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鸥司 第55章 第二章

两边都是大片密林的笔直马路上，桓池一手揣兜，一手拿冷饮，踩着卡牌改装的自动滑板低速前进，头上悬浮一顶放大版的无柄大伞，远远看去像一台巨大飞船。

伞盖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以及旁边扛着刘效还能把滑板玩出花来的梁丘商。

“桓池，快看！”

桓池咬着吸管扭头。

梁丘商肩顶昏迷中的刘效，略微屈膝降低重心，将滑板稳在只有一个轮子着地的状态，绕着桓池转三圈停止炫技，一扬头，“怎么样？”

桓池面无表情把脑袋转了回去。

“不厉害吗？”

梁丘商疑惑掏出手机打开自己收藏的《教你变成酷酷男孩300招之滑板》专栏，点开昨晚特地看了很久的单轮立技巧评论区，一百个也找不出一个能坚持滑三圈的。

不过也是，他们的身体素质已经因为卡牌而比普通人高，区区单轮立三圈，确实没什么值得嘚瑟的。

“那我换一个。”放好手机，梁丘商颠了颠肩膀上的刘效，跃跃欲试，打算再给桓池露另外一手。

桓池松开吸管：“还行吧。”

梁丘商当即眉开眼笑，加速滑进伞盖阴影：“其实不难，看一眼就会了，我再给你看看更厉害的。”

……

迷糊中，小腹传来难忍的撞击让五脏六腑一阵颠倒，刘效痛苦哼一声，意识勉强回笼：“爸，别颠了。”

刚做完一个豚跳，梁丘商一根手指压着刘效的背，稳定他的身体，直起腰踩滑板尾巴降速：“我没你这儿子，别乱叫。”

恍惚有些熟悉的声音穿透刘效模糊的意识，在他脑子里放了个小炸弹，炸得他眼睛一瞪，猛地支愣起上半身回头，看到了桓池的侧脸。

记忆还停留在被‘桓池’死人脸吓崩溃的那一幕，刘效重新趴下去：“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醒了？醒了就下来呗，再趴下去我可要收费了。”

差点刻进血脉的声音让刘效一僵，彻底颠覆他‘阴邪之物不能晒太阳’的世界观。

可他忽然反应过来，这声音似乎让他小腹钝痛的地方闷闷震动——说话的并不是那个帅哥，而是扛着自己的人。

刘效迷茫一阵，脑子里雾蒙蒙的记忆突然涌出。

前些日子有关肃豪川游客神秘失踪的新闻越来越多，刘效这个不关注新闻的人也从身边许多人嘴里听到过。

他本以为是因为肃豪川未开发森林密集，落单游客难辨方向以至最终迷失，结果居然是有人贩子和导游联手拐卖游客？

难道是自己脸上某个地方写着‘单纯，来骗’四个字，才让那个帅哥从上飞机起就盯上了自己？

刘效悲从中来：

“我活了十八年，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学习好……女朋友不谈，聚餐不去，埋头苦学为了出人头地，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出一趟远门，怎么还碰上了这种事……”

梁丘商眯着眼睛，俯身握住滑板边，蓄势待发。

刘效越想越伤心，愤怒和无力在他心中燃烧成一团火焰，突然大吼一声，“你们拐卖人口的良心不会痛吗！”

咚！

刘效感觉自己激动仰起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发出金属与肉/体相撞所特有的沉闷且清脆的声响，眼神凝固着震惊，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又晕了？”梁丘商潇洒落地转身，抬头看略微摇晃的路灯柱，凑到桓池身旁，“他是不是身体不好？”

桓池：“首先，刚才那名玩家只是用卡牌寄宿在他的身体里，意思就是他只是普通人，其次，是你跳太高了。”

梁丘商对着八米多高的路灯比划：“还好吧，我都没拿出全部实力。”

桓池：“……”

……

肃豪川，云莱村庄。

回到租的房间，梁丘商刚把刘效甩到床上就迫不及待重新拿上滑板：“刚才带着拖油瓶，这次单轮立我绝对能转三十圈，桓池你看……”

你转多少圈我不关心，我只后悔为什么要答应你……桓池看傻子一样看着梁丘商兴致冲冲地围着他转一圈又一圈，第N次觉得他像一只活力过剩的犬类。

他们那天遭遇了银脚链女孩，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失去了意识，

在那短短几秒内，桓池就把自己过去十几年走完了一遍，本以为看了走马灯就再也醒不过来，他却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在梁丘商豪宅的八米大床上睁开了眼睛。

按众济会众人描述，他们在至少单方面联系桓池和梁丘商几十次都无果后，决定做万全准备，再一个一个进去。

光常耀冲在最前面，他挑出防御卡牌中最好用最有效的几张，取出并同时激活，甚至都做好了葫芦娃救爷爷的准备，刚带着悲壮的脑内背景音踏进贝鸥司一楼大厅，就看到趴在电梯门口的桓池和梁丘商。

“当时你俩浑身湿透躺在一块，地上还有一大滩水，如果那水是红色的我能当场哭起来，不开玩笑。”光常耀如是说。

“应该是‘时退’，”衡阳旦推推眼镜，说的话靠谱许多，“我检查过，当时你们身上的时间和我们不一致，应该是后退了半个小时左右，更精准的时间只有你们才能看到，但很可惜，你们醒过来的时候‘气息’已经没了。”

【四星卡牌：时退——说明：时间是否一往无前——效果：调整自身时间状态】

这张卡牌‘气息’所能保留的时间长达两天，仅仅是一个照面，他们居然就昏迷了两天。

这让桓池怀疑银脚链女孩就是比鸥时代某位核心高层，大概率是将他们拉进断层空间的人。但他们目前无法和她正面抗衡。

至少她忽然出现在自己二人身后时，桓池一点醒波都没有感受到。

清醒后花了半天时间梳理得到的信息，制定了短期计划，桓池决定先处理那个对唐齐义动手的玩家，正打算走，名为‘梁丘商’的尾巴就黏了上来。

梁丘商这张脸实在招摇，和贝鸥司里一模一样的脸走到哪儿都有人认得出来。

谁知道桓池还没说，这人就激活伪装卡，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只有眼神欠揍的青年。

“桓池，”梁丘商跳下来，脚尖一挑收起滑板，“你在想什么？”

桓池回过神：“关你什么事？”

他将目光投向刘效，“醒了就起来回答问题。”

以扭曲姿势趴在床上的刘效一动不动。

“我来，”梁丘商在床边蹲下，“我找找奥，记得有一张尘鸣螺旋阶梯……”

话音刚落，刘效就触电般一骨碌爬起，那双深黑的眼睛看向梁丘商，带着愤恨和厌恶：“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梁丘商诧异眨眼，“刘哥，难道你忘了是你让我们跟你玩捉迷藏的吗，这不，我们大老远赶过来就为了陪你玩游戏，怎么样，是不是感动的快哭了？”

刘效：“……捉迷藏？”

他的表情像是一个三好市民突然被人告知自己是某地连环杀手，又茫然又错愕还觉得对方莫名其妙。

梁丘商还打算多聊几句，就看到桓池抬起了手。

“让第三个人出来回答，”桓池指尖有深紫漩涡出现，“否则……”

“否则我们就会采取强硬手段。”梁丘商熟练接话，“朋友，你得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八个字是怎么写的。”

刘效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从生’的特征很明显，”一旦涉及到游戏领域，桓池说话的主动性都变强了许多，“寄生者与被寄生者有交流时，瞳仁中会出现外表像铁线虫的‘从生游线’，何况‘从生’外的一切寄生类卡牌，寄生者都没有完全掌控被寄生者身体的权能，除非是被寄生者应允，这不难看出你手中的是什么卡牌。而‘从生’不止能容纳两个灵魂。”

【四星卡牌：从生——说明：你们并非寄生虫——效果：共存】

刘效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桓池说的确实是‘从生’最大的特征，但是，作为四星寄生类中的独张卡牌，这些特征只有作为第一任持有者的他才知道，桓池怎么会知道？

对卡牌的熟悉……刘效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随意挑了几个特点说完，桓池右手虚握，深紫色极速旋转，忽明忽暗的幽邃光芒衬得他面容阴冷，“现在，让第三个人出来。”

奇特的电流在房间闪烁而过，刘效深黑的瞳孔变淡，淡到几乎透明，能清晰看到几条‘从生游线’在瞳孔中缓慢游动。

面部肌肉扩张，表情变得有些无辜的刘效闭眼吐气而后睁开，笑了几声道：“是我放的纸条，怎么了吗？”

啪！

清脆的响指声同时出现，桓池面无表情将尘鸣螺旋阶梯所幻化的紫色漩涡弹进刘效额头。

仿佛电钻当头打的尖锐疼痛让刘效张嘴惨叫，梁丘商盘腿坐在滑板上，抬起手指撑开神域笼罩刘效。

“公共场所不要吵闹，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要讲礼貌哦，”梁丘商撑着下巴，嘴角挑起，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说说你，玩什么不好呢，非得玩捉迷藏，不知道被捉就得轮到自己当鬼了么？嗯，游戏里的鬼是鬼，现实中的鬼也是鬼，没什么差别。”

刘效的脑袋破开无数小洞，紫到发黑的液体从其中流出，仔细看在这些液体四周还覆盖了一层芦荟汁一样的透明物质，上面包裹着大大小小的泡，泡里是不断挣扎尖叫的‘从生游线’，让他看起来有些令人作呕。

——这些气泡是寄生在刘效体内的玩家的‘意识’，桓池在弹出尘鸣螺旋阶梯时顺手将寻哨也扔给了他。

这一幕看得梁丘商有着头顶发凉，他两只脚在地上扒拉，滑到桓池身旁扯了扯他的裤腿，小声问道：“你当初是打算这么削我的吗？”

桓池低头瞥他一眼。

梁丘商立马自我否认：“肯定不是，对吧？”

“当然不是，”桓池抬头看刘效痛苦到满床打滚，还不等梁丘商眼睛亮起，就补充道，“我有办法将唐缘的痛苦转移到你身上，让你体验双倍的快乐。”

梁丘商：“……”

见差不多了，桓池收回两张卡牌，神域撤下，他弹指将一张紫色卡牌悬在刘效头顶，声音淡漠：“你可以选择让被寄生者出来，但他出来的一瞬间我就会杀了你们三个。”

几乎脱力趴在床上的刘效闭上眼睛，瞳仁中疯狂扭动的‘从生游线’渐渐安分下来，喘了好一会儿，直到快要裂开的脑袋好受许多，他才手撑床板靠着床头坐起：“如果你是找我报仇，我无话可说。”

一张精神影响快散的纸条能有什么生命危险……桓池问：“为什么放纸条？”

“因为好玩。”

桓池面无表情。

刘效闷笑几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神奇的能力，你不觉得好玩吗？就像现在，你们随便一个念头就能要了我的命，这种掌控他人的快感，你们不是很享受吗？”

“话不能这么说，朋友，恶兽无差别伤人，但我大佬还会好心给它们一个机会，如果确实谈不到一起去，那就一刀送它们归西，下手那叫一个快准狠，准保它们一丝痛苦也没有，这都不给我大佬建座庙每天上香的话，神仙见了也得摇摇头，”

梁丘商摇摇头，“你能说我大佬享受吗？说不过去吧，每次手刃一条生命，我大佬都是会沐浴焚香，斋戒半天，我敢说，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桓池：“闭嘴。”

“好嘞。”

每次？一刀归西？快准狠？

刘效燃烧的魂终于被一盆冷水浇灭，垂下脑袋低声道：“我真的只是为了好玩。”

第三个玩家灵魂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实在太幼稚，桓池问了一句：“多少岁了？”

“十四岁了。”第三个玩家灵魂乖巧回答。

梁丘商：“嚯。”他稀奇仰头，“贝鸥司都不挑玩家年龄的吗？”

“按现在的状况来看，贝鸥司受众就是全年龄段，”桓池将紫色卡牌下压一段，“广撒网，捞到什么鱼算什么鱼，有几个算几个，只是我还没想明白比鸥时代这么做的目的。”

说完，桓池摸出一张无色卡牌，将卡牌化成的手环推到刘效面前，“戴上。”

贝鸥司化形为手环的卡牌千千万，第三个玩家灵魂没认出这是什么，本能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意识有些抗拒。

“戴上。”

这一声没有变得大声，第三个玩家灵魂却被吓得立马伸手接过，咔嚓一声扣在自己手腕上，冰凉又灼热的触感从手环上传来，持续几秒后平息，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多了什么，但又抓不住那一丝缥缈的、看不见的气息。

“如果你摘下它，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收到通知。”桓池起身拿上房卡。

“……我不会恶作剧了，对不起哥哥。”第三个玩家灵魂低眉顺眼道歉。

梁丘商挑眉：“叫谁哥哥呢？你刚才叫我爸爸，现在叫他哥哥，不就乱了辈分么？”

第三个玩家灵魂：“？”

桓池：“你可以闭嘴。”

梁丘商当即捂住自己的嘴。

“掌控他人确实会有快感，”桓池说，“但没人会永远是掌控者那一方，我不管你想用卡牌做什么，这一次只是警告……”

“下次再靠近我大佬方圆两百公里，就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削头如泥。”梁丘商带有威胁意味地指了指他。

桓池：“……”

好想打他一顿。

第三个玩家灵魂：“？”

可初明市占地面积统共也才两百多公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