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寻站在学校的天台角落,身旁还有一个姿态散漫的少年,长相有几分眼熟。
“小寻,要不要试试这个。”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抽出了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
朝寻视线一接触到那个东西,便立刻摇头:“我不抽烟。”
少年笑嘻嘻把烟凑到他面前:“试试嘛,这个口味淡,我保证你不会呛到。”
他看了看已经放到眼前的烟,又看了看少年的表情,还是扭过头去:“……我不想。”
“害,就知道你是个乖宝宝。”少年笑着扭过他的脸,把烟贴到他唇上,“那我说今天不抽就不让你下去呢?”
捏在下巴上的手指不重,看到少年调笑的表情和饱含威胁的眼睛,朝寻的内心无法抑制的涌上一股畏惧,他紧抿着嘴唇,不肯说话。
“哎哟,别哭别哭,骗你的,这是糖啦。”少年收了手,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信你舔舔嘴唇。”
朝寻没有哭,但也不想理他,可当对方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不自觉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是甜的。
“这回没骗你吧。”少年无奈摇头,“好啦,吃糖好不好。”
知道自己被耍了,朝寻心里有点气,却无法拒绝的乖乖含住了送到唇边的糖果,于是更加不想说话了。
少年伸出一根手指,擦了擦他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真是乖孩子。”
朝寻瞪了他一眼。
“干嘛瞪我,我说的没错啊。”少年又掏出了一个方盒子,那才是真正的烟盒,他抽出一根点上,笑道,“你多听你哥话啊,他叫你回家就得回家,叫你几点睡就得几点睡。”
朝寻无法反驳,因为对方说的没错。
哥哥不让他在外面吃饭,午餐都是做好带到学校的,并且规定他每晚必须要在十点半之前睡觉,还不可以躺在床上玩游戏、看漫画。
除此之外的规矩还有不少,朝寻有时候也想出去玩,但哥哥总会盯着他,甚至限制他的交友。
瞥见他郁闷的脸色,少年勾起嘴角,将一口烟吹了出去:“你是不是也觉得烦?”
朝寻没有回答,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
少年把只抽了两口的烟丢在地上,踩上去碾了碾,随即一把拉住朝寻的胳膊道:“走,带你出去放松一下。”
“可是还有课……”
“体育课结束之前回来就好了,别怕,不走远。”
朝寻犹豫了一下,看到自己被拽的死紧的胳膊,只能跟了上去。
那是他第一次在上课时翻墙出学校,虽然只是走到了隔壁那条街上,但他还是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违背规则的痛快和刺-激。
“开心啊,再尝尝这个。”少年塞了另一杯饮料给他。
正在兴奋的朝寻没犹豫就喝了,下一秒,眉头一皱。
“酒?”
“只是含酒精的饮料,咋了,乖孩子又要说你哥不让你喝了?”
大概是处于反叛心态的缘故,朝寻抱着杯子,一口气喝了一半。
少年笑着揽过他的肩膀:“哟,厉害嘛,走走走,继续逛。”
酒精放大了逃课的兴奋感,朝寻不知不觉喝完一杯,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他又不是我真的哥哥,还、还老是管着我。”
听到这句话的少年,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不是你真的哥哥,什么意思?”
朝寻像是没听到这个问题似的,自言自语:“还、还不让我吃巧克力,我又不是狗。”
“他好坏啊。”少年停下步伐,拉着他站在街角,看着他有些晕乎的表情套话道,“你说的不是真的哥哥,是说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点头。
“你是领养的?”
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你哥和你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点头。
“这样啊……”少年若有所思,忽然轻声问道,“小寻,要是觉得烦,要不要来我家住?我家房间多,爸妈也不在,我们晚上能一起打游戏,还能让阿姨给你做小零食。”
朝寻愣住了,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怎样,你可以考虑考虑,反正你也是大人了,对不对?”他加大筹码诱惑道,“只要你同意,你哥那边我来解决。”
呆愣了好一会的朝寻,忽然就后退一步,转过身往外走:“要下课了,得回去了。”
“好好好,一起走。”
少年从背后跟了上来,看着他急匆匆的步伐,突然起了恶作剧的想法,拉着他就跑。
朝寻被拉的一个趔趄,急声道:“别拽我!”
“你走太慢了,我帮你一把!”
风急速从耳畔呼啸而过,奔跑中的朝寻的先是感到心脏像失控的鼓点般,狂跳不止。没跑多远,胸口便似被巨石压住,闷得厉害,呼吸也变得急促而艰难,每一口空气都像是在喉咙里打转,难以顺畅吸入。
可前面拉着他的男生浑然不觉,只顾拽着他一路狂奔,一直拉着他跑到校门口才停下。
当少年一回头,看到朝寻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容时,那股兴奋之情顿时烟消云散,全部变成了惊慌失措。
“你怎么了?” 少年焦急地问道。
朝寻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大口大口地急促喘气,试图让自己缓过来。可呼吸困难的症状却愈发严重,不仅如此,心脏处也传来阵阵绞痛之感,这股痛蔓延到了肩膀,身体不受控制地弯了下去。
少年在朝寻摔倒之前,及时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腰。但这突如其来的压迫,反而让朝寻更加难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刚喝下去的饮料险些夺口而出。
此刻,朝寻的所有感官都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在半昏迷的状态下,他被匆匆送往医院。
等他的状态再次平稳下来后,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朝令雪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见朝寻醒来,朝令雪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微微弯下腰,问道:“感觉怎么样?”
朝寻老实回答:“头晕。”
提到这个,朝令雪刚柔和的表情又严肃起来,他沉声道:“那是因为你喝酒了。”
朝寻一下明白过来,哥哥知道自己逃课还喝酒的事情了,他的心猛地一沉,慌乱瞬间涌上心头,眼神中满是不安与惶恐。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这件事之后再说。”朝令雪打断他的话,“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叫医生来。”
他只好闭嘴了。
对于这次的事故,医生给他的解释是酒精过敏,而朝寻也因此在医院里待了两天,期间朝令雪寸步不离的照顾他,这让他更加愧疚,觉得不应该这么任性的。
到了第三天,他终于可以出院了,在医院门口,他又看到了怂恿他逃课的少年。
对方靠在柱子上,满脸焦虑自责,见到他俩出来,立刻想要走过来。
朝令雪半步迈向朝寻前方,把他遮了个严严实实。
朝寻听到哥哥满含冷意的声音:“小寻,去车上等我。”
刚刚少年转过脸的时候,朝寻也已经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关心,他明白对方是想过来道歉。
朝寻拉了拉哥哥外套的下摆,在背后小声道:“他也不是故意的……”
“去车上。”
朝寻顿了顿,松开了手,从另一侧离开了,可当他走出去没多久,实在担心哥哥会把错误全都归咎到朋友的头上,他又转过身往回走。
当他即将回到医院门前时,却听到了哥哥以从未有过的厌恶口吻,冷冷道:“你想死吗?”
不仅是他,和朝令雪面对面的少年也愣住了。
“骗他逃课、喝酒,还想诱骗他去你家?”没给少年开口的机会,朝令雪一字一句道,“我之前就警告过你,收起你那些想法,离他远点,你是觉得我在说废话吗?”
朝寻莫名感觉,他哥已经气到想杀人了。
“我事前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少年自知理亏,但还是不忿道,“我只是想带他玩,你又不是他真的哥哥,还管的死紧,你知不知道他早就烦死你了!”
朝令雪有一瞬的沉默,但仅仅是一瞬:“我会让他断绝和你所有的往来,而你要为这次的事情付出代价。”
听到这,朝寻预感哥哥很快就要回来,他不敢多留,跑回了车上。
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几乎在他上车没多久朝令雪就回来了,车子一沉后,门被嘭地关上,但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厢内一时寂静的可怕。
朝寻不敢说话,默默等他先开口。
“之后不要去学校了。”哥哥一开口,扔下的就是不能抗拒的命令,“还是像以前那样,我在家教你。”
“……”朝寻猛地扭过脸看他,不敢相信地问道,“我就逃了一次课、喝了一次酒而已,哥,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想上学,不想在家里。”
对于一个17岁的少年来说,外面缤纷多彩的世界,比家中那一小块天地要有趣得多。
他央求着去抓朝令雪的胳膊,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哥哥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朝寻意识到,他之后可能真的不能再去学校了,一瞬间,对这种不能抗拒的命令和过于严格的管控的反感达到了顶峰。
“不,我要去。”他先是小声,随即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我要去学校,我的朋友都在那!”
朝令雪终于给出了反应,他清凌凌的眼睛扫了过来,硬声道:“你把他当朋友,但你知道他是抱的什么龌龊想法吗?”
朝寻一下呆住:“什么意思?”
没有回答,在沉默了接近一分钟后,朝令雪一言不发地拿出手机,在朝寻不解的目光中播放了一段音频。
【“源哥,你对那小子蛮上心嘛,天天哄着他。”
“小寻多可爱,老子乐意哄着他。”
“靠,源哥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那倒不至于,不过挺喜欢是真的。长得漂亮就算了,眼睛还特单纯,和一小孩似的。”声音的主人笑了两声,“而且还乖,稍微哄两句就能想让他做啥就做啥了。”
“操,那源哥你亲过没有?”
“亲过啊,不过是脸。”声音变得烦躁起来,“他哥管太严,他又太听话了,只要他哥说过不行,那我怎么劝他都不乐意干,真是够烦。”
“乖宝宝是这样啦哈哈哈哈哈”
“不过我也有办法解决他哥的事情,反正小寻在学校的时间更长,我慢慢教他,总能把他教开窍。”在鼓掌和起哄声里,声音的主人继续道,“我在学校对面买了套房,等高三了,就说方便学习,让他来和我住。”
“我靠,高啊。到时候别说亲了,还不是想干嘛干嘛。”
“去,别把我说的这么猥琐,这个年纪总有点正常需求吧。再说了,我也是想帮他,哪个高中生乐意天天被管得死死的,我看他也早就烦那个哥了。”
“哦~源哥好善良,不过,我看姬涟好像也蛮在意小寻的,他肯定会跳出来阻止。”
“呵。”十分轻蔑的一声嘲笑后,源哥说道,“我连他哥都不怕,我怕姬涟?”】
录音在这里停止,车内瞬间回归死寂。
朝寻完全呆住了,说好要和自己做朋友的人,原来在背后是这样讨论他的吗?
朝令雪的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厌恶,声音冰冷得仿佛裹挟着寒霜,毫无感情地说道:“人类,就是这样令人作呕的生物。” 他丝毫没有询问朝寻此刻感受的打算,紧接着重复了一遍:“不要再去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