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中经常因为脑子发热而犯错,但同样经常在脑子清醒后迅速补过的父亲,这时再次高速运转起了自己的脑袋,然后迅速布置了一系列补救措施:
第一,父亲立刻指示手下的幕僚们为游爷爷追谥了一系列官职和封号,并且在邺城地区广而告之,以表达他和其他叔叔们对游爷爷去世的痛心疾首和沉切哀悼;
第二,父亲苦口婆心,说服了在河北地区因为品行操守出众而很有影响力的封隆之叔叔出面,对游家人进行了慰问,并对游家几个舅舅们做出了口头承诺,表示会对他们将来的任用做出最妥善的安排;
第三,父亲准备亲自上阵,在游爷爷公祭的最后一天,去往游府,发挥他超绝的表演天赋,扭转乾坤。但这需要当事人游小娘的配合,于是前几天还因为父亲强抢民女回家而和他大吵一架的母亲,在父亲的授意下,带着姐姐和我去找游小娘谈话。
谈话时母亲没让我和姐姐进去,我俩出于关心,就在外面偷听:母亲对游小娘的话的大概意思是,如果邺城人和六镇人在这里打起来了,我们家和游小娘家将成为这次殊死斗争的两个风暴眼,里面的一切人和物都将片瓦无存,现在她作为高家的当家女人,恳求游小娘能站出来救救我们两个家。
游小娘这时才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死讯,在被迫失去自己的贞操后的短短几天,又被迫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十四岁的小姑娘,数日内横遭两次重大打击,当场晕了过去,被母亲和闻声冲进来的我们救醒后,再次晕过去,反复几次之后她才清醒过来,开始痛哭,哭的让我们这些女人都觉得心疼。伤心欲绝之后,她想起了自己还在世的亲人,经过利害权衡,还是答应了母亲。
于是父亲精彩卓绝的表演开始了:在游爷爷公祭的最后一天,就是人最多的那次,父亲穿着母亲连夜为他缝制的膝盖部位稍做加厚的裤子,坐着一辆白色的马车,到了游府门口,愤怒的群众们立刻把马车围了起来,让这个老兵痞出来给大家一个说法。在场负责维持秩序的军人们都很紧张,因为这时马车是处于被上万人包围的状态,一旦邺城群众突然发难,他们也阻止不了父亲和马车一起被邺城人们的怒潮撕成碎片。
但出乎邺城群众们意料的是,这时突然从马车里传出两个不同的悲恸哭声,一个是男声一个是女声,紧接着马车上的帘子被卫兵们掀开,一身纯白孝服的父亲在同样一身纯白孝服的游小娘的搀扶下一起下了马车,两人都是一副不胜悲痛的样子,当然一个是假的一个是真的。父亲在下车时还故意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把鞋磕掉了一只,然后继续装作悲痛到没注意鞋掉了的样子,往游府大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去,又模仿了他的偶像曹阿瞒一把。
本来群情激昂的围观群众们见到被强抢的民女游小娘和强抢民女的父亲彼此间居然是一副很亲密的样子,一时间目瞪口呆,喧闹的人群变得安静下来。父亲用余光一瞟,见观众们的反应如他所料,心里踏实了,继续进行了后续的表演:
父亲在进了游府大门之后,张口就哀嚎一声岳父大人我来晚了,然后以三步一仰头五步一叩首的节奏,穿着母亲缝制的厚膝裤,一路膝行到了游爷爷的灵位前,哭的那是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母亲后来曾不屑地对我们说,我们亲爷爷和亲姥爷去世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哭过。
在游爷爷的灵位前,父亲信誓旦旦地指天发誓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他并不是要强抢民女,而是和游小娘一见钟情看对了眼,那天只是带她回去见自己的正妻,也就是我们的母亲高娄氏夫人,说明一下情况,然后择良辰吉日再行迎娶,至今绝无半点逾矩的举动。不料可能是那天自己喝多了,意思表达的不够清楚,让岳父大人产生了误会,结果导致这种悲剧性的结果,真是造化太弄人,好事变坏事。
而游小娘也在母亲之前逐字逐句的悉心教导下,违心地在自己父亲的灵位前表示自己那天一眼就看中了我们父亲这个岁数足以当她爹的老兵痞,现在已经死心塌地地准备嫁给他,请游爷爷放心。
因为父亲当年站在城门楼子上仅靠脸就俘获我们白富美母亲芳心的辉煌战绩早就广为人知,他这会儿虽然岁数大了,但还是挺帅的,所以这种搁别人身上不大会有人信的说法在他身上居然很有些说服力,再加上当事人之二的游小娘自己也亲口予以佐证了,所以在场的不少人真的开始或者选择开始相信这个说法。
父亲紧接着站起身来,以游家准女婿的身份(实际上早就是真女婿了)逐一慰问了守灵的准岳母、准大舅哥们和准小舅子们,之所以没有准小姨子们和准嫂子们,是因为游家人吸取上次的沉痛教训,一见父亲来了就让女眷们全躲回了屋里,只留游奶奶一人坚守阵地。
父亲走到游奶奶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直接磕了一个响头,哭喊了声岳母大人节哀,然后抱着她的脚哭了好久,游小娘也跟着跪了下去,喊着母亲节哀哭了起来。游奶奶心里恨不能让父亲跪死,但见只要父亲不起来游小娘也不肯起来,实在是心疼女儿,于是扶起了游小娘,游小娘于是又扶父亲,父亲于是也顺势也站了起来,假装没看到游奶奶的白眼。
父亲起身后,又对当日被他和其他六镇来的叔叔们打得鼻青脸肿,至今伤势还未消退的游家诸位舅舅们诚恳表示:虽然你们的爹没了,那以后就干脆把我当成你们的爹。。。的女婿看待,以后妹夫我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父亲诚恳无比的态度和他所具有的巨大权势所带来的强大说服力,让游家人迅速相信了他。游家的舅舅们纷纷握住他的手表示认可了我们两家的亲戚关系,只有游奶奶在一旁不吭气,就算是默认了。
当然后来父亲也没食言,游家的这些舅舅们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也都还安排的不错,可能比游爷爷本人在世的情况下能安排的还要好。
父亲的表演到此还没有结束,他转身走出了游府大门,穿上了由某个很有眼色的随从递过来的鞋,换上了一副威严的面孔,一声令下就拉来了十几个被五花大绑,同时已经给打得鼻青脸肿的六镇军人,这些人都是因为违反军纪而被抓的,主要罪行是强抢民女。
父亲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义正辞严地痛斥到我和游姑娘是多么的佳偶天成风雅故事,你们这群混蛋玩意儿竟敢说是学我去强抢民女,败坏我的高洁名声,同时也损害了六镇军严明的军纪,罪当处死,立斩不赦,言下之意其实是你们长得有我一半帅吗也配学我。
接着父亲正义的大手一挥,这些败坏军纪的恶棍们被麻利地集体斩首示众。随着十几颗人头落地,在场的邺城人民心里的一口恶气得到了伸张,纷纷鼓掌叫好,对抗情绪骤然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对父亲和六镇军队的支持更胜往日。邺城从此成为了父亲掌控下的重要据点,后来更成为了他治下的两个权力中心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