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公子可看出了什么?”
县衙内,季师爷探着头站在一旁,探究地看着认真翻卷宗的余晏舟。
余晏舟皱着眉头将卷宗放在了一旁。
“季师爷,衙门的卷宗就这些了吗?”
“是的,这是张二乔奸杀案的始末,这些是洪昭的验尸记录,再就是一些走访的记录。你看出了什么?”
余晏舟摇了摇头,心情有些烦闷。
季师爷道:“大人最近为了这桩案子,十分忧心。你们可得加紧了,这一日不破案,这名单上的人便多一日危险。”
“暂且没有头绪,能用的线索太少了。”其实余晏舟心中何尝不想快快破案,“这五个人的共同点到底是什么呢?”
余晏舟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那一日在判官庙的情形……
——黑袍人看见有人来,手指微动,一阵白色烟雾从黑袍人身周散开,席卷了整个判官庙……冯秋白皱着眉头咳嗽……
(再去一切开始的地方,看看有没有线索吧。)
吃过午饭,余晏舟独自来到了判官庙。
他打量着四周,发现门窗被修好了,蛛网灰尘少了不少,里面的桌子也重新摆放过。桌上还有燃尽不久的香灰。
他有些惊讶看向判官像,判官像是被人重新油漆了一半。他伸手摸了一下,油漆沾到手上,明显是刚漆不久。
这时,一个人走进了判官庙,缓缓走向他身后,悄悄接近他。
余晏舟一眼瞥见地上自己身后出现一个人影,心中大慌!
(是凶手吗!?)
“谁!?”余晏舟连忙一躲闪,惊恐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没有说话。
余晏舟定睛一看,那人扛着一副云梯,拿着一桶油漆站在那里,似乎是判官庙的杂役。
“这位小哥,你是叫……叫周乙吧?”余晏舟这才放下心来,凭着记忆问。
那人木讷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不,不是木讷……他的“静”里,好像潜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
“我听袁知县提起过,县里集资重修判官庙,找了位擅长髹饰的师傅。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开工了。”余晏舟觉得两个人若是都不说话,也太安静了些。
在这个鬼地方,“安静”绝不是一个让人舒服的状态,即使是白天。
周乙不回答,一双眼睛盯着余晏舟看,但那双眼睛空洞无神,直叫人发毛。
余晏舟不由打了个寒战。
“我……我来这里查些线索,是官府的差事。”为了缓解尴尬,余晏舟都已经开始没话找话 。
周乙依然不说话,冷冷的。
(他是不是不会说话!?)
暗涌……在“判官庙”这个地方,在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犄角旮旯里,藏着什么东西……
(就像……被封印住的妖怪……)
余晏舟实在不愿和周乙在一个空间里再呆下去,只好告辞。
“既然你有事,我也就不打扰了。我这就……”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周乙仿佛对他完全失去了兴趣,倒先走了。
“真是个怪人……”
不过所幸周乙识趣的走了。余晏舟感觉空气都清醒了,他深呼吸了一口。
(这是什么味道……好熟悉……香的味道……)
“这儿连味道都怪怪的……”余晏舟嘀咕着,也离开了判官庙。
瞧着余晏舟快步离开,身形慢慢变远,周乙从一侧阴暗处走了出。
他面色阴沉地看着余晏舟的背影,转身又走回到了判官庙里。
判官庙的大门,“咯吱”一声,被关上了。
(好像要将所有秘密,都关在里面……)
周乙看着怒目圆睁的崔判官相,从怀里拿出了一捆檀香,拆开点燃,插在了破旧的香炉里。
他双膝直直跪在地上,“砰砰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福祸无门,唯人所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周乙好似中了邪一般,静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低声喃喃了片刻后,他微微睁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面人。
周乙紧紧咬着牙,将面人揣回怀中,看着判官相眼神越发阴沉。
“大人,世事自有因果,善恶终有报应,咱们可是讲好了的,您可别忘了……”
他又叩首三次才缓缓起身,拿起旁边的漆桶,一抹艳红的漆滴落在地上溅开,宛如鲜血一般。
阵阵阴风,卷起满地得尘土,余晏舟跟在仵作身后,刚想说什么,便呛了一口灰,连忙闭上嘴。
余晏舟抬眼看过去,前面一座低矮的破屋,门口上方挂着一个招牌“义庄”。
尘土飞扬的,余晏舟闭气加快了脚步,走进了义庄。
“这义庄里满是尸臭,余公子最好屏着呼息……”
仵作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余晏舟猛吸了一口,随即干呕了出来,
“呕……”
仵作一阵无语。余晏舟青着一张脸,连连摆手道:“无妨,我不过是一时不适应……”
余晏舟自觉丢人,压住喉间的反意。用袖子捂住口鼻,挡住浓恶的尸臭,向义庄里看了过去。
远处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具具棺材,近处是一具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屋子四角点着蜡烛,破烂的窗子挡不住风,将烛芯吹的忽明忽暗。
仵作把余晏舟带到一具尸体前,掀开上面的白布。
“这就是洪昭的尸体。”
余晏舟连忙捂着口鼻上前,闷声道:“有劳了。我再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请便。”仵作瞧了余晏舟一眼,显然不信余晏舟能找到什么线索,毕竟自己这个专业人士已经查验过多次了。
余晏舟弯腰开始仔细检查洪昭的尸体,脖颈处的伤口狰狞,已经挂着些许腐肉。
余晏舟忍不住开始想象洪昭被杀时的情形……
——洪昭昏迷不醒倒在地上,戴着鬼面的黑袍人提起利刃,刀锋闪过一阵银色光晕,正面向着洪昭的颈部落下……
余晏舟又伸手举起洪昭尸体的手臂,查看上面绳子的勒痕。
——黑袍人用绳子把洪昭反绑了起来,粗糙的麻绳陷进了衣服和裸露在外的皮肉当中……
“轰隆”一声惊雷,闪电打了下来,幽暗的义庄瞬间亮了一下,整个屋子里的棺材和尸体一览无余。余晏舟吓了一跳。
余晏舟看着被摆放在洪昭颈部上方的脑袋,面部泛紫,已经有了一些尸斑。
——凶案现场,挂在洪昭脑袋上的竹令牌底部的铃铛开始“叮铃铃”作响……
——张二乔坟头木板上,竹令牌尾部的铃铛也随风“叮铃铃、叮铃铃”作响……
冯秋白家的书房里。
和洪昭死亡现场一样,“判官”正在布置着……
囚服……手铐……脚镣……
当然,还有竹令牌。
他掏出一枚竹令牌,上面写着“冯秋白”三个字。
药炉朝外喷着热气,咕嘟咕嘟。
厨房的门半掩着……
齐靖正坐在里面守着锅炉煎药,用扇子扇着柴火。他起身掀开药罐子的盖子,看了看,转头冲着门外喊道:“秋白!药好了,快给你爹送过去。“
门外没有任何回应,齐靖探出头张望了一下,堂屋里空无一人。
“秋白?”齐靖又喊了一嘴,还是无人应答。
齐靖心中突感不妙,但这种感觉一闪而过。
(是我太紧张了吗……)
须臾之间,从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铃铛声,“叮铃铃——叮铃铃——”。
(出事了……)
齐靖不假思索,抓起桌上的刀就冲了出去
他飞步窜过堂屋,见冯秋白书房的门紧闭着,二话不说一脚踹开。
(鬼门关就此打开……)
冯秋白倒在书桌边,戴着手铐和脚镣,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口中喃喃道:“齐叔。”
“它”身着黑袍人,背对着房门,站在冯秋白脚边。
老捕头大喝一声……
“它”猛然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
“判官”现身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