共同抚育四个字咬得极重，尽管所谓的共同抚育也只是个没边的想象。“你看过他的样子吧，研究所说了，这孩子以后就长那样，**不离十。”

乔北山并没有看，他翻资料翻到萧效的页面就没有再往下看了，胚胎发育情况及后续成长状貌分析都排在资料后半部分。萧效这么一说，乔北山便起了好奇心，但他的好奇心也随着萧效紧跟着的下一句话而迅速被勾销。

“长得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这就是萧效不要他的理由。

“就算他长得像你，但他毕竟是我生的，你肯定也喜欢不起来，大家就当彼此不存在，互相放过彼此好了。”萧效怕乔北山没听懂他的意思，仔细跟他解释：“外人不知道我来了繁育中心，就算我以后经常走动他们看出我怀孕，也不会想到让我怀孕的A是你，所以只要你嘴巴严一点，以后就不用费尽心思去摆脱跟我有关的东西，做个彻彻底底乐乐呵呵看热闹的局外人。”

其实不用萧效解释，乔北山已然明了萧效的立场。萧效自始至终都在跟他划清界限，萧效不要求他做什么，这也是在变相地警告他最好别干预他萧家的事。

“我没有那种到处跟人说自己当了父亲的癖好。”乔北山直截了当地说。

“确实。”萧效表示赞同，“不过刚刚说的都是最坏的情况，我会努力不让你我之间产生这种实质性的血缘羁绊。”

只要条件允许，萧效就会拿掉他。对此乔北山没有异议。

“我今晚回军部。家政今晚过来上岗，你走的话可以把家政带走，不想带就把他打发走。我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乔北山三言两语通知完，象征性地问萧效是否有问题。

乔北山的安排在萧效的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意外的是乔北山主动考虑到需要解决他的吃饭问题，符合情理的地方在于乔北山今晚就要走，就是隔着好几层楼，乔北山也不想跟他呆在同一处。很好，对此萧效求之不得。

“知道了。可以散会了吗？”萧效说。他觉得这一面之后，两个人不会再见到了，说到底也算是达成一致，比预想的要顺利。

萧效找了间有壁炉的屋子住，他懒洋洋地歪在靠近壁炉的沙发上，盘算手里现有的人脉，哪些是可以利用的，哪些是可以攀附的，哪些是可以用来牵线搭桥的。他打开移动端检查银行卡余额，发现不少反多，再一看明细，除了萧岸解除监禁后给他转了一笔钱，他的Alpha父亲陈十一也给他打过一笔数目可观的巨款。

萧效十岁那年，萧岸和陈十一和平分手，陈十一搬离了这个星球，去往别处发展。从那以后到现在，萧效与陈十一面对面交流的次数寥寥无几。最开始是因为萧效正值青春期，谁都不爱搭理，后来长大了也习惯了没有陈十一的生活，亲子关系自然而然地就疏离了。萧效猜测陈十一应该听说了萧家出现的变故，所以才不声不响甩给他一大笔钱，只可惜这笔钱也只能让他维持以往的开销，对于填补萧家生意的亏损却是杯水车薪。

萧效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萧家现在的问题不是多方筹款，而是合作。想扳倒萧家的不止一家，但他们中间总要有那么一两个幕后主使。这幕后主谋并不难猜，谁家获利最大便是谁。他们集团资金链断了之后，欧阳集团便顶了上去，欧阳集团平时没有大额订单，这次短时间内就超额完成了军方下的订单，想必这些货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就算是挨着炉火，躺久了的话半边身子还是会开始变凉，萧效拉过一张挂毯随意往身上一搭，彻底躺到了沙发上。他合上眼睛在脑海中继续填补关系网，与其说是填补，不如说是回忆，这张网他在研究所闲来无事时推导描摹了无数次，此时只是思考从哪里切入胜算大且省力。

既然欧阳家吃到了肉，那就肯定有喝汤的，还会有啃骨头的。萧效暂时无法确定谁家喝汤谁家啃骨头，或许还有跟着被溜了一圈，什么也没捞着的。天下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萧效心知，只要把这个没吃饱的找出来，一切就好办了。这些人的结盟比沙滩上小孩盖的堡垒还要脆弱，稍一吹风，就会被吹出个大窟窿，而后轰然倒塌，海浪一拍就无迹可寻了。

外头雨势转小，滴滴答答俨然一支摇篮曲，萧效本想从沙发上起身去床上好好睡一觉，但想着想着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没能爬去松软舒坦的被窝。房间里温暖如春，萧效梦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疯玩的时候。萧效总是翘课，叫着一群朋友偷偷摆弄机甲，开着机甲在联盟辖区里冒险。联盟规定，年满二十周岁才有驾驶机甲的资格，这根本难不倒萧效他们，他们总是勾搭高年级的同学一起上机甲。萧岸管了几回，渐渐发现萧效越管他越来劲，越不让碰越好奇，便索性把集团早先淘汰的型号改装了当作玩具送给萧效。萧效拿到手的改装版机甲，都特别加强了机甲的安全防御性，锁死了机甲的杀伤输出，总体上看观赏性大于实用性，不过萧效毫不挑剔，他对这些帅气结实的钢铁壳子超级满意。

那时候萧效乐于各处交友，他不想让大家知道他是萧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他只想跟单单看重他这个人的人交朋友。所以萧效跟人介绍自己从不用真名，他介绍自己叫陈熠，是一个Beta。是的，他隐瞒了自己的第二性别，这是萧岸的要求。

自从萧效第二性征开始发育，萧岸就要求他出去鬼混都要打Omega信息素抑制剂。其实就算萧岸没有要求，萧效也是会主动隐瞒他的Omega身份，他讨厌一些企图用浓烈的信息素勾引他发情的不知好歹的Alpha。

开着机甲出去，偶尔会遇到发生故障需要帮助的机甲。由于不知对方的底细，萧效他们并不会对机甲上的人给予帮助。他们的机甲几乎没有杀伤力，如果遇到歹人很容易被对方挟持。最多就是帮忙给救助组织发个定位催促一下，如果对面求助的人态度不好，他们甚至会开启干扰模式，诱导救助组织偏离航线。

虽然缺德，但实在解气。

萧效梦到他与萧岸吵了一架，因为他故意搞砸了综合类的理论课考试，没有通过理论课的人需要补修，否则没有资格升学。萧效不想上学了，他只想做一条咸鱼，但是萧岸不准。他一气之下自己一个人把机甲开了出去，还撤走了萧岸远程操控机甲的权限。萧效把机甲设成半自动驾驶模式，每当机甲即将按照最优路线动作时，萧效就故意拉着操纵杆把方向改成相反的。

在接连数次的叛逆以后，萧效来到了联盟辖区的边缘地带。这里没有可供生命存活的条件，周遭是黑暗的、死寂的，探测器偶尔会探测到宇宙垃圾，然后自动播报探测结果。这些语音使机甲驾驶舱中的萧效感到乏味。但是他关不掉这个自动播报装置，应该是某个程序出错了。

“探测到不明机甲求救信号，请作出指示。”

萧效兴致缺缺，他点开探测到的视频，看到发出求救信号的是一台普普通通的作训专用机甲。他放大视频，看到这台机甲上的编码区号是G9，“联盟储备干部学院的机甲啊。”萧效自言自语，他接收了这条求救信息。

智能语音的声音平稳地传送过来：“盟友你好，我的导航系统出现故障，无法正确定位，请求导航支持，感谢。”

萧效心想，原来是迷路了。运气真差，越开越偏，偏的没影儿了，怎么做到的啊？真是人才。

萧效心头一转，回复：“盟友你好，我也迷路了。”他用的也是智能音。

对面非常镇定，问萧效的导航系统坏到哪种程度了。

“机甲行动轨迹可以导出来吗？”

萧效：“不知道，我试试。”萧效没有试，他推测对面这个倒霉蛋的导航系统彻底报废了，竟然连行动轨迹都没了，如果有行动轨迹的话，至少可以推出个方向，再通过计算具体里程段的速度和时间整理出返航的正确路线。

萧效：“不行。”

萧效：“你呼求救中心了吗？”这种学校里的作训机甲都有远程操作系统，但是这些机甲开出来都是实训，让学校远程操作意味着实训不合格。机甲出现故障也是训练的一部分。这台机甲耗在这里干等路过的机甲，应该是因为有考核。但是萧效不想当什么好心人，所以揣着明白装糊涂。

“没有。我再试试吧。”对面机甲说。

萧效心想你再试就真回不去了。远程操作只能在联盟辖区内进行，一旦把机甲开出去，那就真成一片宇宙垃圾了。萧效不懂这些人为什么如此偏执，就是个考核而已，为什么要豁出自己的命去完成？

宇宙浩瀚无垠，人的征服欲亦是。

萧效心道，不自量力。

“你敢不敢跟着我走？我运气很好的。”萧效问，没有怜悯，只是好奇。

生死关头，人会甘心把自己的命运托付给陌生人吗？

萧效透过半人高的观景窗傲慢地睥睨远处那个闪着蓝色信号灯的机甲，蓝光很微弱，机甲几乎被黑暗吞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思考的时间越久，越说明他此时此刻内心正经历着超乎寻常的煎熬与斗争。

萧效不禁想，抛开要不要放弃考核这档子破事，若是他自己面对这种情况，他会作出怎样的抉择。

是信自己，还是信别人？

这个人是把你拉出沼泽的真神，还是把你拖进地狱的魔鬼？

萧效笃定自己不会跟别人走，不管别人是否是好意。他只能是被自己害死的，他不会给别人害死自己的机会。

“好，我跟你走。”智能音响起，无波无澜地陈述着萧效意料之外的答案。

是个蠢货，萧效心想。

“你叫什么？”萧效问。

“乔北山，东西南北的北，青山绿水的山。你呢？”

萧效醒了。

这是他第一次梦到跟乔北山的初遇。

他连曾用名萧熠都不耐烦告诉乔北山这个蠢货，随口编了个名字应付了事。他说他叫小逸，逃逸的逸。听上去就很假的名字，乔北山竟然信了。

乔北山啊你的运气真是烂透了，你小子差点就滚到辖区外了你晓得不？你离完犊子也就差指甲盖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了！快点谢谢自己遇到了傲慢但心软的神（老婆）！

萧效这名字你就编吧，出门在外你就乱编吧，你是安全了，你是潇洒了，你未来老公因为这个名字走了多少弯路你晓得不？你不晓得，你晓得不了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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