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发出几声消息提示音。
宋远舟正对着键盘敲敲打打的动作一顿,伸手拿起被盖在一旁的手机。连着的三两头条信息映入眼帘,宋远舟下意识蹙眉,给对方回了信息。
[你现在在医院吗]
[严重吗]
信息是沈染发来的,说她刚刚在来上班的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
宋远舟信息刚回过去没多久,那边很快也发来了信息。
[刚到医院,腿应该骨折了,其他伤还没检查]
[我还好,不算严重的]
[【可怜】]
[好倒霉,昨天出一次车祸,今天又来一次]
宋远舟本想问她需不需要自己过去,又想到沈染身边不缺能照顾她的人,聊天框里删删改改最终也没发出,倒是沈染的信息更快发来。
[说好今天一起吃饭,结果又泡汤了]
[大概得住院,过几天的出差也跟不了了]
她发了张图片,宋远舟点开大图发现应该是沈染坐在医院走廊边随手拍的,场景混乱,能模糊看见医护人员快速推着担架经过,担架上的病员满身血污看不清面孔。
[你人没出什么事就好]
宋远舟把多余的文字删掉,最终只留了句安慰话,那边沈染回了几个表情算是结束了对话。
她放下手机却没有立刻继续工作,反而疲惫地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根,这么重大的事故偏偏让沈染赶上了,只是好在她受的伤没有多严重。
宋远舟轻叹一声,她感觉最近不仅是她,就连她身边的人似乎也老是撞到糟心事。
第二日正巧是周末,不过宋远舟没有出门的打算,沈染刚出事,要处理的事情还比较多,她这时去探望反而会为对方增添麻烦。
算起来今天是三日里的最后一天了,宋远舟无意识摩挲着腕上的红绳,在这种关头她反倒心静了下来。她像往常一样在家里把没看完的书接着看下去,年糕就待在一旁自娱自乐,除了下班回家那一下以及需要添粮时,它一般不怎么黏宋远舟。
一整天下来也没什么节外生枝,算得上是三天以来宋远舟度过的最安稳的一天。
直到窗外的明亮被夜幕所替代,宋远舟的心中才隐隐生出了许些不安,她起身拉上窗帘,如同拉上一道屏障般掩盖了外界的喧嚣。
年糕不知所踪,或许是又溜到了哪个角落——通常第二天早上都会出现在她床上。
宋远舟放松躺下,在昏暗的环境下呼吸逐渐有规律地放缓,她沉沉睡去,眉头却不安分地皱起,随后又像是被伸出的手抚平般舒展开。
……………………………………
嘈杂声四起,视野中似乎人头攒动,欢声笑语萦绕在宋远舟的耳畔。
头好晕。
这是在哪?
宋远舟迷茫地睁开眼睛,眼前却如同迷雾环绕般只看得见模糊的身影。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她是近视,但度数不高,也不至于模糊成这样。
眼镜呢?
她把眼镜摘掉是因为要准备睡觉,可明明要准备睡觉了自己现在却是在……
“唔!”
宋远舟发出一声闷哼,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太阳穴开始蔓延,头为什么会这么痛?
“哎呀!大人我找您好久了,快跟我来,大家都在等着呢。”
什么?
宋远舟思维迟缓,任由来人拉着她走进房间坐下,眼前隐约是一面镜子,显现出她此刻的模样,只是不等她吃力地想看清,身旁突然围上一群人。
“快快快,先帮大人把礼服穿上。”
“小心!踩着了你赔得起吗!”
“谁把发冠拿哪儿去了?”
“小心点梳!我妆都要画歪了!”
宋远舟的反应如半梦半醒般迟钝,所有念头都似乎被泥泞包裹,只能任凭他们摆弄着自己。头顶被盖上一块红布,本就模糊的视线彻底只能看得清光影。紧接着她又被推着到了另一个地方,耳畔重新响起喧闹声。
“咳咳!”
不知道谁咳嗽了声,嘈杂声一瞬间消散而归为寂静,宋远舟察觉到身旁似乎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伸出一只手握住宋远舟,轻柔而又不容抗拒地穿过指缝与她十指交扣。肌肤相贴时,宋远舟感受到那手冰冷刺骨,她马上生出了几分想要躲开的心思,身体却像被钉住般无法逃脱。
宋远舟被这只牵着她的手引领着跨过门槛,步入屋内。
“日吉时良,天地开张,乾坤相配,大吉大昌,天造一对,大富大贵,地造一双,大吉大昌。”
脆生生的童声响起,宋远舟跟着身旁人缓步前行,她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何感到熟悉。
随着二人停下脚步,声音再次高声响起。
“新人到——一拜天地,天地为鉴!”
宋远舟晕乎乎地被带着转过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压迫着她弯下了腰。
“二拜高……呃!”
声音倏地戛然而止,接着生硬地跳过了这一步。
“新人对拜,永结同心!”
宋远舟再次被带着转过身被迫弯下腰,红布却不知怎地在她低头那刻滑落在地,光亮重新进入她的眼底,周围却发出了压抑着的惊呼声。
宋远舟平日里没有化妆的习惯,原本总是淡漠着的一张脸此刻被抹上了妆容,涂上艳红胭脂的唇为她添了份生气,眼眸在灯火照耀下湿润纯净,眼尾绯红,疏离而又勾人。
在周围有人终于反应过来要捡起落在地上的盖头时,一旁那人冷冷出声:“不用捡了,仪式继续,谁再敢盯着看,我就挖了谁的眼睛。”
此话一落,场面气氛顿时凝固,没人再敢出声,那童声很有眼力见地赶忙开口:“礼成!喜送新人入洞房!”
掌声慌忙跟上,始终握着她的手松开了,宋远舟的视线中突兀撞进了一抹红——她这才发现那人也戴着盖头,此时轻轻贴上了宋远舟的额头,她感受到了布料的柔软。
“我等你。”
那人吐出一句与方才截然不同语气的呢喃,没等宋远舟做出反应,又不舍地与宋远舟拉开了许些距离,随后身子一仰竟消失在了原地。
宋远舟被眼前的一幕惊到,怔怔地站在原地,视线还没收回身旁却多出了几人挽住她的手臂,但有了方才放出的一番话,她们的头都垂得极低,生怕瞟见了宋远舟的容貌。
几人把宋远舟带到了一间屋前,她被推进屋内时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踉跄跄站稳时却突然嗅到一股异香,刹那间,头脑拨云见日般逐渐清明,视野也褪去模糊。
这屋内一眼见到的便是一张雕花檀木床榻,纱幔轻垂,一旁的案几上袅袅青烟从白玉香炉中传出,只是一人身着红衣赫然端坐于床榻边——分明是方才奇异消失的那位。
宋远舟意识回笼,见到这种场面下意识扭头就要逃,可门早已被那几人牢牢关上,她差点一头撞上紧闭的大门,手脚却又偏偏不知怎么不听使唤一个劲儿地发软。
“你对我做了什么?”宋远舟强压着怒气质问。
那人微微歪头,像是在理解宋远舟的话,盖头随之轻轻摆动。
宋远舟深吸口气,她现在没有力气想逃也逃不了,只能尝试先稳住眼前人:“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大人’?这件事会不会是出了些纰漏?我想我们应该不认识。”
见那人不作声,她又接着说:“你不是常人——你是鬼,对吗?或者说我刚刚一路上碰见的都是鬼?”
女鬼没有动静,似乎默认了她的话。宋远舟像是得到了鼓励,她继续道:“我们之间应该有些误会,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如果你愿意把我放回去的话……!”
宋远舟还未说完的话猛然停下,是因为她感受到身后的力量正推着她趔趄走向女鬼,二人间的距离猛然缩短,她一时屏住了呼吸。
“帮我……”
“什么?”宋远舟意外道。
“帮我掀开……盖头。”
宋远舟看着近在咫尺的盖头有些迟疑,她不知女鬼下达的指令到底是该听还是不该听。
以她目前的状态,刚转身迈出一步或许就会脱力而摔倒在地。
宋远舟心一狠,伸出一只手触上盖头,接着小心地勾住边缘。她的眼底闪过一抹犹豫,最终还是选择缓缓挑起那块红布。
之前被朋友拉着看恐怖片的后果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各种腐烂、可怖、令人作呕的面庞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冷汗爬上后背,随着盖头轻轻掀起露出的一抹白净,宋远舟算是稍微放下了点心。
还好,至少外貌还是正常的。
她正准备听从女鬼所说,继续把盖头完全掀开,原本端坐不动的女鬼却骤然有了动作。
她猛地逼近宋远舟,盖头或许是被这动作所掀起的风吹动,将宋远舟也一同包裹在内。
看清对方面容的那一刻,宋远舟的瞳孔倏然放大,她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忘记此时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女鬼的神态却更加自若,她发出一声轻笑,再次压缩了二人之间的空间,鼻尖轻触,冰冷对上温暖。
她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宋远舟却感受不到任何打在她脸上的鼻息。
“裴……”
宋远舟声带发紧,一时没能说出完整语句。
“裴捡。”
裴捡的眼仁纯黑,如同一潭死水般望不到底,宋远舟被她的眼神盯着心中不免有些发毛。听见宋远舟喊出她的名字,裴捡满足地眯起了眼,亲昵地用鼻尖蹭着对方。
“好久没听见你喊我了。”
“远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