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绕多久了啊?”苏青禾眉头一拧,忍不住出声抱怨。
穿过那道门后,才发现只有魏槐和迦摩两个人和她同行,其他人都不知道被传送去了哪里。早知如此就该给这些人塞点子母符,方便寻找位置和传话了。
他们三人在这个黑压压的森林里走了半个时辰,也没见着有半点出路。
这片森林怪诞压抑,土壤,枯树,草木,就连头顶的天空也是一片漆黑。唯一的亮度,是时有时无散发微光的雾。只要有雾出现时,乌鸦就会叫,随后便是土壤下传出可怖地惨叫。
作为修士出生的三人自然不怕这些,魏槐甚至隐约有些兴奋,摩拳擦掌,打算整两个好点的带回去当自己的鬼修材料。
苏青禾只能和一身佛光照耀,看上去比较安全的迦摩走在一起。
迦摩这个人一路上都寡言少语。说实话,就算是认识那么久,她和迦摩交情也不是很深,只知道这家伙话少,人善,还是个佛心肠。
迦摩注意到苏青禾明目张胆地打量,便分出一丝目光落在苏青禾身上。在他认知中,苏青禾前几日才痛失所爱,他不认为一个人会这么快振作起来。
果然,在苏青禾手腕上看到了明显用发丝编织的手绳。
魏槐也在偷偷注意苏青禾。近日苏青禾情绪看起来很正常,但他也是明白,人不可能一下就能跨过悲伤,这绝对是在憋个大的。
他一步三回头,终于对上苏青禾一脸不耐烦地表情后,讪讪开口:“青禾,累的话,要不,咱们歇歇怎么样?”
苏青禾没有意见,点点头看向迦摩。迦摩自然尊重二人意思,便也跟着点头。
于是三人寻了处土堆稍矮一些的地方,搬来一些石头垫着坐下了。
其实他们也并不觉得累,说是歇一下,其实也不过是担心苏青禾罢了。
三人坐在一起,相当沉默。
苏青禾怀揣心事不愿开口,魏槐与迦摩也不曾说上几句,诡异的尴尬占据了三人的氛围。他们像头一天认识一样,紧张到低头数着衣摆上绣了多少纹样。
但是没过一会,魏槐和迦摩便抬起头,看向如鬼魅般飘来的一团绿色火焰。紧接着,一簇又一簇火焰窜出来,以迅雷之势包围了三人。
而三人经验足够丰富,迦摩应对的佛珠与经书已然上手,魏槐也取出桃木剑,苏青禾则是抓着装满朱砂的荷包和符纸。三人很明显不是区区魑魅魍魉就能纠缠的,于是那最靠近的火焰,也慢慢显露原形。
在三人警惕地注视下,苏青禾面前的绿色火焰竟然化作仇今岁的模样,以一种半透明的魂体姿态,出现在三人面前。
魏槐离开不客气地劈下一记桃木剑,试图让这个伪装仇今岁模样的野鬼魂飞魄散。然后这一剑下去却是扑了个空,甚至直接穿过了魂体。
“仇今岁”只是无奈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的弧度和习惯,与生前的仇今岁一模一样。
此时的苏青禾低着头,发丝遮住脸,看不见藏起来的情绪。但她颤抖的肩膀和震悚的身躯却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你是……仇今岁吗。”苏青禾压抑住声音,努力让腔调听起来很正常。
“仇今岁”只是温柔地看着苏青禾,也不作任何回应,只是默默地注视。
魏槐也有了些动容,他上前,搂住苏青禾肩膀给她安定的力量后,看向“仇今岁”一字一句问道:“青禾在问你呢。今岁,你怎地不说话?”
闻言,“仇今岁”则是上前,轻轻拥抱二人,并揉了揉苏青禾的头发。虽然它只是灵体,根本无法触碰到二人,但两人还是有一种被拥抱的错觉。
但是,在迦摩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那魂体在迦摩眼里,是一个干瘪枯瘦的幽体,是根本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孤魂野鬼,却被苏青禾和魏槐认成了仇今岁。
原来如此,只会让人看到自己心中所思。
那自己又会看到什么呢?
会是遁空门的人?还是遁空门的“佛”呢?
迦摩转头,看向那一簇簇绿色火焰。他没有看到什么相熟的过去的人,也没有看到最近的人,只有一团团火焰围着他们打转。
于是迦摩垂目,反手打出佛珠。那串盘得发亮的佛珠碰到那幽体,幽体立刻发出刺耳的尖叫,随后在苏青禾眼里变回枯槁的野鬼,再变成一团平平无奇的绿色火焰。
苏青禾愣愣地看着那团绿色火焰,然后又看向收起佛珠的迦摩。她脸上一瞬露出难以忍受的崩溃,随后苏青禾抬起头,手一挥,符纸在她面前列成一排。挥手拍上朱砂,朱砂在每张符纸上都刻下形状不同的图案,以及各色古文。
魏槐知道苏青禾这是生气了,收手,不敢把自家鬼修叫出来。等会一道招雷符,全给他灭了。
只见苏青禾五指一抓,符纸便依次爬上她手臂紧紧贴上。
然后又就是一击犹如雷暴的巴掌,扇在靠过来的绿色火焰上。那火焰立刻就被拍得魂飞魄散,变成极小的一颗光点,就连逃跑的速度都极为缓慢。
看那一巴掌,以及缠绕的符纸数量,魏槐就知道苏青禾有多生气。他连忙扒拉上迦摩,带他迅速远离此处。
听着背后响亮的巴掌,两人都不希望被误伤。
魏槐蹲在地上,抓起地上的黑土地一边玩一边看向迦摩。这人,好像一眼就看穿了真相,是因为俗世没有值得留念的吗?
“魏施主,不妨有话直说?”迦摩看向魏槐。
“没,只是感叹你,真正做到了斩缘,”魏槐看向在一旁气得每一个绿色火焰都要扇一巴掌的苏青禾,淡淡一笑,“我们都做不到。”
迦摩古井无波的眼睛微微闪动,手指不自觉推捻佛珠。他双手合十,指尖向上,暗道阿弥陀佛。
也并非斩缘,而是他本就无缘。
“你俩缩在这儿分力不出,全靠我一人?”
苏青禾阴恻恻地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魏槐暗道不好,手脚并用赶紧逃跑。
迦摩没有任何预料,正想转身解释,就见苏青禾一巴掌呼过来。
雷击贯穿全身的瞬间,他也终于是在脑海里的回忆碎片中,看到了往日的场景。
他还以为永远都不会想起来了。
满堂经文,染血的袈裟,视而不见的主持,以及那张无面无情无欲的佛面……
毫无防备地迦摩倒在地上,双眼难得睁大,只是手掌上仍然攥着那串佛珠。
苏青禾抓住想要逃跑的魏槐,直接从后腰的位置拍上一巴掌,给魏槐电地跪在地上抽搐。
好险,差点让眼泪掉出来。苏青禾埋着脑袋吐出一口气,而后直起身子,从手臂上扯去符纸,拍了拍魏槐,又把他扶起来。
魏槐现在还感觉头晕眼花的。好久没被电,还有点不习惯了。他搭着苏青禾,感受到臂膀下女子仍然戚哀的情绪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当一个傻愣的朋友,一个贴心的兄长
“魏槐,谢谢你迁就我。”苏青禾靠着魏槐,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
魏槐拍了拍苏青禾肩膀,笑道:“我可是你们俩的兄长。”
苏青禾脸上支起勉强的笑容。随后扶着魏槐,来到迦摩身旁。
“抱歉迦摩兄,不知轻重了些。您可还好?”苏青禾关切地蹲下身,试图扶起迦摩。
而迦摩却作出制止的手势,仰面盯着黑压压的云层出神。
“有光,而且一直在动。”迦摩指着头顶那随时都在移动的光的窟窿。
魏槐一听,连忙挨着迦摩躺下,眼睛顺着迦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这黑咕隆咚的地方总算能见着些亮了。奇也怪哉,怎地有光没照到林子里?”
苏青禾也跟着仰头,听到魏槐的话下意识回应他说:“会不会是,那光窟窿,才是真的出口?毕竟我们在这里绕了好久的圈也没找到路。”
有一试的价值。于是三人纷纷召出御剑,行至上空时,也感觉到脚下的森林正在向上攀升猛长。他们好像距离天空越来越近,也好似从未离开过森林。
这算是找对地方了吗?三人便加速起来,追着那要逃跑的窟窿去。
只是那窟窿跑得极快,很难追上。
“怎么让它停下来啊!”魏槐急得喊话。
苏青禾思索片刻,甩出三张符纸,打在迦摩的后背上。迦摩瞬间感觉体内充斥力量。
“迦摩兄!你且试试攻它一下,看看能不能封它去路,或减慢速度。”
毕竟这里正统的武力输出,貌似也只有迦摩了。
迦摩点头应下苏青禾邀请,转手召出他那柄两人高的巨锤,瞄准光窟窿逃跑的路线,在苏青禾贴上速度符纸的瞬间将巨锤扔出去。
巨锤像风车一样旋转着飞出去,刚好卡在光窟窿逃跑的前方,把它砸得停顿下来,也眼瞧着出现了巨大的豁口,光线从窟窿中投射下来,脚下穷追不舍的森林被光线照射的区域立刻缩回原型。
几人见状立刻使出浑身解数地攻击,一齐将那窟窿砸了个稀碎,露出大片的光亮散发出来。而三人也趁机来到光亮之下,松了一口气后,钻进了那光窟窿里面。
炽白的空间里,躺着三面镜子,由光滑如白玉的矿石制成镜底,镜面则是如水一般清晰。
是何宝物三人也不知道,只能先带走,而取走镜面的瞬间,白光便从脚底炸开将人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