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为何忽然回来了?”未见楚尧与江年书跟着,沈姝料见事情没有解决,故而有此一问。
思量了片刻,沈清和答道:“有些线索指向了孔方城,我回来追查。”
“听闻黔名县是有五个人失踪了,是何线索会指向孔方城?”
这次沈清和却并未多言,反而是岔开了话题,“秦如一案,你们查的如何了?”
案情一团乱麻,沈姝不敢隐瞒,答话时低眉顺眼的,“前两日行止不见了踪影,我们寻到了狼窝,却遇到了一群会说人话的狼,它们将韩元成的手札交给了我们。”
一句“会说人话的狼”并未在沈清和的心中留下波澜,世间精怪妖魔他也知其一二。
手札被沈姝随身携带着,言罢便从袖口掏出来,递给沈清和,“就是这个。只是上面的话,我如今仍是不得而解。”
沈清和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忽而怔怔然盯着上面的字无所动作,沈姝侧身去看,正是那十六个让她绞尽了脑汁也看不明白的字。
分明是毫无关联的两件事,沈清和却无端认为韩元成的死因与那五个失踪的人有什么联系。
韩元成死前也是去了仙人庙,是回来时坠崖而亡。壮汉、老者、两个小女孩本没什么关联的六个人,却都被前些时日刚出过真假金身像案件的仙人庙串联了起来。
被操控着的感觉再次袭来,如同指腹扼喉,无法喘息。
“这件事,你先别查了。”
“为什么?!”沈姝本以为他会给自己讲述这十六个字的真正含义,没想到他张口便是让她搁置此案。
“你别激动,”沈清和温和着嗓音安抚她:“我既已归来,两个案子又有所关联,便一道由我去查,你专心寻找秦行止的下落。”
虽心有疑虑,可沈清和的解释滴水不漏,秦行止下落不明,是否安全都未可知,比起查出真相为她减轻罪责,显然是先找到她为好。
“你说两个案子有所关联,难道韩元成的死与仙人庙有关?”只可能是如此了。
“现在还无法确定,待寻到确切的线索,我自会告知于你。”
沈姝又开始一门心思的寻找秦行止,盲眼大叔处她跑了数次,得到的消息永远是不知与未见,狼窝她也探过几次,仍然没有什么收获,那日夜间她们见到的火,似乎是狼自己升的。
狼不畏火,反而喜火,着实蹊跷。不过比起能言人语,这倒也显得平常了。
秦行止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孔方城内再无人见过她,韩高氏也不知从哪得了消息,亲自来访了两次,看那样子对秦行止似乎真是将秦行止当作亲孙女一般对待了,关怀有加。
韩高氏既然已经知道,秦如必然也已经闻到了风声,沈姝不敢去见她,怕秦如用失望的目光看待她,秦如心性坚韧如丝,唯有秦行止一个弱点,得知女儿不见了,她该有多么着急。
沈姝无意间发现沈清和去见了闻人离,那个面如冠玉心若兽的公子,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
沈姝躲得远远的,生怕被那两个人精给发现,坏处是看着沈清和气急败坏的样子却听不见他紧拧着眉头在说些什么。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样子,大多数时候沈清和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高兴了是笑眯眯的,生气了有时候也是笑眯眯的,闻人离看着不像个好人,他一定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才会让沈清和如此不悦。
闻人离看着街角露出的一团黑色发髻,嗤鼻发笑,打断了面前人的质问:“你的小跟班也来了,你说的事情是什么,不想让她听听吗?”
沈清和敛下眸子,冷意袭上面庞,“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
闻人离挑眉,他比沈清和还要高上几分,微低着头与他说话,那姿态让远处沈姝竟感觉是在欺压她家大人。
“不想让我打她的主意,我做的事你就不要插手,当然,有些事,你一介凡人,想管也是管不了的,只会引火烧身罢了。”
“你仙家内斗,我自不能多问,可若是犯到了我的地界,碧落黄泉,不死不休。”
远处的沈姝打了个响嚏,起风了,出门时大意了,没有穿一件披风。
“蹲够了吗?”
远处的人不知何时到了她跟前,吓得沈姝仰坐在地,“大……大人。”
完了,被掌管俸禄大权的顶头上司发现偷听他和别人说话怎么办?会不会被杀灭口!
“不回去?”
沈清和倒是想的周全,出门时拿了件披风,现在裹在身上,看着就暖和。
沈姝盯着他身上的披风呆了半晌,压根没听见自家大人嘴巴开合说了些什么。
见状沈清和抬手解开自己的披风,搭在沈姝肩上,“料你腿都冻得僵直了,现在如何?可恢复了知觉,能否行走?”
“可以……可以了。”总感觉被讥讽了,不过管他呢,大人把他的披风都给我了,还不计较我跟踪他的事,真是个好官。
人口失踪一事再次牵扯到仙人庙,沈清和意识到这不再是闻人离一个人的把戏,背后必然藏着更加巨大的秘密,但那是现在的他不能够触碰且不足以撼动的。
当天晚上,暮色已近时,秦行止毫无预兆的回到了府衙,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与她一道来的,是一个绝对不可能的人。
秦如比初见时气色好了许多,许是因为终于见到了女儿,不说话时面上也挂着明显的笑意。
“秦如一事,多谢沈捕快费心,姑娘还为我照顾了行止这许多时日,大恩大德,当牛做马难以回报。”秦如拉着秦行止深深弓腰,面上流露的是万分真切的感谢。
沈姝却觉得自己当不起这声恩,案子查的还是不明不白,十三岁的秦行止还在她的杀人凶手位列,她没有做什么,韩高氏肯放秦如出来,沈姝也不清楚缘由。
母女二人只来道个别便走了,天色已晚也未曾留宿。
六年前的案子如此似乎只能告一段落,可疑案复疑案,疑案何其多。
“韩元成的母亲,是你说服的?”送走了秦如与秦行止,温岭若借言熬不住先行离开了,门厅内独留沈姝与沈清和二人。
“此言实属抬举,”沈清和作谦逊态,“是韩元成的遗信,令其母回转了心意。”
“原来如此。”她倒是忘了,手札中还夹着一封书信。“那手札中的十六个字,到底是何意义?我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不解,那便忘了吧。”
她拧起眉,直觉告诉她沈清和接下来又要说一些令她烦忧不明的话,“什么意思?你让我别再查了?”
“世间之事大都不是你我能够插手的,你若秉持着救一个是一个的心思便罢,若是想要以凡体之躯妄图解救苍生,只是蝼蚁撼山,无稽之谈。”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当断则断,不要再管?”数条人命摆在眼前,却让她袖手旁观,沈姝无法接受,“那那五个失踪的人呢?也不再管了?”
“青年生财、添福,相伴夜间打虎,却命丧虎口,尸骨无存。张姓老者孤身出游,不慎落水,下落不明。木槿、木华两姐妹,卖饼途中偶遇恶霸,钱财被抢,因不敢回家流落在外,行迹失踪。”
“这些……是真,还是假?”
“真真假假,信了就好。”
“那以后呢?你不管不问放纵世俗腐烂,能苟活到什么时候?”
“……”鼻削眉锋,在此刻却显得如此落寞,“能活一时,便算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