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区清理完全的住房并不多,他们同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两人分别躺在两端,大概也只隔着一臂的距离。
听着那头点按光屏发出的窸窣响声,江涉鸿终于翻身转向他。
呼吸间的热度落下,略长发尾扫过颈侧,说出的话里带了几分无可奈何。
“为什么我们面对面,你还要用通讯器给我发消息。”
封鹤缓慢回身,对上那双深黑色眼眸,周围的空气陷入沉默。
两人的距离缩短至寸许,那股几乎要惹人深陷的缱绻语调,让封鹤无声的感到紧张,将视线别开后才终于开了口。
“习惯了……”
即使比起刚开始那会好了不少,但现在嗓子还是有些沙哑。
像是粗砺的砂纸带着些力道蹭过肌肤,惹出些令人难耐的痒。
但好在他除了会觉得有些干渴以外,倒没什么不适。
江涉鸿的指尖离那颤动喉结不过寸许,封鹤却无声的缩进柔软被褥间,避开他触碰。
他突然一下愣在原地,后知后觉的将手收回,才终于听见那被埋在被子里而有些闷闷的声音。
“我欠的钱已经还不上了。”
好,这家伙合着是因为害怕碰到他,才这样缩在被子里的。
他还以为……
对上那双带着困惑的眼,江涉鸿将视线落回身侧微蜷的指尖,敛住那些眼底交错的情绪,缓慢的呼出一口气。
他又能以为些什么呢……
但很显然这小人偶并不是一个会善罢甘休的性子,躺回原地后恶劣的占据了大半张床。
贴着他宽阔脊背,赶在人开口前先占领道德高地。
“我……”
“没事,我人好,这次就不算你的了。”
“哦。”
怎么这还带强买强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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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人和人偶按道理而言是不需要睡眠的,即使这两人是其中的异类,彻夜长谈也并不会损耗太多精力。
窗外的天都是雾蒙蒙一片,尘灰在空气中弥漫,连星星都隐没其中,看不见踪迹……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大多是封鹤在说,江涉鸿偶尔回应。
因为表述还不是特别顺畅,他说得缓慢,换了种表述,向江涉鸿描绘着那些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的自己像被一层玻璃隔绝在那些画面之外,上面被雾气遮掩,只能去推测可能发生的事件。
一开始的画面还是陈旧的,带着些似曾相识般的熟悉感受。
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但更像是预感。
这次是直接看见了和今日近乎重叠的画面。
他怀疑自己可能有某种预知能力,而这种能力就好像会随着身体的愈合而不断增长。
江涉鸿挑了挑眉,看着他苦恼神色,免不了起了些逗弄心思。
“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其实是这些家伙的爪牙。”
“把你抓起来之后剖开,一点点研究你这个活死人的身体构造吗?”
封鹤刚想说不怕,但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还是无声的吞咽了两下,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吧,还是有那么一点怕的。
但这件事说来也奇怪。
从一开始,封鹤就对江涉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近感。
而他身为活死人迟钝的神经,并没有意识到这种感觉是近乎本能的深刻。
现在就算认真想想,也只觉得他大概是第一个碰到的“人”,而产生了类似雏鸟的印刻行为吧。
虽然看起来个子小小的,但还是挺靠谱。
封鹤抬起头,两人的距离在霎时间缩短,近的能看见江涉鸿颤动的睫毛。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也好像染上了第六区白日里的燥热……
他望着那双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斟酌着开口。
“其实你人挺好的。”
“要你说。”
江涉鸿断线的意识在顷刻间回笼,气愤地背过身,不再理会这人的任何言语。
可封鹤又有什么错呢?
他只是一个迟钝而又不解风情的笨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