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宵云宗掉出来的一行人等了好久也没等到那两人回来,便急急忙忙商量起来要怎么回去。
正讨论时,天空突然出现一道紫色的缝隙,紧接着封琚月和凌安怀两人便破开缝隙跳了出来。两人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但看上去却一脸轻松。
不过封琚月刚落地便脚步踉跄,还是赶上来的凌安怀及时扶住,才没让她摔倒。
但封琚月竟是甩开了凌安怀,独自一人走了。
这给几人吓得,谁也不敢靠近两个人。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封琚月这么对凌安怀,但也没人敢问。
“怎么回来了?”墨濯漓感觉到凌安怀的气息,便赶来叫她。
凌安怀目送封琚月一段距离后,便走向墨濯漓,点点头。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墨濯漓疑惑地皱眉。
凌安怀不耐烦道:“你小点声。我们回头再说这个。我先把我的朋友送回去。”
墨濯漓挑了挑眉,抬手撩了一下头发,转身就要回去她的千丹万药峰:“行吧,下次再说。”
“走吧,我先送你们回宗门——”
“发生什么了,凌安怀。”苏青禾可不会和凌安怀客气。
凌安怀摇头,平静地回答:“没什么。就是我说错话惹她生气了。”
“你说错话也不至于会让封琚月这个态度吧。肯定是你做了什么吧?”李摩诃断言。
“难不成是秘境里突然出现危险,你为了保护封琚月把她打晕自己迎上去送死结果被封琚月发现了然后和你闹脾气了?”忽阑子的奇思妙想总能在这种时候发挥特殊第六感,让她的胡编乱造和事实相差无几。
凌安怀嘴角抽了抽连忙摇头:“没有的事,真的就只是——”
“我来送他们回去吧,”顾修抬手搭在凌安怀肩膀上,“你去看看阿月。”
凌安怀正要拒绝,身体突然开始剧烈地抽搐疼痛起来,似有千万根针从头到尾扎进体内来回旋钻。
这是剧情惩罚?但是封琚月应该已经帮她规避了这个剧情节点才对!她们是直接打开通道出来,并非乘坐鲸鱼,所以也不存在抢走秘宝一说才是……那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顾修察觉到凌安怀全身颤抖,以为她是战斗时受了伤便宽慰道:“或者你先回灵修院吧。你身上还有伤,等会千丹万药峰会给你送药——”
“麻烦你了,我先回去了。”
凌安怀一刻也不敢停留,跌跌撞撞往灵修院跑。
回到房间,凌安怀便摔倒在地上。房间里杂七杂八地东西倒了一地。象征着她的家的东西散落下来,围绕着倒在地上牙齿打颤的凌安怀,好似在宽慰,又好似在替她着急。
也没有强制触发,但是偏偏有惩罚?怎么回事?
不对啊……这么多次了,都是这么规避的,为什么偏偏这次会这样?难道是因为,自己想寻死吗?
不会吧……
凌安怀颤抖着手,从手镯取出阴剑,却没抓住掉在地上。她咬紧牙,疼得青筋凸起,却也不敢出声,只能忍耐着那万虫蚀骨般的痛意,颤巍巍地试图再次拿起剑,意图直接了解。
“你果然想寻死。”
封琚月的声音冷不丁地在房间里响起。
下一刻,凌安怀手里的剑便被踢出去。
凌安怀也被整个揽起来,带进了玉佩的空间。
这里,只有封琚月一人。于是凌安怀再也忍不住抓着封琚月的衣襟,放声嘶喊起痛苦。
奇怪的是,原本应该持续一天一夜的惩罚,居然很快就消失了。或许是因为玉佩屏蔽了吧。总之凌安怀很快就因为疼痛全身脱力,倒在封琚月怀里。
封琚月眼里挂着怜惜,将凌安怀放回床上。
她一开始就进了灵修院,来到了凌安怀房间。本来就是想等没人的时候,好好质问凌安怀,却没想凌安怀一进来便如一块易碎的玉摔在地上,她吓得脸色惨白,想要靠近,却发现凌安怀根本没注意到她,而是取出了阴剑。
那个瞬间,封琚月就明白了凌安怀想做什么。她立刻上前踢飞了阴剑,然后带走了凌安怀。
她身上的秘密真的好多。像是能预知未来一样带领他们一路向前,原本可能遭遇的风险,都被他们完美的规避掉。
所以,凌安怀才会因为仇今岁的死,如此大受打击到想要以死谢罪吗?她不觉得仅仅是因为这样。而且刚才看凌安怀的样子像是因为身上带伤,因为疼痛才会这样。
那又是什么让凌安怀如此饱受折磨?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凌安怀身上的秘密太多太多了。
多到她,不知道要如何与凌安怀相处才好。
万一,凌安怀其实也是娘娘的人呢。那些涂灵很明显在模仿凌安怀。万一,凌安怀其实就是娘娘的人潜伏到这里,博取他们的信任,就是为了方便娘娘渗透下界,带来生灵涂炭呢?
如果是真的,她一定会杀了凌安怀并为此赎罪一生。
就在封琚月胡思乱想的时候,凌安怀凌乱地呼吸终于平复下来。
好累。好疲惫。做了这么多努力了这么久,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规避命运,还是为了回家呢?凌安怀有些时候自己都快搞不清楚了。
可能是她贪心吧,两者都想要。她想要规避命运想要和封琚月经历携手到最后的幸福结局;也想要在达成一切后,回家,回去好好读大学,回去工作,然后把在这里的经历当做一场梦,编撰到笔下。
在原来的世界,她算起来失踪了十五年了,这十五年里,也不知道父母怎么样了。真希望回去的时候还保持原样,还是在跷二郎腿的时候。
啊……为什么会这样……就因为同名同姓所以就被叫来这种地方了吗?这叫诱拐啊!绑架啊!
该死的……
“凌安怀,你怎么了?”封琚月连忙拿出手帕,擦掉凌安怀源源不断掉出来的眼泪。
擦去后还会涌出来,怎么都不停,就好像是凌安怀悲伤的聚合体,从她这个装不下的容器里溢出来,宣告容器的破碎。
“我不与你生气了,你快些停下,快些,你莫要哭了,好不好?”封琚月软着声音,如同哄孩子那般轻声细语地呼唤着。
“封琚月……我想回家……”
“好好好,我们回家,去京城,回郡主府如何?莫要哭了。”
“嗯……对不起……谢谢你阿月……对不起……”
不是这个家……短短五个字,凌安怀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真正的家,在异世界。可是,郡主府也是凌安怀的家。
封琚月到底是带凌安怀离开了宵云宗,御剑携她去了京城。
澜王朝的京城也在下雪。白雪铺满瓦头,家家户户挂着红灯笼,喜庆的哟呵与叫卖此起彼伏。
说起来,快新年了。
两人换了一身寻常姑娘家的衣服,在集市上街上挽着手,像寻常家的闺中好友那样,东瞧瞧西看看。偶尔瞧见了些饰品,凌安怀还会停下脚步,拿起来比着封琚月看看合不合适,相宜与否。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蒙尘的郡主府。
路过的人说,这郡主府什么时候建的也不知道,好像是瑞王爷女儿的。但大家都不记得这号人。不过也没人想着拆掉,上头也说放着不管便是,百姓也没有说觉得碍眼的想法。大家都觉得,留着就好。
凌安怀推开郡主府的大门,府上毫无生气,只有桂花树野蛮生长,种子洒落在青石板的缝隙里,顶开石板生长起来。
霜雪铺在郡主府地面,如月的桂花铺在雪上,朱红的府邸在月色勾勒下寂寥落寞。
凌安怀走进去,脚印留在雪面。她从未见过郡主府的庭院里落雪的场景,以往府上的仆人们总是会打理的很好,绝不会让雪妨碍到她。
庭院里的桂花树也没有人修剪枝丫了,假山爬满深绿的青苔,池塘里的鱼也没了影,只有薄薄的冰盖在水面。
回到她的房间,似乎还是保持着原样。什么都没有变过,保持着她离开的样子,除了所有东西都铺着灰尘以外。
窗台上,还洒着一滩腐烂或鲜艳的桂花。
这个世界的凌安怀的家,也没有了。
这样也好。
这样的话如果她死遁了,那些该落泪的都不会因为她而伤心了。
毕竟世上再也没有万福郡主了。
两人找出了干净的坐垫,铺在雪上。端出一个炕桌摆在两人中间。
桂花洋洋洒洒地飘落,哪怕雪压了枝头,却也不知气候冷暖地盛开着。
明明不可能开在这个季节的。
此刻却盛开得无比绚烂,如梦似幻。
炕桌上放着两个漂亮的瓷杯,杯子表面爬满烧制良好的蝉翼纹。封琚月拿出一壶温茶,倒在杯中。
透彻的茶水在杯中旋转晃悠,也将那天上的明月与落下的桂花一起裹挟了去,此刻倒也真将那镜花水月的景象在杯中呈现了。
两人不发一言,对杯而酌。
凌安怀兀地笑了,望着头上烂漫的桂花,忽地提道:“你在尚书府的身契。我替你保管着的。”
封琚月一愣,抬头看向凌安怀:“为何……”
“我知道你是有意不与他们断俗的。我也知道你不断俗只为了报答他们收留你的恩情,好在后日尚书府遇难,你能及时寻到并救助。”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
凌安怀抬头,望着封琚月微微一笑:“你的仇人是太子。如果被皇上知道,过去尚书府帮过你,才能让你活到现在,你觉得尚书府还会好过吗?”
封琚月敛下眼睑。凌安怀说得没错。她以为自己考虑周全了。但是……如果要报恩的话,断掉和尚书府的关系也是最好的选择。
哪怕将我遗忘也没关系。只要安好,便也知足。
两人对饮到深夜,便在郡主府歇下,第二日天亮才返回宵云宗。
只是刚落地承天峰,便看到一群穿着青金色长袍的人。他们每人都是实打实的元婴境界,并且都握着剑,随时准备打一场硬仗似的。
还以为是想踢馆宵云宗的人,却看到朱宗主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送一个疑似领头的人离开宗主府。
那人一见到凌安怀,做了个手势,那群青金色长袍的人便将凌安怀团团包围。
“将宵云宗弟子凌安怀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