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玉麟用手一指孙燕道:
“小可想请堡主先把小可这位义弟放了。xiashucom”
双龙堡主先前还当毕玉麟有什么要求,闻言呵呵大笑道:
“容易,容易,老夫立即命人送义弟出堡。”
孙燕道:
“不!毕哥哥,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毕玉麟想起对屋老人一再叮嘱,非要等孙燕走了,自己才能引双龙堡主前去之言,当下摇头笑道:
“贤弟,我还要领堡主去取一件东西,你走了我才能办事。”
双龙堡主瞧着孙燕微笑道:
“老夫立即派人送你出堡,你只管放心,老夫决不会亏待小兄弟的。”
孙燕瞧了毕玉麟一眼,点头道:
“毕大哥,我先出去也好,就在老地方等你就是,万一他想害你,我会找婆婆他们,救你来的。”
双龙堡主浓眉一皱,微嘿道:
“老夫何等之人,岂会失信于他?”说毕双手一指,喝了声:“来呀!”
他喝得声音不高,但凝而不散,送出老远,只见甬道上登时飞也似的奔来两个使女,一齐敛手道:
“堡主有何吩咐?”
双龙堡主指指孙燕道:
“你们还不替两位少侠解开锁链,送这位少侠出堡。
两个使女应了声:“是!”立即替两人打开锁链,一面向孙燕敛任道:
“这位少侠,请随婢女来。”
孙燕回头朝毕玉麟眨了眨眼睛,道:
“毕大哥,我先走了!就在老地方等你!”
毕玉麟点了点头,孙燕才懒洋洋地随着两个使女,往甬道上走去。
双龙堡主候孙燕走后,迫不及待的道:
“小兄弟,你现在可以告诉老夫了吧?”
毕玉麟点头道:
“小可自应奉告,不过小可替堡主取到那件东西之后,堡主能否立即让小可上路?”
双龙堡主爽朗大笑,道:
“这个自然,小兄弟替者夫办事,老夫还另有重酬!”
毕玉麟微微一哂,道:
“那么我们立即前往,但望堡主赐还小可家传的屠龙宝剑。”
双龙堡主略一迟疑,诡秘的笑道:
“屠龙剑乃是小兄弟传家之物,老夫自当壁奉,不过小兄弟说的,老夫全已遵办,小兄弟也似应把老夫至友的留言,略示一二。”
毕玉麟想起对屋老人一再叮嘱的话,连忙点头道:
“其实这位老前辈和小可虽然谈了许久,但只是询问小可家世,和如何会被关到双龙堡来的经过,和堡主并无多大关系……”
双龙堡主眼中陡地射出两道阴森森的金光,微露温色的道:
“你是想在老夫面前耍花枪了?”
毕玉麟心中好笑,对屋老人果然把双龙堡主的心思,摸得熟透,他老人家早已料到自己说出这番话来之后,双龙堡主会脸露愠色。这就照着对屋老人交待,正色道:
“堡主请容小可把话说完。”
双龙堡主脸含重霜,打鼻孔里“哼”了一声。
毕玉麟又道:
“那位老前辈等小可说完经过,又问小可可曾听人说过武林中有两大仙迹之称的天门一脉?”
双龙堡主微微一震,问道:
“你如何说的?”
毕玉麟笑道:
“小可从没在江湖上走动,那里听到过什么天门派?”
双龙堡主毫无表情的道:
“你说下去。”
毕玉麟道:
“他老人家听小可回说从没听人说过,似乎感到失望,于是又道,他是天门一派第十三代的传人,天门派武功,和另一派叫什么门的,可称南箕北斗,普天之下,无出其右。
他老人家因小可骨格极佳,是练武的奇材,所以有意收小可为徒。”
他说的话,都是出于对屋老人所教,但毕玉麟没有半点江湖经验,这般说来,使人觉不出有半点捏造之处。
双龙堡主听到这里,不由大感紧张,急切问道:
“你答应了没有?”
毕玉麟肚中暗暗好笑,双龙堡主一言一动,竟然全在他老人家预料之中,一面摇摇头道:
“小可志在找寻家父,不想争雄江湖,被堡主手下,关在这里,原出误会,而且堡主曾答应明天就派人送我们上路,所以不想拜这位老前辈为师。
双龙堡主似乎松了口气,面色稍弄,问道:
“他怎么说了?”
毕玉麟道:
“那老前辈叹了口气,连嚷可惜,接着说道:
“‘这是百年难遇的机会,人家找也找不到,你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后来,他又连连叹息,自言自语的道:“老夫等了一十二年,满想静待有缘之人,传我天门一脉。唉,老夫全身经络,只靠银针渡穴之法,苟延残喘,看来那能再等一十二年,何况又住在阎王堡地室之中,假如老夫一死,天门一脉,岂不因此而斩?最可惜的,就是祖师遗留的绝学,从此残缺不全,永埋荒山’……”
双龙堡主此时全神贯注,急急问道:
“后来呢?”
毕玉麟道:
“他老人家停了许久,又自言自语的道:‘唉,老夫当年不该撕去他最后两页,阎伯修虽非正道中人,也总是有心之人……”
双龙堡主全身震动,额上绽出汗珠,脱口惊问道:
“小兄弟,他还说些什么,快说下去!”
毕玉麟续道:
“那老前辈又道:‘就算阎伯修是十恶不赦之人,但人生不过百年,他已是半百以上的人,最多只不过再活五十年,老夫师门重宝,即使所托非人,传下去总究比失传好’。”
双龙堡主张大阔口,眼中射出惊喜之色,一把握住毕玉麟手腕,激动的道:
“小兄弟,你此话当真?”
毕玉麟肃然应道:
“小可说的,一句也没有遗漏。那老前辈过了一会,就对小可道:‘小娃儿,你既然不肯拜老夫为师,可替老夫办一件未了之事?’小可困志在寻父,不愿拜师习艺,但能力所及,替他老人家办件事儿,自然义不容辞。”
双龙堡主迟疑了下,阴森目光,盯着毕玉麟,道:
“他没告诉你姓名来历?”
毕玉麟抬头道:
“他老人家除了自称是天门派第十三代传人之外,并没告诉小可姓氏。
双龙堡主前后对照,觉得毕玉麟似乎说得不假,一面掩饰着点头道:
“老夫也只知道他是天门传人而已,唔,你就说说他托你代办之事吧!”
毕玉麟道:
“他老人家叫小可代办之事,是到一个石室中,去取一本书……”
双龙堡主平复的情形,又突趋紧张,鹞眼圆睁,精光电射,急急问道:
“那书在什么地方?”
毕玉麟十分镇定的摇摇头道:
“他说,这石室是堡主的禁地,要小可和堡主一同去取。”
双龙堡主听得心花怒放,他认为天门传人说得一点不错,一本震撼天地的武学奇书,如果任它埋没荒山,因之失传,当然不如传之非人,虽然助长为恶,但总究传了下来。
人生几何,譬如朝露,恶人为恶,最多也不过短短的几十年,又重复流入别人之手,别人就不一定是恶人了。
他得意忘形的一阵大笑,然后问道:
“小兄弟,他没说是那一座石室?”
毕玉麟想了想,道:
“没有,他只交代小可,要堡主带同小可,到石窟中去找一个开启石室的枢扭,里面就放着这本书。当时小可问他这间石室,如何走法,他说他老人家也没有去过,只是从书上看来的,他说小可把这本书交给堡主,堡主就会真的放小可上路了。”
双龙堡主怀疑的道:
“他难道没说枢扭安在何处?”
毕玉麟道:
“他老人家说得很多,小可一时也记不全,最后他老人家急了,只说,你们慢慢去找,就可发现。”
双龙堡主倒也十分相信,他知道这位天门传人,当年没有时间去取‘洞元记内篇’乃是事实,因为对方还没练成外篇所载武学,就被自己抢来。而且贮藏这种稀世奇文的所在,自然十分隐秘,常人极难发现,好在有自己和毕玉麟同去,即使另有企图,谅也逃不出自己手去。他阴森目光,不住闪烁,接着诡笑道:“既然他嘱咐小兄弟代劳,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话声一落,便引着毕玉麟往甬道上走去。
这会,双龙堡主表示特别优待,竟然不再要毕玉麟蒙眼而行。
走完甬道,迎面是一堵石壁。双龙堡主伸手在壁上一按,只听一阵轧轧之声,石壁缓缓向两边移开,露出一道宽阔的石级,为数当在百级以上,双龙堡主脚下轻快,引着毕玉麟拾级而上。
登上石级,毕玉麟只觉眼前一亮,原来此时红日满窗,已差不多是已牌光景。
两人跨出一道门户,只见两边站着四个身穿青色劲装的佩剑使女!
她们瞧到毕玉麟居然和堡主一同出来,脸上不期都飞起一丝诧异之色,八道盈盈秋水,膘了毕玉麟一眼,使一齐躬下身去。
双龙堡主摆手道:
“你们去向副堡主把毕少侠的屠龙剑取来,另外吩咐厨房,赶快准备两份早点,送到书房伺候;我与毕少侠还有要事待办。”
这四个使女,想不到这位俊俏少年,昨为阶下囚,今作座上客,不由又向毕玉麟飞了一眼,齐声娇“唷”,立即有两人领命而去。
双龙堡主呵呵一笑,回头道:
“小兄弟,咱们且到书房稍待,吃些点心再走!”
毕玉麟随着他穿廊越房,走了一会,已进入一间布置精雅,琳琅满架的书室。
双龙堡主俨然换了个人,满面春风的肃客人座,另有一个青衣使女,送上香茗。
毕玉麟生长山家,几曾见过这般富丽装磺,一时大有目不暇接,坐得拘束不安,同时心中也惦念着震落银针自绝的对屋老人,此时遗体犹被弃置石室,无人过问。心念一转,立即抱拳道:“堡主,那位老前辈的遗体……”
双龙堡主不待他说完,摇手道:
“小兄弟放心,老夫已吩咐副堡主替他厚殓。”
说话之际,只见两个使女,手端朱红漆红盘,送上两碗燕窝粥,和四碟细点,放到桌上。
双龙堡主笑道:
“小兄弟,想必腹中饥饿,快用些早点,老夫就要引你入洞。”
毕玉麟举筷一尝,只觉这四式细点,件件可口,自己真还是第一次尝到,当下也就不再客气,吃了个饱。这时另一个使女,已替毕玉麟送上屠龙剑,毕玉麟顺手取过,在腰间佩好,这就抱拳道:
“小可心急寻父,堡主就请带小可入洞取书,小可就好上路。”
双龙堡主其实比毕玉麟还要性急,他得到‘洞元记内篇’,普天之下,就唯他独尊了,闻言推筷而起,呵呵笑道:
“小兄弟真是快人快语,好,咱们这就走!”
他长袍一抖,精神爽朗地跨开大步,领着毕玉麟走出书房。一连穿过几条曲折长廓,毕玉麟只觉这双龙堡屋字重叠,覆盖极广,一路那还记得清路径?
而且沿路遇过不少身佩长剑的青衣使女,一个个貌美如花,年事极轻,她们瞧到双龙堡主,全都垂手躬身,神色甚恭,同时也流露出惊奇的眼光,瞟着自己。
不多一会,敢情已走到后院,只见前面横着一道五丈来高的青石围墙,挡住去路,中间两扇,黑漆大门,关闭得紧紧的。
门上挂着一块木牌,上写:“擅入者死”四个大字。门侧一把木椅上,蹲坐着一个头盘一条小小发辫,手执旱烟管的老人,敢情在晒太阳打盹,一见双龙堡主走来,立即迎着起来,弯腰笑道:
“堡主今天可来得早了,此刻离午牌还……”
他突然瞧到双龙堡主身后,还跟着一个佩剑少年,不由惊咦道:
“堡主,这娃儿是谁?”
别看他弯腰驼背,年事已高,双眼一翻,却居然目光炯炯,分明是个顶尖高手。
双龙堡主浓眉一皱,似乎觉得他太以多话,鼻孔中“唔”了一声。
弯腰老人打量了毕玉麟几眼,打开铁门,让两人进去,一面却在身后唠叨的道:
“这娃儿骨格真还不错!”
毕玉麟纵目一瞧,原来这道围墙里面,却是一摩山邱,山势不算大高,双龙堡座落山脚,依山而起,正好把上山之路,完全挡住。”
此时正当深秋,落叶萧萧,山上一片肃杀之气,山路上黄叶满径,踏在上面,吱喳有声。
但毕玉麟发现双龙堡主阎伯修,却步履如虚,走得像行云流水,踏在黄叶上面,听不到丝毫细碎声响!
两人沿着婉蜒山径,经过佛寿亭,金华观,只见路边竖着一块石碑,石藓斑剥,依然还看得出是:“三十六洞天金华洞元之天”一共十一个大字。
毕玉麟心中不禁感到奇怪,方才围墙上,明明挂着一块“擅入者死”的木牌,那么这围墙里面,应该没有人迹才对,何以山上还起了一座首观?心念转动,脚下却跟着双龙堡主循阶而上。
一会工夫,登上石阶,只觉已经站在一个大石窟面前。窟上着“双龙洞”三个大字。双龙堡主蓝袍飘忽,回头神秘一笑,道:
“小兄弟,这就是双龙洞了,你随我来。”
说完飘然往大石窟中走去!毕玉麟早已听对屋老人说过大概情形,此时却故意略为驻足,东张西望的哦道:
“原来那老前辈说的,就在这里!”
边说,边跟着跨人石窟,这座石窟,足足可容纳三百人,因为人口较大,阳光充足,石窟里面,相当光亮,洞顶石乳,色呈纵碧。
毕玉麟向四周一阵打量,装出找寻模样,一面自言自语的道:
“啊,这石室好大!”
双龙堡主微微一哂,道:
“这是外洞,咱们还要进去。”
他并不住足,说话声中,引着毕玉麟直往洞里走去。
光线渐渐黝黑,毕玉麟只听水声淙淙,石窟尽头,依稀看到一个黑黝黝的石洞。双龙堡主并不怠慢,伸手从石洞中牵出一条小舟,但自跨了上去,仰卧舟上,一面嘱咐道:
“小兄弟,这条小舟,每次只能载卧一人,洞里十分黝黑,老夫先去替你点上灯把,待会小舟出来,你可依照老夫这般卧法,手牵绳索,引舟入内。”
毕玉麟答应一声,双龙堡主拉动绳索,小舟果然缓缓往石穴中游去。约莫过了一盏热茶光景,水声哗哗,那条小舟,又复缓缓游出,只听双龙堡主的声音从石穴中传来:“小兄弟,你可以上来了。”
毕玉麟依言跨上小舟,仰天卧下,手上拉动绳索,小舟又缓缓往里驰去,毕玉麟运足目力,向四周一瞧,原来这条石穴,十分狭窄,堪堪容这条小舟穿行。
毕玉麟瞧得暗暗惊奇,这双龙洞,当真鬼斧神工,幽险已极!
心中想着,前面已有火光闪动,小舟逐渐靠近。
耳中听到双龙堡主的声音,笑道。
“小兄弟,到了,你下船吧!”
毕玉麟慌忙翻身坐起,跨下小舟,陡觉豁然开朗,眼前大亮,洞壁四周,早已燃上八盏官灯,照耀得如同白昼!
不!目光到处,简直晶莹耀目,洋洋大观,使人目不暇接!
毕玉麟不期想起对屋老人的谆谆嘱咐:“孩子,天门祖师,手著‘洞元记’,全部武学,可说全从双龙洞中参悟出来,武林中人,把夭门、紫府,称做武林两大仙迹,但至少咱们天门派的仙迹,却在人间,只是没有发现领悟而已。
孩子,你进入双龙洞后,各式钟乳,洋洋大观,但你切莫目迷五色,其中像青白双龙,像日、月、狮、虎、龟、蛇、花、果、虽然全是旷世之学,但这些都是载在‘洞元记外篇’上,‘外篇’既已落在阎伯修手里,你那里夺得回来,这些武功,如果没有‘外篇,的阐释注解,互相对照,光看形象,不论你武功多高,悟力多强,也难以参透玄理;所以你可以视为观摩参考,不必去化费精力,以求强记;但其中像‘仙人挂衣’、‘观音垂足’、‘仙人滴砚’、‘莲花倒挂’、‘寒玉横飞’、‘一线天光’六种奇景,却载之‘内篇’,你只有一次入洞的机会,务必用心揣摩千万把它记住!”
毕玉麟感到十分困惑,对屋老人要自己继承天门派第十四的传人,除了教了自己内功心法之外,其他武功,一字不提。而且连“洞元记外篇”又被双龙堡主在十二年以前抢走。
但他老人家却又要自己遍历“双龙”“水壶”“朝真”三洞,然后开启天门,取出“洞元记内篇”交与双龙堡主,既然要把“内篇”给他,却又偏偏再三叮嘱,无论如何要自己竭尽所能,记住上面六引形象,这真使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之事。他心中想着,不由怔怔出神!
双龙堡主还当他一时被洞中的洋洋大观,瞧得怔住,一个人如果没到过双龙洞,谁都会被洞中奇景,瞧得目迷五色,不知何所适从,自然不疑有他。这就呵呵笑道:
“小兄弟,你是否觉得惊奇,哈哈,双龙洞鬼斧神工,蔚为奇观,此乃老夫练功之处,平日连老夫门下弟子,都不准擅入一步,你是十二年来,第一个进入此洞之人,现下不妨略为浏览,再找不迟!”
毕玉麟听得惊然一惊,慌忙装出惊奇之色,答道:
“想不到这洞里,竟有这般奇景,小可如非亲身经历,真还不敢相信,天下有如此奇绝的地方!”
双龙堡主淡淡一笑,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是汉朝时候一位老神仙根据原有钟乳刻出来的,黄初平在洞中耽了四十年,参悟玄机,因而得道。”
毕玉麟听的暗暗好笑,一面故意失惊道:
“哦,我知道了,原来堡主也在这里学道。”
双龙堡主嘿了一声,并未作答,毕玉麟也装作寻找石室枢扭,从日、月、狮、虎、龟、蛇、花、果,一件件细心观摩,只觉无不栩栩如生,十分传神。
另外如钟乳石鼓,用手轻叩,就发出清越声音,尤其洞顶两条石龙,一呈青色,一呈白色,蟠屈隐现,腾蹿欲飞,首尾鳞爪,清晰可辨!
毕玉麟知道这就是“洞元记外篇”所载功夫中最厉害的“双龙玄功”,不由多看了几眼。
此外“莲花倒挂”,是从窟顶垂直而下,花瓣重叠,积尖向下,花心蕊须,无不清晰可数。
毕玉麟逐渐看去,脚下也缓缓移动,忽见一块砚形石土,有一小窍,时从洞顶滴落水珠,敢情就是“仙人滴砚”了,凝目瞧去,正好有一点水珠,穿入窍中!
心头蓦地一动,暗想:这如果也是武功的话,倒和自己从怪道人处学来的一招指法,颇相接近,当下耐心等了一会,只见第二滴水珠,又盈盈欲落!
这会毕玉麟用心细看,果然那一滴水珠,不落则已,这一滴下,当真极是迅速,恐怕比其他水珠的往下滴落,不知要快了多少,一点珠影,才一瞧到,已倏然点落窍中,越看越和怪道人教自己的指法,有很多相通之处!
不!这比怪道人教的,更神速奇妙!这虽然只是一种心灵上的领悟,但他脸上已不自觉的流露出若有所得之状。
双龙堡主自从入洞之后,就和毕玉麟寸步不离,一直在注意他每一个细小动作,此时眼看毕玉麟立在“仙人滴砚”之前,仰头沉思,尤其他脸上流露出的得色,不由瞧得心头大奇!难道这小子已从老死鬼那里,得了什么心法不成?这似乎不大可能,老死鬼自己也并没瞧到过‘洞元记内篇’,那会有什么心法传给这小子呢?心念转动,忽然和声问道:
“小兄弟瞧着‘仙人滴砚’,这般出神,可是有甚心得?”
他说来不徐不疾,十分和蔼,其实却是运用上乘内家真气所发出!
毕玉麟声音入耳,听来虽觉温和,但心灵上却陡地一震,抬头瞧去,只见双龙堡主脸露微笑,一双凌厉险沉的目光,却有若两柄利剑,直盯在自己脸上,寒气森森,一动不动!只觉背脊上一阵发麻,他终究初涉江湖,虽想力持镇定,仍掩不住内心惊恐,要知他一路说的,全是对屋老人预先所教,此时双龙堡主猝然发问,他不善说谎,一时嗫嚅的道:
“小可瞧到‘仙人滴砚’,忽然想起恩公道人所教的那招指法,认穴精确,凝气成点,倒有点相同之处,小可想得幼稚,堡主不要见笑。”
他此话一出,双龙堡主蓦地大吃一惊,双龙洞各式形像,都蕴藏高深武学之理,根据天门老人手著的“洞元外篇”所载,当年天门者人,就是双龙洞参透玄机,而写下来的。一“洞元记”共分内外两篇,“外篇”上并没记载“仙人滴砚”,可见“仙人滴砚”还是“内篇”上的武学,这姓毕的小子,武功平平,只是由茅山毒指,传了他一招指法,居然能够触景生情,触类旁通!
此人悟力高,实在惊人,若不趁早除去,终是后患,他心念转动,杀机顿炽,但一瞬之间,脸色立时恢复,依言瞧去,果然这“仙人滴砚”,和指法原理,极相符合!双龙堡主故意面色一缓,以温和的口气笑道:
“武功一道,原是前人依天地星辰的变幼,和禽飞兽走的形状,研参而来,小兄弟悟力极高,能从物外求证,足见高明,如能得良师指导,假以时日,他年领袖江湖,也并非难事。”
毕玉麟虽然年纪还小,但他聪明过人,方才被双龙堡主一逼,一时说漏了嘴,正感话已出口,追悔莫及,此时眼看双龙堡主并没起疑,反而对自己有嘉许之意,这就急忙答道:
“小可下驷之材,堡主未免过奖,小可只要寻到家父,立即回山,侍养双亲,江湖争雄之事,小可从无此意,也不敢妄求。”
说着,不敢再在“仙人滴砚”之前逗留,此时全洞已到尽头,发现壁上一块白石,横约数丈,上现摺疑,极为工细,远远望去,当真像飘然一袭,挂在壁上。
毕玉麟心中又是一动,这敢情就是“仙人挂衣”了!
当下略一凝望,只觉招痕飘忽,宛如衣袂临风,潇洒有致,但为了怕双龙堡主起疑,不敢多看。一面故意在每一处壁角石缝之间,用心抚摩,走遍全洞,依然一无所获,这才慢慢地直起腰来!
双龙堡主一直在边上耐心等候,帮他搜寻,见状浓眉微皱,问道:
“小兄弟可是找不到吗?”
毕玉麟废然苦笑道:
“小可搜遍全洞,根本就没有那位老前辈所说的石壁形状,自然更找不到枢扭所在了!”
双龙堡主略一沉吟,点头道:
“小兄弟,老夫带你到另外一个石窟瞧瞧去!”
毕玉麟故意失笑道:
“原来除了这里,另外还有石窟?”
双龙堡主嘿了一声,退到洞口,使命毕玉麟仍仰卧小舟,用长绳曳出洞外,然后自己也卧舟而出。两人步出洞外,双龙堡主引着毕玉麟继续向山上走去!
毕玉麟一路盘算,方才洞中景物,经自己逐一细看,并无遗漏之处,何以只看到“莲花倒挂”,“仙人滴砚”,“仙人挂衣”三种,还有“寒玉横飞”。“观音垂足”,“一线天光”,却并没有发现,难道还在其他洞中不成?
从双龙洞到水壶洞,上行不及一里,转眼工夫,便已到达,从壶口望去,黑越越地不知有多少深。
原来水壶洞真像一只壶似的,口小肚大,最奇怪的,是洞内有一大瀑布,也就是大瀑布在壶之中。
毕玉麟随着双龙堡主从壶口拾级而下,到达壶底,只听水声有如干军万马,起自足底!
立定之后,才知那大瀑布,竟是从壶盖口居中直挂而下,像一根晶莹冰柱,泻落地底!
毕玉麟毫不怠慢,打四壁仔细搜索。其实这完全出之对屋老人的授意,要他如此做作,以便从双龙洞开始,遍历三洞,主要目的,当然为了使毕玉麟有机会参观洞中的各式形象,尤其是他说过的六种,要毕玉麟竭尽可能,把它牢牢记住。
毕玉麟往四壁逐一察看,依然一无所获,站起身来,失望地道:
“堡主原谅,小可实无法找寻得到,恐怕还不在这个石窟之中?
双龙堡主脸色渐感不善,勉强笑道:
“北山三洞,仅历其二,小兄弟咱们这就到朝真洞去,也许就在那里也说不定。”
毕玉麟舒了口气,耸肩笑道:
“原来一共有三个石窟?”
双龙堡主原是个生性善疑的人,他最初认为这间藏放“洞元记内篇”的石室,定然是在双龙洞中。据“洞元记外篇”的记载,当年黄初平潜修之所,是在双龙洞,而不是在水壶,朝真两洞。尤其三百年前始创天门派的天门老人,自述也是在双龙洞参透各式形像,才手著“洞元记”的。再证以“外篇”所载武学,也全是以简释演绎双龙的形象为范围。
由这种种迹象推断,“洞元记内篇”藏在双龙洞,该是毫无问题,但这姓毕的小子,遍找双龙、水壶两洞,依然一无所获。
目下三洞已去其二,如果朝真洞再找不到……
突然,双龙堡主暗暗哼了一声,莫非这小子故意要自己引他前来,(不是双龙堡主同来,谁也无法进入目前被双龙堡主列为禁地的北山三洞)以便打量地形,一面又推说找不到枢扭,等自己把他放了,然后再来取宝?嘿嘿!这般低劣的手法,定是出之者死鬼的教唆,但用在自己面前,岂不太嫌幼稚了吗?不过,这样也好,自己何不将计就计,让这小子取到“内篇”,还不是依然逃不出自己手法,想到这里,陡地目露凶光,喉间迸出几声阴恻恻的怪笑,才缓缓说道:
“小兄弟何用明知故问?”
毕玉麟听得心头猛震,脸色一怔,道:
“小可只是答应那位老前辈代办一件未了之事,小可未来之前,从没听说过什么双龙水壶之名,堡主此话,倒像小可故意相绐。”
双龙堡主脸色一缓,淡笑道:
“小兄弟从不在江湖走动,既然没听说过北山三洞,自是实情,好!咱们这就走吧!”
从水壶洞更上一里许,便是朝真洞,它座落在北山南面的绝顶。两人赶上山顶,差不多已是午牌时候。
双龙堡主阎伯修乃是城府极深之人,此时认定毕玉麟已知“洞元记内篇”藏放之处,为了欲擒故纵,他那张方头大耳的淡金脸上,换了一付和蔼可亲的面目,向毕玉麟回头笑道:
“小兄弟半日劳顿,虽是千金一诺,乃是为了替天门派十三代掌门代办一件未了之事,但实际也可说是为了老夫之事,是以不论成败,老夫也极感高义。”
毕玉麟道:
“堡主好说,小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些许微劳,何足挂齿?”
双龙堡主以袖拂石,在朝真洞前,坐了下来,一面又道:
“小兄弟,你也坐下来略为休息,老夫已带来干粮,先用上一些,再入洞不迟。”
说着,果然从大袖中取出用油纸包裹的一只烧鸡,和二十来个肉馅包子,分了一半,随手递过。
毕玉麟也不客气,便双手接过。
双龙堡主边吃边道:
“小兄弟可知天门掌门,要你前来取出,交与老夫的,是什么书吗?”
毕玉麟心头一动,暗想,对屋老人,果然料事如神,他曾说过双龙堡主遇事多疑,他一定会借着闲谈,盘问你的口气。心中一转,立即摇头道:
“那位老前辈并没和小可提起。”
毕玉麟微微点头,又道:
“少年人多半生性好奇,小兄弟当时倒没向他动问?”
毕玉麟心中暗哼了声:“好狡猾的老贼?”双手撕着鸡肉,抬头笑了笑道:
“小可自然问了。”
双龙堡主道:
“他如何回答你的?”
毕玉麟道:
“那老前辈说,你知道得多了,徒遭杀身之祸,还是不问的好,你替老夫办事,只要找到老夫所说的石室枢扭,向左三旋,向右一旋,石室门户,便会自动开启,那间石室,只有一个石蒲团,和一张石几,你只要取到几上放着的一个石函,便须立即退出,交给阎伯修,你就没事。”
双龙堡主颔首道:
“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毕玉麟想了一想,失笑道:
“啊,小可差点忘了,他老人家还说:“小娃儿,你可千万记住,入洞之时,脚下左三右二,取起石函,必须右三左二,共十步,不可多走一步也不可少走一步’。”
双龙堡主阴森目光,闪动一下,阴笑道:
“小兄弟,你可要知道,那是一册什么书籍?”
毕玉麟道:
“小可猜想,那一定是一册十分重要的书,堡主如肯赐告,小可自然乐于知道。”
双龙堡主振声大笑道:
“岂但十分重要,简直是武林中梦寐难求的天下第一奇书‘洞元记内篇’。”
毕玉麟故作吃惊的道:
“‘洞元记内篇’?小可从没听人说过?”
双龙堡主兴致勃勃的道:
“只要小兄弟取出此书,自然有你的好处,以小兄弟的资质而论,远超过老夫门下四娇八杰,如愿意拜老夫为师,不出十年,便可出人头地,成为举世第二高手,如有不愿,老夫也当另有重酬。”
毕玉麟摇头道:
“小可受人之托,岂望重酬,堡主盛意,小可心领。”
双龙堡主微嗟道:
“小兄弟果然不同凡俗!”说着站起身子,踱了几步又道:
“小兄弟如能投在老夫门下,实是两全其美之事,小兄弟还是多多考虑的好!”
他此时倒真起了怜才之念,朝真洞已是最后一个石窟了,无论取到“洞元记内篇”与否,他都须要作最后决定了!
毕玉麟拱手道:
“小可实在寻父心切,有负堡主厚爱。”
双龙堡主颔首笑道:
“人各有志,老夫自然勉强不得,那么咱们进去吧!”
毕玉麟跟在他身后堪堪跨入石窟,瞥见右侧是一座天然的观音大士石像,垂衣,伸一足,高入岩隙!不由心头一喜,暗想:“原来对屋老人,并没有到过朝真洞,这“观音垂足”,却在这里。
石像旁边,是一个极深水潭,上面架着一条石梁,悬空高挂,约有二三十丈。
双龙堡主业已徐徐往石梁上走去,一面回头道:
“小兄弟,这是观音涧再进去就是天池,你随老夫来。”
毕玉麟答应一声,跟着纵上,提气走去。一会功夫,已到尽头,这天池极为深广,池上右顶,有一道白光,从天窗射进,因为四周较暗,是以这道白光,更显得强烈!
双龙堡主用手向上一指;道:
“这个天窗,也叫‘一线天’,朝真洞,到此为止,小兄弟你仔细瞧……”
“一线天!啊,‘一线天’就在这里!”
毕玉麟喜极而叫!不!他目光瞥过,只见天池尽处,果然有一道门形的石崖,不觉啊道:
“啊!堡主,就在这里了!”
双龙堡主听得浑身一震,急急回头瞧去!毕玉麟已跃到石崖旁上,找到一块圆形白石,伸手旋动!
只听轧轧之声响过,崖上那道石门已徐徐开启,露出一间小小石室,门内景物,一如毕玉麟所说,只有一凳一几,几上果然端端正正放着一个石函!双龙堡主心头狂喜,双目精光陡射,但他乃是城府极深之人,方才听毕玉麟所说,这石室之中,想必藏有极厉害的埋伏,不然何以老死鬼一再叮嘱,要他取起石函,立即退出?心念疾转,身子停在门外,右掌暗中凝聚功力,面上故示从容,微笑道:
“难为小兄弟,果然找到了石室,哈哈,那么,还是小兄弟偏劳吧,老夫就在门外相候。”毕玉麟也因对屋老人再三叮嘱,必须由自己把石函取出,交到对方手上,一时不疑有他,欣然答应一声,依照老人指示,左三右二,走入石室,伸手取起石函,低头一瞧,石函上果然镌着“洞元记内篇”五个金字,不由笑道:
“啊!果然是‘洞元记内篇’!”
说话声中,脚下已右三左二,往石门走出。双龙堡主早已挡在门口,目光瞥过毕玉麟手中石函,狞笑道:
“小兄弟,多谢你了!”
左手奇快无比接过石函,右掌砰的朝前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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