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怎么又走神了?”唐齐义担忧地问道。
惊心十分钟已经过去两天,唐齐义当晚就报了警,警察看了监控后也对附近的可疑人员进行大排查,从那晚之后平安无事到今天,桓池却还是魂不守舍的。
“看了监控就这样了。”唐缘一脸忧愁地看着站在楼梯口发呆的桓池,“我之后也看过好几次,但没发现有什么可怕的,就是那男的看了眼监控器……好吧,确实挺可怕的……但我都缓过来了!”
刘师傅问:“小池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
“是啊,饭塞嘴里了都不怎么嚼,扒几口就不吃了。”唐齐义叹了口气,“他也不说怎么了,你知道,小池不想说的事我逼他也没用。”
“那也得吃饭,饿坏了怎么办?”刘师傅放下锅铲,端起刚炒好的蛋炒饭放在离桓池最近的桌上,“小池,先来把饭吃了,小池?”
桓池呆了会儿,才把视线落到蛋炒饭上,他很饿,可咽不下。
刘师傅都快上手拉他了,桓池才慢吞吞走到桌边坐下。
太离谱了。
桓池拿起筷子,不可遏制地想道。
他也想过是不是眼镜男这个贝鸥司玩家很喜欢这张卡的手杖造型,于是特地通过人脉要到了箴百运星之杖的设计图纸再找人定制,所以连花纹等各种细节都分毫不差。
但这解释不了眼镜男怪异的举动。
谁会大晚上一声不吭地阻碍别人关门,还神秘兮兮地留下一句‘明天见’?
附近又没有精神病院。
……最重要的是那把手杖杖身光滑不便把握,眼镜男在那种局面都能用一只手和用尽全力的桓池达成平衡。
桓池捏着额角。
在看到监控画面,思绪炸了又恢复一点后,桓池就迅速把眼镜男和左立兵说的那些话叠在一起。
贝鸥司玩家,恐怖分子,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卡牌造型,眼镜男这个贝鸥司玩家表现出的异于常人的力气和行为,他们刚出现在附近,隔壁小区就出了高空坠落案……
一件两件是巧合,三件四件还能是巧合?
他的思维被冒出头的一点疑问压着滑向不可测的深渊。
一个不小心,桓池都两晚没合眼了,离猝死就差一个刺激。
桓池闭上眼睛,压下翻涌的心绪,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桓池不是个接受无能的人,就算现在有人跳出来告诉他这个世界是假的,他也能在短暂震惊后迅速接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忧郁的心情搞得两三天食不咽寝不寐。
他很肯定,这一切绝对和左立兵有关。
“又在发呆了……”唐齐义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心疼。
“吃了!桓哥吃了!”唐缘一直盯着桓池,在他动筷子的同时低声惊喜道。
三人像在看学吃饭的婴儿,目不转睛,面带欣慰。
感觉到背后目光的桓池:“……”
吃了两口,桓池提出要去一趟左家,唐齐义第一个反对:“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脸色,跟病入膏肓的人有什么区别啊?还想开半个小时车?别开着开着就成拉你自己的灵车了!”
桓池:“唐缘开。”
没驾驶证的唐缘:“好啊!”
“你去那儿干什么?”唐齐义皱眉。
桓池:“上次少买了二十斤番茄。”
唐齐义恍然:“哦,对,番茄都没了,确实该去一趟,我去就行。”
桓池眉梢一动。
左邱说会让左立兵把少的二十斤番茄送来,但两天过去了,老唐也没收到那二十斤番茄。
左邱从不会忘记这些,看来左立兵也出事了。
唐齐义往前走两步后回头指着桓池:“好好待在家里,别乱跑,没事就上去补觉。”
桓池‘哦’一声。
“小缘看好他。”交代完最后一句,唐齐义就拿上钥匙走了。
唐缘瞄了眼桓池:“桓哥你听到了,是唐叔说的。”
桓池默不吭声吃完蛋炒饭,把盘子收到厨房,突然胃部抽了两下,恶心感冲到喉咙,他皱着眉转身冲上二楼,直跑进唐齐义房间的厕所,手刚碰到洗脸池边缘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脑袋充血到眩晕,胸腹酸胀难耐,生理性眼泪顺着涨红的脸滑下。
蛋炒饭白吃了。
桓池有些颤抖的手死死摁着心口。
身后唐缘犹犹豫豫的脚步到客厅的位置就没靠近了,他问:“桓哥,你怎么了?”
桓池说不出话,他打开水龙头冲掉洗脸池里的呕吐物,漱干净嘴里的残留物,打开小柜拿出漱口水。
“桓哥?”唐缘的声音有些发抖。
桓池闭了闭酸涩的眼睛,这两天以来,一直懵着、胀痛的脑袋终于舒服点了。
擦干脸上、手上的水,桓池走到客厅:“没事。”
“没事就好……桓哥,你是有什么心事吗?”唐缘担忧问道。
“没事。”桓池摇头,打开电视调频,跳到‘爆炸’这两个字眼才停下。
“爆炸案?”唐缘注意力被新闻内容分散了许多,没再纠结桓池不想说的事,专心看起电视来。
“……这已经是本市第七起爆炸案,调查发现,爆炸集中在人流量大的市中心商场、市中心公园等地,波及范围并不广泛,目前无法确定犯罪者目的,望广大市民近期远离此类场所,避免进入爆炸区域……”
“……调查已经取得一定成果,初步掌握犯罪者部分特征,采取了相应措施预防犯罪者的下一步行动,希望广大市民不信谣不传谣,以官方消息为准……”
桓池撑着下巴,耷着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等爆炸案的新闻转到一条入室抢劫后,他才闭上眼睛,后仰倒在沙发上,声音有些嘶哑:“我睡会儿。”
“那我下去了,有什么事就叫我啊桓哥。”唐缘一步两回头地下了楼。
静坐了会儿,桓池疲惫地睁开眼睛。
他现在很困,眼皮重得像每一根睫毛都挂了泥巴,死死黏在下眼睑上睁不开,但他还是睡不着,闭上眼睛脑袋依然清醒。
他必须得去确认一件事。
桓池起身弯下腰,胳膊肘支在腿上抱着脑袋,手指搓捏着因通宵发麻的头皮,良久,吐了口气。
结合近期未破案件的详情、左立兵反常的话以及自己身边发生的怪事,桓池得出一个很荒谬,但是可能性最大的结论
——属于贝鸥司玩家的战争进入了现实世界。
桓池站起身,走到房间里锁上门,站到窗边。
他这两天没上过贝鸥司,脑子清醒但身体迷糊到压根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仿佛飘在半空中,做梦的状态,随时都能一个跟斗摔醒。
刷地拉开窗户,桓池踩上窗沿,望着和以前没区别的生活环境,矫捷转身下坠,扒住梯子落到地面,转身走向许久没来过的小车棚。
他拉掉蒙了一层灰的布,粗略给自行车链子上一遍油,试了试刹车,确认这辆自行车还能正常使用,跨坐上去。
不管是他脑子缺根筋精神失常了,还是那真实到像一个全新世界的游戏确实进入了他所在的世界,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
“二十斤番茄,好了!”左邱帮着把一箱番茄放到脚踏板上,因为只需要装两箱,唐齐义没开车,骑了个大电驴来。
唐齐义说:“怎么没看到小兵?”
“小兵前天去他高中同学家了,说要玩个四五天才回来。”左邱扶着腰弯了弯,“这小子在家里闷,在外面不知道玩多野,哎,管不着管不着,不给我惹麻烦就行啦!”
“小孩嘛,有玩心很正常,我还希望小池多出去走走,交交朋友嘞!”唐齐义笑着说,“走了啊,有事电话联系。”
“路上慢点!”
“好!”
看着唐齐义离开,左邱晃着腰活动了会儿,转身回到店里:“哎哟,疼疼疼……臭小子,一天了都不知道打个电话……”
今天店里生意一般,忙过那一阵,左邱坐在收银台看电视剧,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摆好的接客笑容转为惊讶:“小池?”
桓池额头沾着汗水,头发贴在一起,呼吸急促到跟跑着过来似的,撑着收银柜剧烈喘息:“叔……左立兵,他在哪儿?”
“小兵?哎,你来找小兵啊?”左邱有些意外,“他前天去同学家了还没回来,就从市场口出去往右直走第一个小区,二栋九楼,不知道具体房间号……小池喝点水再走?”
桓池摇摇手,飞快跑到市场门口,蹬开脚架,把着车头往冲几步,踩着脚踏板上车,骑得飞快。
右转,直走,第一个小区……
桓池耳边只剩自己的呼吸声,眼前出现小区楼时,周围的声音才从模糊变得清晰。
然后,他听到了熟悉的鸣笛声。
警笛。
桓池跳下自行车时腿突然一软,差点摔下去,踉跄两下才站稳,他看到了小区门口的两辆警车,和一辆防爆武装车。
仿佛被人塞进一团干燥粗糙的纸团,磨蹭得他整个脑袋都在发痛。
桓池的思维始终保持清晰,身体却依然不受控制,直到被一位手持警棍的武装特警拦下,他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无意识走到了小区门口。
或许是桓池的脸色难看到下一秒就能倒地昏迷,特警不太忍心凶他,收了警棍用手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警戒线范围外:“现在禁止进入小区。”
“发生了什么?”桓池听见自己声音沙哑。
脸色这么难看,是听说了情况的死者朋友吗?
目击者很多,总有人会传出来的。
特警调整了自己的语气,尽可能温和地说:“这里发生了一起坠楼事件,死者是一名十七到二十岁之间的男性,从高处摔下当场死亡,还不清楚具体楼层,应该是七楼以上,你不要太难过,我们还在……喂,你怎么了——队长!队长!”
—
脑袋一阵抽痛,眩晕和恶心感久久不散,鼻腔内消毒水和淡淡药味给了他淡淡的安全感。
桓池终于睁开眼睛,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天花板。
唐缘的声音传来:“叔!桓哥醒了!桓哥醒了叔!”
接着,凌乱又克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桓池床边,唐齐义急切地低声问:“小池,小池你清醒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脑袋还晕吗?饿不饿?”
“叔!你问太多了!”唐缘拉住唐齐义,转向桓池,语速比唐齐义还急,“桓哥你怎么骑着自行车就跑市场去了?腿酸不酸?还想吐吗?怎么晕在品福小区门口了?”
桓池疲惫地闭上眼睛。
“桓哥!他怎么闭上眼睛了?不会又晕过去了吧?!快叫医——”
“醒了。”桓池无奈地开口道,干裂发苦的嘴唇让他实在是不想说话。
唐缘猛地转头跑回来,眼睛通红:“桓哥,你还难受不?”
“好多了。”桓池说。
唐齐义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拿起保温杯倒了一盖子热水递到桓池面前:“喝点热水。”
桓池接过喝了两口,喉咙干涩地喝水都痛,嘴唇内侧碰到热水时还有尖锐的刺痛,应该是倒下去的时候牙齿磕到了。
桓池放松四肢:“品福小区坠楼的是谁?”
“……”唐齐义怔了一下,半晌,低声说,“小兵。”
果然。
前两天给出模棱两可的警告,今天就坠楼了,那么左立兵和那天的四名玩家是什么关系?仇家?合作但被灭口的关系?
还是说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玩家之间的狩猎?
桓池喉咙一痒,偏头咳嗽起来。
“桓哥!再喝点热水!”唐缘急忙续了温水。
“没事。”桓池坐起身,看了眼快吊完的营养液,“走了。”
“你还很虚弱……”
桓池没说话,转头在床头柜旁的铃上拍了一下。
“你从小就这副德行,遇到什么事了也不会告诉我……唉,小池,不管你遇到什么了,有需要就叫我。”唐齐义皱了皱眉,又松开,无奈笑着说。
唐缘说:“桓哥,那天那个眼镜男你认识吗?他是不是盯上你了?”
桓池没应声。
如果说贝鸥司玩家在游戏卡牌降临现实世界后,确实存在互相狩猎的行为,那么一背包好东西的他就是行走的宝藏,何况这个宝藏目前还没有掌握自保的能力。
万一已经在现实世界开启背包的人手里有确认玩家信息的卡牌就危险了,他记得有一张神权卡就有类似的能力。
那么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为什么他没有开启背包?
还是说,现实世界开启背包需要达成什么必然条件?
左立兵曾在那四个人出现之前给他模棱两可的警告,但现在看来,与其说那是警告,不如说是拉他入局的提醒。
既然拉他入了局,他身上就一定有左立兵敢赌的关键,那他就必须回到左立兵死也要把他引过去的地方。
而那些疑问的答案,他都能在左立兵身上找到。
没一会儿医生来了,检查过桓池没有问题,只是身体虚弱后就给办了出院手续。
“你们先回去。”桓池在物品存放处找到自己的那辆自行车,“我晚饭之前回来。”
唐齐义没多说,叮嘱他骑车注意安全,载着一脸犹豫的唐缘走了。
蹬着自行车,晒着不算大的太阳,桓池回到了品福小区大门口。
他昏迷的三个多小时内,尸体所在的地方基本打扫干净,只有两名全副武装的保洁在洗刷地面余污。
这会儿进进出出的人多,桓池很容易就进入小区,他站在坠落点旁一条石子路上,视线随意扫过,注意到石子路缝隙有几滴粘稠的血液,很小,和红色石子混在一起并不明显。
桓池蹲下还没看仔细,突然感觉到后背被什么打了一下,他皱着眉回头,见一个小黑点正好向他飞来,下意识侧头躲开,抬眼往前方看去。
地下车库入口旁的阴影里,戴着鸭舌帽的左立兵正手抓几枚小石子,扬手做扔东西的姿势,看到桓池沉默起身,他把石子一丢,拉起口罩,套上外套帽子,转身走进地下车库。
就像在他家给桓池带路一样。
tip1
桓池的自行车是他八岁的时候,用捡垃圾加自己身上不知道哪儿来的钱买的,他对小体型的自行车嗤之以鼻,以一米五的身高买成人山地越野变速,在营养不良的那几年只能干看着,后来沉迷游戏基本不出门,骑自行车的日子总共也没几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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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