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鸥司 第18章 第十八章

挂断电话，梁丘商盯着手机屏幕好一会儿才抬起手往滚烫的脸上扇风，长舒一口气：“幸亏开了通话录音……”

放好手机，梁丘商转身通过昏暗的通道回到地下室。

这间地下室的腥味几乎化为实质，空气充斥着黏稠触感，四具尸体横七竖八地泡在铺满地面的鲜血中，还有一个喘气的正被空气死死压在墙上，不成人形，水泥的墙壁都被砸出了裂纹。

衡阳旦倚大木箱而立，见梁丘商回来，便开口道：“嘴硬得很，刚才还试图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自杀。”

“但是他叫得那么痛苦都没有松口，真的很厉害！”旁边一名男孩兴奋笑着，说话间，他随意挥手将那人摔向地面。

“别把他打死了。”浑身笼罩在袍子阴影下的女性说道。

卷发女孩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那也差不多了吧。”

“我才不会！”男孩不服气地大声为自己辩解，“老大，我给他治疗过，我有分寸！”

“要不是尽霜姐姐拦了一下，他恐怕已经断气咯！”卷发女孩柔声柔气，说的话却字字带刺，“你能有什么分寸？好些活俘虏都是被你打死的，你不会真的是其他公会的卧底吧？”

女孩配合了一个吃惊的捂嘴动作，随即躲在穿袍子的女性身后嗤嗤笑起来。

“不是我！”男孩急道，“我都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过了一晚上就……”

“好了。”梁丘商轻轻拍男孩的肩膀，像是在宽慰他。

男孩抿着嘴委屈看他：“老大，真的不是我！”

“我知道。”梁丘商再次拍拍他，往前淌过血水，周身无形气流将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提起。

端详这人的脸片刻，他语气随和地：“别怕，悄悄告诉我，是谁向你们透露了‘残贝’的真实信息？放心，我向你保证，他们绝不会有杀你灭口的机会。”

—

桓池打开游戏房的两扇门。

精密的游戏设备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灰白尘埃，仿佛几十年没人居住过，那块常亮的地砖也黯淡无光。

看来游戏设备就是登陆图腾的具象化，贝鸥司的制作公司是怎么做到的？它的内部存在拥有神秘学力量的人类？

登陆图腾必然不会是死亡激活前使用过的最后一张卡牌，桓池清楚地记得，自己最后使用卡牌的地点是呈欲森林，最后一张卡牌是光网状的精神防御卡，怎么也不会是无名指环。

桓池关上门，将挂牌翻到‘勿扰’，打算找个时间把房间清理出来。

“桓哥？”唐缘蹬蹬跑上楼，小声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有点困而已。”桓池说。

“那就好！”唐缘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桓哥你又开始发烧了，上次可把唐叔跟我吓坏了！”

左立兵适时按下冲水按钮，洗手擦干，从唐齐义房间的厕所走出来，有些心虚地：“抱歉……我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身体不舒服就得好好休息，来吃饭的人不多，忙得过来。”唐缘说，“等会儿我和李伦赵东吉他们出去采购物资，桓哥，你们就在楼下歇着，我把唐叔装货的推车带上。”

“我也去吧。”左立兵挠头补充，“我肚子不痛了。”

“那就带两个推车，争取一趟搬完！”唐缘扭头往楼下看了眼，“那我先下去了，桓哥你睡会儿吧，没人了我再上来叫你。”

“嗯。”

唐缘又蹬蹬下楼了，左立兵脱力地靠着墙大口喘气，突然想起来桓池还有好几张卡牌在自己手里，连忙取出来还给他。

桓池抽出卡牌，留了一张散发淡淡光芒的高能卡牌：“自我之镜你拿着，它对你来说更有用。”

“还有，那四套卡组可以打散了，按我说的思路自行搭配契合你用卡习惯的卡组。”桓池打开卧室门，疲惫地揉揉眼角，“明天告诉我你配的是什么……等会你别去买东西，在楼下守店，我要睡觉。”

“你没事吧？”左立兵往前几步，“你的状态很不好。”

桓池困得一个字也不想再说，进房间锁上门窗，拉上窗帘，脱掉衣服用卡牌清洁过后钻进被窝，脑袋刚沾枕头就睡着了。

左立兵在他门外站了会儿，捕捉到睡着后平缓的呼吸声，才放心地转身下楼。

餐厅还有两桌客人，唐缘坐在楼梯口的折叠凳上玩手机，听到脚步声扭头看是左立兵，问道：“桓哥睡了吗？”

正在收银台后算账的唐齐义闻声探头：“小池没发烧吧？”

“没有，就是有点困，已经去睡了。”左立兵随手将一把椅子摆好，“那我就不一起去了，我在店里守着。”

“一起去吧！”唐齐义说，“快八点了没什么人，就我跟老刘也忙得过来，你在屋里陪我们俩老头多闷？去街上透口气吧！”

李伦捂着肩膀活动胳膊：“放心吧，据我的经验，这个点最多零零散散来一两桌，师父和唐叔手脚麻利，绝对没问题。”

“就你知道得多。”刘师傅坐在折叠床上笑着说。

赵东吉给刘师傅倒好了热水，脱掉厨师装备，摘掉口罩：“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明天不一定还有时间上街。”

“对，走吧走吧！”唐缘起身揣好手机，“我去后面拿推车，你们再看看购物清单，看有没有漏掉什么必需品。”

等唐缘从后门推着装货小推车出来，左立兵立马上前接过一个，李伦和赵东吉挤在一块看购物清单。

“你看，是不是没有烧烤调味粉？”李伦说，“没烧烤调味粉还想吃烧烤呢？”

“加一个呗。”赵东吉拿出手机备忘录打字，“唐缘，要不要给小池买一罐糖？”

“不用吧。”唐缘想了想，“桓哥每周都会去买，应该不缺，而且我也不知道桓哥最近喜欢哪个口味。”

“好吧。”

“要不还是再买三个折叠垃圾桶吧？”李伦又说，“单独放在帐篷里，晚上就可以不用出去吹风了。”

赵东吉眼睛一眯：“你晚上要在帐篷里干什么？”

“赵大爷，土坡还能开车呢？”李伦懒得搭理他，指着一家超市，“先去那儿买日常用品。”

左立兵把着推车停在超市门口：“需要守着吗？”

“不用，我们一起进去。”唐缘把推车并成一排放好，“这家超市老板是熟人，他会帮我们看着的。”

叮咚！

超市门口欢迎光临的电子音响起，柜台后的人懒懒抬头：“欢迎光临。”

这声音太过熟悉，左立兵踏进超市的那只脚险些踩空，他惊愕看向收银柜后的人，浑身一僵。

赵东吉‘咦’一声：“是你？”

唐缘进门看到收银员是一个不认识的，有些惊讶：“你好……请问这家店的老板不在吗？”

“在啊，我就是老板。”梁丘商从柜台后走出来，冲左立兵招招手，“嗨！”

左立兵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哦，你们上次喝醉了不知道，这位是小池的朋友，那天火锅店聚餐是他帮忙把我们送回来的。”赵东吉迟疑了一下，“不过，这家店的老板不是周叔吗？”

“他昨天刚卖给我。”梁丘商随手从柜子里抽出几包烟递给他们，“我也是头一回经营超市，还请各位朋友多多关照啊。”

赵东吉和梁丘商短暂相处过，知道他出手阔绰就没推脱，李伦见他伸手利索，也跟着收下了。

唐缘摆摆手：“谢谢，我不抽烟的。”

左立兵沉默地后退一步。

梁丘商指了指屋里的货架：“那你们随便看吧，有事再叫我。”

说完，他回到收银柜后坐下，低头摆弄手机，几人拿上超市小推车往里走。

走了几步，左立兵没忍住往回看了眼，结果恰好和托着胳膊靠在墙上的梁丘商对上视线，后者嘴角一勾，漫不经心地掂着手机挥了挥，吓得他连忙摆正脑袋往前几步。

“怎么了？”唐缘问。

“没事。”左立兵喉咙紧绷，他拿出手机给桓池发消息：［股东在饭店对街买了一家超市］

等了会不见桓池回信，他深吸几口气放好手机，平静下来仔细分析。

根据已知情况，股东应该不会在这一片乱来，股东知道桓池就在附近，卡牌气息势必会第一时间让他警惕。

可是股东为什么会突然来这条街开一家小超市？这种莫名其妙，找不到理由的行为让左立兵心里直突突。

“再拿一包纸吧。”唐缘看了看购物清单，“程哥，你需要买点什么零食吗？”

没人应声，唐缘抬起头，“程哥？”

左立兵猛地回过神：“什么？”

“需要买点零食吗？景区的东西很贵，我们尽量自己带上去。”唐缘顿了下，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李伦和赵东吉，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肚子又痛了？要不先回家？”

“……”左立兵嘴角一抽，“没有，我只是不太适应。”

左立兵有多内向唐缘是知道的。

唐缘把纸递给他：“程哥你拿着清单，要什么东西你给我说，我拿。”

“好。”

叮咚！

欢迎光临！

门口的电子音再次响起，随后是梁丘商充满笑意的声音：“要来点什么？”

这道声音轻快到不像在迎接顾客，倒像是看到了什么朋友。

还没彻底转角进入盲区的左立兵绷着神经往门口看。

来人穿着浅灰色休闲套装，中长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他从柜台上的旋转小货架里抽出一盒柠檬味的糖，叮叮当当地放下。

“四块。”梁丘商看都没看电脑，在键盘上敲几下，拿起扫码机对准手机屏幕。

滴一声，到账的提示音响起，那人将糖盒放进兜里转身离开，梁丘商探出半个身体，歪着脑袋目送，“欢迎下次光临！”

是桓池！

左立兵连忙拿出手机。

桓池：［嗯］

左立兵闭了闭眼睛，终于松了口气，再次睁开扫一眼购物清单和货架。

左立兵平静下来后，他们这组拿东西的效率都提高了不少，加上这只是一家小超市，只需要买纸、一次性碗筷、垃圾袋等日常用品，不到十分钟，四人就推着小车到收银柜结账了。

梁丘商一件一件扫码的间隙，赵东吉把唐缘拉到门外：“要不叫上他一起？”

唐缘点头：“可以啊！正好他也是桓哥朋友。”

“主要是上次搭了人家的便车，还收了礼物，以前没碰面就算了，现在人家超市就开在对门，不表示一下说不过去。”赵东吉看了眼梁丘商，“而且……你知道吗，他上次开的车我去搜过，网上卖一千两百多万！”

凑过来听热闹的李伦震惊：“能开一千多万车的人在这里开超市？”

他的声音一个没控制住，连柜台边的左立兵都听到了。

梁丘商自然接过话：“那不是我的，上次不是有几个人跟我一起吗，车是那个瘦高瘦高，戴眼镜的小伙子的，他家老有钱了，我也是托他的福才能买下这家超市。”

李伦背对梁丘商，一脸尴尬地掌自己的嘴。

“好了。”梁丘商动作很麻利，没一会儿就扫好码，“一共一百四十七，就收一百四吧，现金还是扫码？”

“现金。”唐缘拿出钱包，抽出一百五递给梁丘商，“请问怎么称呼？”

“梁鱼，钓鱼的鱼。”梁丘商找给他零钱，“各位怎么称呼？”

赵东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次居然没有问过人家的名字：“我叫赵东吉，吉利的吉。”

“李伦，你好你好！”李伦点点头，“还没好好谢过你呢！”

“没事，我也是蹭车的。”梁丘商说，“你们买这么多东西，是打算去哪儿玩吗？”

“对，打算去露营。”唐缘说，“湖立市城郊的豫岐山，我们准备买六人团票，正好差一个，要不要一起？”

“好啊！”

“但你还开着超市呢，出门几天会不会不太方便？”赵东吉问。

“不会。”梁丘商笑道，“我可以叫人来帮我看着。”

“好，这样人就齐了！”李伦说。

“那就得再要一个帐篷了。”唐缘自言自语。

“帐篷？”梁丘商故作疑惑。

“对！在山顶搭帐篷。”赵东吉说，“我和李伦一个，他俩一个，小池单独一个，不过你也可以跟他们，或者跟我们一个帐篷，唐缘说那帐篷挺大，实际上住四个人都没问题。”

“那我也单独一个。”梁丘商说，“我睡相不太好，不适合跟别人一起。”

“没问题。”唐缘把推车放回原位，拿出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吧，等会拉群商量买哪天的票比较合适。”

“好。”

左立兵全程目瞪口呆。

他只是晃了个神，这位头号股东居然就和唐缘他们打成一片了？

还要和他们一起去爬山露营？

唐缘毫不犹豫答应带上股东，是因为他以为股东是桓池的朋友，可他根本就不是！

左立兵飞快瞥一眼梁丘商，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赶紧拿出手机解锁，点开桓池的聊天框：［梁鱼要跟我们一起去露营了］

桓池这次回得很快：［？］

左立兵深吸口气：［他们以为梁鱼是你的朋友］

直到唐缘加好联系方式，填好备注，提上袋子准备离开，左立兵才收到桓池第二条回复：

［梁鱼是谁？］

左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