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越到后面便越摄人心魄,顺颂终于被折磨的无法分神。
布阵结束,梵音看向被师父的封印折磨的顺颂,心中有一丝动摇,但只一瞬,她便坚定了眼神,师父说,这人是上古的祸害,不除则四海之境亡灵怨气不消。
难不成,她真要死在这无妄山中了?
不!
顺颂拼尽全身力气念出口诀,“华盖之泉,长生之路,无相之门,色授长销,无相,助我!”
青野的阵法被神术无相冲破,坐镇于无妄山殿内的青野顿时呕出一口鲜血,他急忙收聚法力,是他小瞧了顺颂的力量,梵音一人不一定能够应对,他必须去帮她。
阵法碎了,缚灵剑术却还是好好的,顺颂却耗尽了所有法力,摔落在地,但好在她方才借助无相法术给沈清和递了消息,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合眼前,顺颂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上无妄山。
沈清和?不,是凌沂州。
他浑身凝聚着一股强大的怨恨之气,走火入魔一般直直攻向刚刚赶到的青野。
即便法术再高对上这不要命的打法也是无处逃脱,青野眯了眯眼,不知他这强烈的怨气从何而来,几乎要与成魔无异。
“师父!快躲开!”梵音焦急地呼喊。
青野却像没听到一般直直对上凌沂州的攻击,强大的法术对抗,震天动地,无妄山的结界也因此不攻自破。
收到消息的沈清和在山脚下万分焦急,他一直在尝试各种方法上山,但都不得而终,此时见结界破裂,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飞身上山。
青野与凌沂州斗得两败俱伤,梵音顾不得杀顺颂,收起了缚灵剑术去查看自己的师父。
沈清和只见顺颂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还以为自己上来晚了,顿时目眦欲裂,一掌甩向青野,梵音立时挡在青野身前,接下这一掌。
沈清和顾不上他们,赶到顺颂身边将她拦腰抱起,颠簸之间顺颂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又移了位,痛苦的皱着眉,无力地抓上沈清和垂在腰间的头发,“轻点儿,疼……”
刺痛感袭上头皮,沈清和忙低头看她,眼中盈盈闪着水光:“你没死。”
见他这幅样子,顺颂还有闲暇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扯得浑身哪哪儿都疼,又痛嘶一声,“我当然不能死,死了怎么看你为我哭鼻子。”
闻此言,沈清和猛地抬起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眼睛。平日里一直平平淡淡的人闪了泪花,顺颂只觉得新鲜无比,忍着疼也得侧着眼去看他。
沈清和却不忍她疼,主动低下头,让她看个清楚明白。丢人便丢人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边儿俩人眉来眼去,含情脉脉,打情骂俏的,那边三个人都快死个干净了。
沈清和那一掌虽不具十成威力,却也不容小觑,梵音一个小小的瓶子,化成人形还全靠师父青野的法力支持,哪受得住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掌,当即倒在青野身上,生死不明。
凌沂州也是元气大伤,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沈清和环视了一圈,青野师徒二人是死是活他自然是不在乎,可进入四海之境却还需要青野,况且,梵音的本体,也是他要找的东西。
思衬片刻,施了个瞬移术将三人送到凌沂州木屋,自己则抱着顺颂运起飞行之术。
无妄山的结界从头到脚皆是青野用自己的法力形成,山上一战,青野元神受损,结界也随之消散了。
沈清和如今能自如的来去无妄山,倒也方便他向凌沂州口中的灵树寻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身在人间界,作为神族,顺颂唯一能够恢复受损神力的方法就是嗜睡打坐,修补裂缝的神魂,沈清和趁着此时登上无妄山,找到了灵树,探寻之间,却看到了些令人大吃一惊的景象。
三万年前,三界大分之前没多久,人间界,西北灵域。
“沂州啊,出来吃饭了。”身着异域服饰的中年女子端着饭朝屋里唤了一声,乌黑的发辫垂在左胸前,虽已非二八芳龄,却仍是容貌艳丽,美貌动人。
“阿爹不把弓箭还给我,我就不吃!”屋内传出凌沂州赌气的声音。
一旁端着菜的中年男子面色不悦,“你不要管他,他爱吃不吃。”
女子眄他一眼,“你偏藏他的弓箭做什么?”
“他手下没个把门,射伤了金乌家的羊,还有理了?”凌父将碗重重地搁在桌子上,“不吃正好,今日的菜好吃,少他一个我还可以多吃点!”
听了这话,凌沂州简直气极,冲出门来直往马厩而去,倔得连看也没看那饭菜一眼。
“哎!”凌母看着儿子怒气冲冲地离去,不轻不重地拍了凌父一下,“他不是及时给小羊包扎了,你何必与他怄气?”
凌父自顾自坐下夹菜,鼻子里哼哼地出气。
“驾!驾!”凌沂州骑着马儿,不停地加快速度,几乎要在荒漠里跑出残影。
那弓箭是爷爷生前留给他的东西,父亲凭什么没收?不就是只羊儿吗?金乌叔叔都没说什么,偏他不依不饶的!
哼!
在心里头越复盘越生气,凌沂州就驾着马在沙漠里跑了一上午,直到马儿累了,他也累了,才决定回去。他消失了一上午,阿爹该知道错了吧?
心里想着再让阿爹着急着急,凌沂州边找绿洲让马儿吃草,边不疾不徐地往回赶。
“那是什么?”凌沂州摸了摸马儿腿上的绒毛,“好马儿,你先喝水。”
他站起身来朝异常处观望,一股巨大的异光刺来,他下意识地捂住眼睛,俄而便感觉有一阵强风袭来,直直将他掀飞,摔在几米远的地上。
“沙尘暴?”可是先人护佑,灵域已经好几百年没有过沙尘暴了,怎会如此突然?
而且哪个方向,好像是……木屋!
糟了!阿爹阿娘还在家!
凌沂州顾不得身上摔得七八处痛楚,急忙翻身上马。
“驾!驾!”
马儿疾驰,离家越来越近,风暴也渐渐小了,远远地,凌沂州便看见自家的木屋坍塌,零落在地,而他的爹娘,不知所踪。
“阿爹!阿娘!”
他慌得握不住缰绳,随着颠簸摔下马背,却不敢有一丝停留,艰难地爬起来却又因为害怕得腿软倒了下去。
他抓着地一点一点往家的方向爬,歇斯底里呼喊:“爹!娘!”
终于摸到自家的一寸土地,凌沂州攥了攥拳,努力找回自己的力气,抹了抹早已湿成一片的脸颊,好不容易站起来,他便跌跌撞撞的朝前走,眼前却早已是一片废墟。
“阿爹,阿娘……”
可回应他的,只是一片空寂。
无端而来的灾难砸碎了凌沂州的所有,从此他游荡在荒漠里,最后一次与亲人争吵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甚至因为怄气没吃到阿娘做的最后一顿饭。
自此,凌沂州任由无穷尽的自责与愧疚将他蚕食、吞没。
那样的痛苦,沈清和再清楚不过,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没有选择自别于世,一了百了?”
顺颂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还到了无妄山的灵树前,与他一起看完了这个惨淡的故事。
她深深地蹙着眉,却可以说得上是淡漠的开口:“因为他不认为自己的阿爹阿娘死了。”
他们只是掉出了时间之外,在世间不停地与凌沂州擦肩。只要他一直一直游荡在此地,终有一日,他们还会重逢。
就这样,由于执念太过深重,凌沂州死后魂魄无法进入人世的轮回,化成一抹超于六界之外的执念,永生永世留在了这片荒漠。
“可他最后为什么会冲上无妄山攻击青野?”
沈清和也无法给出答案,他看向灵树,又有一片叶子掉落下来。
四海之境的大门无法在人间界开启,青野强行冲破封印,引来的是整个灵域的排斥,百年未见的沙尘暴忽然席卷了灵域,而青野则从四海之境中逃了出来,怀里还揣着个玉瓶。
“原来如此,”顺颂了然大悟,面上说不清是悲还是别的什么。
“青野逃出四海之境时破坏了封印导致灵域沙尘暴,间接害死了凌沂州的父母亲,所以他那日是看到了这个真相,才跑上无妄山要与青野死战。”
青野把着门不让他们进入四海之境,大概也是这样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