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之下看到许久没见的人,即便日思夜想,苏落落也一下就呆住了。
她落落低下了头,一双澄澈的剪瞳快速眨了两下,才重新落到了泽尔修斯脸上——
第一反应是,他黑了一点。
不是左边脸颊和肩膀上那些扭曲杂乱的黑色绒毛变得更黑了,而是他原本苍白的皮肤,像染成了一团黑色、洗不清的烟雾,又像这十天顶着烈日在挖煤,晒出了一种健康又不健康的麦色。
第二反应是,他身上的伤口多了许多。
尽管现在算是两人都清醒时的第一次见面,可苏落落对那个充满了危险和旖旎血色的雪夜记得很清楚。
她记得他身上大半的伤口分布,记得他双腿不太正常的崎岖,也记得朦胧火光下大美人被染成蜜色的巧克力腹肌和温柔(?)诱人的眼神。
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流露出的光彩,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委屈(冷漠)而绝望(暴戾)的。
还有那些纹路,像失控的前兆!
“老公……”苏落落猜到他可能误会了,急忙喊了声,提着裙摆就朝泽尔修斯的方向跑。
几头小虎崽子和猫长钺见到她的动作,齐刷刷地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老、老公???
“喵呜?”虎大用壮实的屁股撞了撞虎二,大大的眼睛里写着满满的疑惑,仿佛在说“弟弟你是第一个跟落落姐姐要糖吃的崽,你知道啥不?”
“???”虎二舌头下还含着一颗糖球,被虎大这么一撞那沾满口水的糖球就飞了出来,被最机灵的虎三一个虎扑连糖带雪都吞进了嘴里。
虎二也顾不上打架,只嗷嗷两声:他只听说落落姐姐是绝世毒妃小妖雌,老公是邪神呀,怎么会变成一个丑丑的、弱弱的残疾兽人。
这兽人身上都是血,身上还有污染的痕迹,一看就快要失控了,也不住在东边山腰,是个没山洞的兽人,不是什么好伴侣的选择,落落姐姐为啥要喊他老公?
“这是你前任?”猫长钺拧起眉,天蓝色的眼睛对上泽尔修斯的冰蓝色双眼,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苏落落却是根本没理会身后的动静,她满眼全都是不远处聋哑兽人双腿上凸起的白刺——
不会吧不会吧,应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是骨头刺吧?!!
苏落落简直不愿意相信,可看着地上那一团晕开的血迹,又不得不相信,一颗心都疼的揪了起来。
相遇之前,他身上的伤口和残缺会让她怜惜,事不关己的萌上一萌,可现在,他的伤势每增加一分,她都会难过到想哭。
明明两天前老花象爷爷来让信鸽带回来了口信,说他在镇上做工做的很好,没有任何失控的迹象,这才多久……
泽尔修斯冕下瞧见她朝自己跑来,眼睫上还挂着假惺惺的泪珠,薄唇轻启,想让她滚,又担心这个听不懂兽人话的小雌性会误会他叫她过来,干脆闭上了嘴,只用力撕扯缠绕在他心脏上的抚慰线。
他已经在这儿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为了一个根本不重要的雌性。
以她的模样和天赋,连未来的血狼骑士和未来的贝里叶斯城第一勇士都会深爱上她,又何必再在他这样一个残疾聋哑的“堕兽”面前假装热情。
这一路上,无需听说,他光从口型和肢体语言就已经从其他兽人那儿得知了许多有关她的事——
“绝世妖雌小毒妃”、
“被邪神疯狂爱♂上的雌性”、
他只是在危机时刻可以利用的一只堕兽。
一滴滴看不见的血从心口落下,再被烈阳污染灼烧的深刻的污渍,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邪神的泽尔修斯冕下的身形变得虚幻,周围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
他朝着远处离去,像一团潦草的线条。
苏落落只觉得手腕上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疼到眼前一黑,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一朵忽明忽暗的烈阳花出现在了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正在被一点点抹去。
“不……”苏落落贝齿用力咬紧,浑身一点点变得冰寒,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迅速奔跑起来,在烈阳花彻底消散之前,扯住了高大兽人离去的衣角。
“别走。”
他身上的温度比平时更加灼热,苏落落却仿佛沐浴到了温暖的阳光一般,怎么都不肯放开。
“呜呜呜廿泽,别走。”她猜测着花象爷爷送回来的那封契书上、属于隔壁残疾兽人的名字,疼到发白的双唇开开合合,顾不得越来越多的兽人围观,只用力抓着他的衣角。
她都看到了,廿泽回来的时候还带着玫瑰花呢,明显是打算给她的,结果发现她和猫长钺在一起才忽然变了脸色,还把花都给捏碎了。
想到这些日子打听到的消息,苏落落觉得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现在这个时候让廿泽一个兽人离开。
花象奶奶说:“被严重污染过的兽人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时刻处于惨烈的摧残中,这会影响他们的理智和态度。”
走南闯北的六级狐狸战士说:“兽人每一次失控,都会丧失一定的情感表达和感知能力,他们性格中的阴暗面会被放大,变得越来越暴戾。”
虎月月风情万种、作为下一任族巫接班人的姐姐说:“即将变成堕兽的兽人拥有严重的自毁倾向,他们会因为污染变得非常自卑,试图通过自残和躲避的方式来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对越亲近的人越残忍。”
暴戾、冷漠、情绪激动、试图自毁。
每一条都正中红心。
“……”察觉到衣摆被扯住,泽尔修斯冕下再也没有任何掩饰,他恶狠狠地转头过,用快要吃人的视线冷睨着苏落落,咬牙撕扯鲜血淋漓的心脏。
苏落落不为所动,一只手刚被扒下来,另一只手就趁着他体力告罄之际抓了上去。
虽然她的手也很痛,可和廿泽双腿的骨刺相比,这点疼又不算什么了。
于是,冕下刚将小雌性的手扒下去,她又贴上来,扒下去,又贴上来,重复数次,没完没了。
【为什么。】
不知道多少次试图切断抚慰线无果后,泽尔修斯仿佛被鲜血浸润过的猩红色薄唇翕张,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引诱他。
为什么明明不是纯白神殿的人,却还不断的接近他。
为什么不惧怕他浑身恐怖的烈阳污染,为什么不嫌弃他丑陋腐烂的躯体,为什么忽然出现叫他老公又可以将近十天不通过信鸽联系他。
为什么……
和他缔结了抚慰线后,还要去摸其他的兽人,一次三只(幼崽也算???冕下,你。)。
意识到自己问出口了一个什么问题,泽尔修斯冕下唇边讽刺的冷笑还未成型,一个温热的、比羽毛更柔软的东西就贴上了他的指尖。
他垂下了洁白的羽睫,对上了小雌性湿漉漉的泪眼。
她花瓣一样的软唇贴在他伤痕累累的手掌上,可怜兮兮地吻了吻他的指尖。
血液轰的一声,泽尔修斯手指微颤,掐住了苏落落的下巴。
苏落落:“……呜。”
处于失控期的兽人真是不讲道理,明明是他刚刚忽然冷静了下来,转过头对她说“吻我”的,可他长得太高了,她亲不到他嘴巴,又不想踮起脚只能亲到人家下巴这么丢人,只好退而求其次亲了亲他的手指。
她还特地学了治愈小说里很浪漫的那种套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的伤口,怎么好像还起到反效果了啊!
“疼……”苏落落被泽尔修斯捏的有点疼,见他冰蓝色的双瞳终于不像方才那样满是难以抑制的绝望了,就开始小声的撒娇,等钳制着自己的手掌松一点了,马不停蹄地往外逃。
现在廿泽已经冷静下来了,比起她,更需要药草和包扎,她要赶紧回去摇人。
泽尔修斯却是恼羞成怒,再也无法忍耐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引诱和挑衅,抬爪揪住了苏落落的衣领,慢条斯理地把人往自己的巢穴里拖。
他做的太过于优雅和行云流水,加上方才苏落落的那句老公和主动的态度,以至于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树林里,一堆看热闹的兽人和雌性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不对啊!”
“他怎么把落落给掳走了!!!”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快要失控的残疾兽人把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雌性带走了,卧槽!!!”
论语言交流的重要性.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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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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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