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山上只有一处房屋,看着不像气派的仙门,而只是一个平凡人家的住所。事实上,山中也只住着先辈青野与其徒弟梵音两人。
青野没有邀请顺颂进屋,而是与她一同站在峰崖上,看着山下一望无际的沙漠。
这场景属实有些玄幻,方圆百里,独有此处树林阴翳,这绿荫像是专门设在此处似的,波及不到山下的哪怕一寸土地。
“姑娘要进四海之境,所求何物?”
“先辈如此清明,所求何物又有何紧要?”
青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长存于世上万年,他早已满头华发,此时随风舞动,将他衬得像一个即将飞升的仙人一般,“的确无关紧要。”
糊涂了,他本就是仙人一个。
顺颂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先辈虽隐于无妄山中,可心中想必并非无妄,世间种种荒唐,你在这山中,定也能看得清楚明白,四海之境,晚生非去不可。”
青野看着她言辞凿凿的样子,忽然牵出一抹让人看不透的笑来,似乎是讽刺,又似乎是……不屑?
“四海之境,你还没资格进去。”
顺颂蹙起眉,“为什么?”
梵音看着师父的神情,垂眸思索片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提剑挡在顺颂面前,“你还是请回吧。”
顺颂看向她,眼中满是不解。但见青野如此坚决,深知今日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便点了点头。
“好,多谢先辈今日肯见晚生一面,明日晚生会再来拜访,希望那时先辈能告知方法。”
顺颂运起飞行之术,跃下山崖。
梵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询问身旁的青野,“师父为何见她?又为何……”不告诉她四海之境根本无法进入。
“境内万千魂灵都等着讨伐她,她不配进去。”梵音从没见过这般模样的师父,眼中盛满了怒意与恨意,似乎与口中之人有着难以泯灭的血海深仇。
梵音不再说话,她如今只想知道,顺颂,到底是谁?
“梵音。”青野忽然唤她。
“是,师父。”
“我教授你的缚灵剑术你可有大成?”
“回师父,仍有不通之处,但已学会了九成。”
“好,九成便够了,”青野满意的点点头,“明日这人再来,你便用缚灵剑术对付她,我在此地设下阵法,叫她插翅难飞!”
缚灵剑术顾名思义,有束缚人之魂灵之效,梵音原身便是盛纳魂灵的容器,修习此等剑术,可谓对口。
被剑刺中之人,魂魄必定被抽出,鞭策数次,最终消亡。
“师父,是要置她于死地?”梵音心中不解,师父虽不是什么济世救人的大仙人,但也从未做过害人之事,为何此次对那个姑娘恶意如此深重?
青野却没再多做解释,袖袍一挥便闪身离去。
他也没想到上万年前各族的仇人,竟会再度重生,还是如此的法术低下,未免灾祸重现,他必须杀了她!
这厢顺颂前脚将落地,沈清和便迎上来,身后还跟着在家呆不住纵马而来的凌沂州。
“情况如何?”
“怎么样,你那先辈告诉你进去四海之境的方法了吗?”凌沂州跟道。
顺颂垂首摇了摇头,“四海之境已封闭上万余年,不论是为守护其中的东西,还是为了保护外面的人,青野先辈不让我们进去,皆是情有可原。”
“那里边儿除了一堆亡魂,不是没什么东西了吗?”凌沂州接茬。
“你怎么知道?”沈清和忽然看向他,眼中带着窥视,若真只是一介凡人,凌沂州怎会知晓这么多上万年前的事?
“我……”凌沂州支支吾吾起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坦坦荡荡地答道:“无妄山中有一棵灵树,是当年跟随青野从四海之境中出来的,它的每片叶子和枝干都记载了它所见所闻,我无聊的时候经常去看上面的故事。”
“无妄山中的灵树?”顺颂重复一句,询问道,“你可以上到无妄山中?”
凌沂州有些诧异,“几十米的山而已,你也太小瞧我了。”
“你上山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吗?”
“没有啊,什么阻碍?”
沈清和与江年书顺颂相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问题所在。看来这结界,只防修仙之人,不防凡人。
“没什么,”顺颂避开话题,“对了,那灵树所在何处?我今日上去怎么没看到?”
“哦,它长在后山那块,你可能没到那边。”
顺颂点点头,“许是如此,那明日再看吧。”
夜幕降临后,一切阴谋都在此进行。
西北之地多风沙,四海之境入口处更甚。沙卷万物,肆虐之时甚至可把房屋人兽都一并卷上天。
南斗仙君经过此地,出手化解了今夜的风沙,让无数生灵在此夜幸免于难。
天帝派遣他寻找上古灵玉,可当年此物是神界的东西,神界退出六界纷争,想在五界中找到他们的东西,即便踏遍碧落黄泉,又谈何容易。
无极罗盘探知到此地有灵玉的气息,错是不会错,可靠近四海之境入口,灵玉究竟在其内,还是流落其外,尚未可知啊。
风沙俱停后,明月高起,月尘撒向大地,一望无际的沙海之中,所有秘密一览无余。
白日里青野先辈的一句“你还不够资格”令顺颂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凌沂州的屋舍只有两间房屋,木墙并不隔音。
沈清和觉浅,听着隔壁传来的被褥与衣物摩挲不断的声音,终是起了身,走到顺颂屋前,轻轻叩击了两声,便听得屋内声音乍停。
顺颂捏紧了被角,“谁?”
“是我,”沈清和轻声道,“睡不着的话,出来赏月吧。”
顺颂脸一皱,虽搞不懂他的逻辑和动机,但想着自己反正也睡不着,便掀开被褥出了门。
“凌沂州倒是有雅兴,还在这木房子上边建了个露台。”跟着沈清和跃身到屋顶,顺颂才发现此地别有洞天。
“闲时赏月,兴时纵马,静则养花种草,动则诗酒狂沙,凌沂州这凡人的日子,过得倒像神仙似的。”一路走来,难得有此清闲的时刻,沈清和也放松了身心,招招手示意顺颂坐过来。
顺颂瞧了眼他身旁的位置,却扯了扯嘴角,就近坐在了远一些的地方。
沈清和垂首笑了笑,倒也没在意,“你们神仙,过得也是这种日子吧?”
不明他是何意,顺颂看他一眼,“不是。”
“哦?”
“神也有七情六欲,爱恨嗔痴,皆是罪过,贪妄欲念,一样不少。反而因为长生不死,许多痛苦也不会消失,即便活过上万年,仍要日日勤修苦练,不可断绝。
然而力量越是强大,责任便越是多,形成闭环,无可逃脱。
爱不得,恨不能,才是神、仙常态。”
说罢,顺颂凭空变出两壶酒来,此情此景,此言此心,不饮酒未免太无趣了些。
“你喝吗?”
后者莞尔一笑,伸手接过,“盛情难却。”
顺颂撇撇嘴,“谁给你盛情了,爱喝不喝。”嘴上说着,手却十分老实地将酒递给了沈清和。
仰头一饮,烈酒入喉,灼得人嗓子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