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子:
对不起。这是一封分手信。
我们之间的故事始于夏天,这是个好故事,而好的故事不用很长,所以也让它随着夏天结束而结束吧。
和你在一起的这个夏天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快乐到我以为我拥有了面对一切结果的勇气。去见顾医生前,我是真的打算好好治病的。我想活得尽量久,和你在一起到很老很老。
顾医生当初给出的建议其实是截肢。我骗了你,因为我发现我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坚强。和你在一起这三个月,我一直在幻想着有一天我睁开眼,我的病消失了。我期盼着奇迹,生活中也许有奇迹,但奇迹并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我早该知道这一点的。
我羡慕那些勇敢的人,但我不行,这是我的问题。我很清楚失去腿意味着什么。时间长了,我会自怨自艾,歇斯底里;我将不能自由行走,生命的最后我会长满褥疮,溃烂流脓。我无法接受这样死去,也不能接受你看到这样的我。我在你心中应该是今年夏天初见时的模样,那时的我是最好的我。我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只能在床上、轮椅上完全依赖着你度过余生。我无法心安理得地成为你的包袱,这对你不公平。
你才27岁,你的人生有无限可能,你会遇到别的人,热烈地爱上别的人,和一个健康的、善良的、美丽的姑娘共度余生。我衷心地祝福你,这并不是谎话。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值得更好的一切。
我现在在去外地的火车上。去哪里我也没想好,我从没旅行过,所以可能会四处转转,看看外面的风景,然后找个地方安定下来生活。这四周多的时间里我并没有做化疗,而是找中介把房子卖了,算上之前的存款,我有一笔不小的钱,所以生活是有保障的。我不会再回来北京了。你不要试图来找我,长痛不如短痛,早点忘记我,早点开始新的生活。
最后,请原谅我带走了玉佩。我知道这玉佩意义非凡,所以我保证我会在生命结束前把它寄回给你的。如果哪天你收到这样一个包裹,那是我的告别。谢谢你,谢谢舅舅。祝你们一切顺利,平安喜乐。
颜启」
*
老孟把信合上,对着康远掸了掸:“哈,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个骗子。生命结束之前?说得好听,估计转手就给卖了。” 康远从老孟手里拿回信,叠了两折给压在酒瓶子底下。
两人此时站在辉子的客厅,这里酒气熏天,酒柜也敞着。辉子人躺在厕所马桶边,不省人事。一开始他俩吓一跳,因为辉子身边有白色药片,以为他吃安眠药自杀,结果老孟看了看那药片,达喜胃药。
两人之所以来家找辉子,是因为康远说辉子已经两天没回消息了,这不正常。老孟本没觉得是大事,辉子这一个夏天都在忙着谈恋爱,被那小姑娘迷得神魂颠倒,两天不联系很正常。
老孟有小七的联系方式,一打电话,空号。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再之后老孟试着联系顾医生,结果人家顾医生说小七自九月初来过一次医院就再没来了。孟尝还想套话,结果顾医生直接挂断了电话,没有透露任何有关小七病情的信息。
他俩进屋时,信就扔在地上,老孟顺手拿起来看,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辉子看来,小七是因为不想成为拖油瓶才离开的,这令他心碎不已;在老孟看来,丫就是一骗子,骗他哥们儿财,还骗色骗心,临走临走了还写信装无辜,心眼儿黑透了。
老孟拿脚背轻轻踹了踹喝得昏天黑地倒地不起的辉子,叹了口气,跟康远说:“我上岁数了,扛他我这老腰遭不住。来,帮哥一个忙,你把辉子挪床上去。”
康远像扛着座山,辉子的脸对着他喷气,不知喝了多少,酒气混杂着烟味儿,差点把康远熏晕过去。
康远给辉子喂了解酒药,然后把客厅的酒瓶子收拾了,掏出电脑开始写论文。老孟在客厅窝着看球赛转播。晚上九点多辉子才醒过来,眼睛里全是血丝,开口就要喝水。
孟尝看着今天的辉子,就知道当初辉子看见那样的他是什么心情了。恨铁不成钢。为一个女人不值当的。他把白开水放床头,辉子咕嘟咕嘟全喝完,声音沙哑地问老孟:“你们怎么来了?”
康远刚刚在厨房里煮粥炒菜,看辉子起了,边解围裙边说:“晚上咱们喝粥吃菜。”
三个男人坐餐桌前。辉子夹了一筷子香菇油菜,然后埋头呼噜呼噜喝了半碗粥。
康远和老孟对了对目光,心说辉子食欲还挺好,说明没那么伤心,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结果辉子抬头说:“远儿啊,以后你炒菜不用放那么多盐的。”
……
老孟看辉子吃得差不多了,拍他肩膀:“辉子,振作点,就当五百万买个教训。”
“你什么意思?” 辉子看他:“说清楚了。”
“孟哥,少说两句。” 康远提醒孟尝。
老孟没搭理康远,继续说:“辉子,我说这些是为你好,信我看了,你不会真以为她……动动脑子好不好?”
辉子起身,拎起老孟的后衣领就把他往门口扯:“滚。”
康远拉辉子,辉子没动康远,只是声音冷淡,指着大门口:“你也走。”
老孟被辉子扔出家门,门关上前,孟尝吼了一句:“辉子,丫就是一骗子,你陪她去见医生了?你看见她诊断结果了?她说你就信?早点认清她的真面目……”
辉子正要关门,听他这话深吸了一口气,一拳就抡了上去。
这一拳咣地砸中孟尝鼻梁骨,鼻血一下子就飚出来了。老孟被砸得整个人往后一仰,捂着鼻子差点撞上消防门。
孟尝往后踉跄几步,被康远扶住。但他没罢休,继续说:“不愧是练拳击的。你不愿意听我也要说,就是骗钱的,你还玩儿真感情了?”
说着老孟揉揉肩膀,甩了甩胳膊,一拳还没回揍过去呢,辉子揪着他衣领,又是一拳招呼过去砸他左脸。
……
*
小七是在九月底离开的,秋去冬来,现在已经是来年二月。
2019年冬,年关底下,火锅店生意兴隆火爆。这几个月辉子事业心大涨,开了两家分店后又在筹备下一家,几乎天天都在外跑生意。
新开的几家分店从服务员到厨师都优先雇佣经过培训后的残障人士。这件事还上了北京晚报。
新的分店名字也改了,改成「长庚火锅店」。
启明星,早东方,晚西方。早晨出现在东方,是明亮的晨星,被人们唤作启明;傍晚出现在西方,是耀眼的昏星,又得名长庚。
辉子和孟尝冷战到现在。男人间的冷战是公事公办,有事说事,不再插科打诨,不再是弟兄。康远夹在他两人中间十分别扭。
孟尝还问过康远,他觉得这事是什么情况?康远本身和小七也不熟,几面之缘,也不好说人家是不是骗子,于是拒绝聊这个话题。然后老孟就把话题引到康远身上,说他也是个没出息的,天天去小青梅家附近蹲点等着复合,男人就是要早点认清女人的真相,不要花过多精力在情情爱爱上。这一顿把康远说得也不愿意搭理老孟了。
孟尝在这俩傻爷们儿身上自讨没趣。他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最早摆脱了世间情爱的纠缠,也想早日渡这俩兄弟脱离苦海,逍遥自在。结果一个此生不渝,一个痴心等待,都他妈傻逼。
*
那枚戒指其实辉子早就做好了。那天他拿着花去找小七,戒指就藏在其中一只玫瑰的花瓣里。当时想着的是不论治疗结果,他要娶她,让她安心。可惜再也没有送出去的机会了。
他其实试图去找小七,但整个中国要找一个铁了心藏起来的人,谈何容易?更何况,信里小七说,不要来找我。他们家的男人都怕老婆,老婆的话就是圣旨,小七说了那样的话,辉子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找人是在做一件偷鸡摸狗的事。
他本来想把戒指扔掉,后来舍不得,不是舍不得那个钱,是舍不得打造这枚戒指时整整一个月的内心甜蜜。之后他把戒指套在照业森林模型里龙猫的头上。把龙猫倒转了个个儿,让它和它胸前的钻石冲着山洞里面。
在日复一日的、不能称作为等待的时间里,关于小七的记忆反而越来越清晰。
小七之前一直和他说,觉得他对她太好了,自己却没法给他做什么。但其实不是的。辉子细细回想起来,发现小七对他的好是朴实真挚的,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在回报着的。
她或许不能像他给她花钱那样给他花钱,事实上,小七一直苦恼,说觉得辉子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缺,自己都不知道要送他什么。
她给他买各种白色短袖,其实也都不贵,只要觉得棉质好,版型好,就买回来洗好叠好放他衣柜里。在认识小七之前,辉子只有几件短袖换着穿,认识小七后,短短几个月他的衣柜就壮大到几十件白短袖和老头衫。
她买了剃头的推子,说自己会剃圆寸,省得出去花钱,在家给辉子剃了几次,还挺不错。
她给他家的遥控器、桌子腿、椅子腿、杯子都织了毛衣,给他家电视做了盖布。小七还给空调做了罩子,结果发现辉子家的空调是中央的,根本没有主机,出风口在地上。他当时还哭笑不得,觉得她像个老奶奶,老人家不就这样么,什么都喜欢攒着,大到空调,小到遥控器,都要包着。
小七即使知道那辆奔驰老爷车不是辉子的,是他当初试探她的,也还是买了个香薰夹在了出风口。
小七还使用青鸟健身员工的特权,拉着辉子去把那多出来的两□□身卡退了,还让他以后不要犯傻,钱多烧包的话她就跟老舅告状。
她给辉子买了护肤品,家里不再只有舒肤佳香皂。她给辉子买的擦脸油比她给自己买的口红要贵的多得多。
她把家里的套套按有效期排好,每次辉子乱抓一个用时,小七都会跳下床拿起一个快过期的塞给他。
他们出去吃饭其实是小七花钱多,她总是趁他不注意就把帐结了。但同时她也热衷于四处搜罗优惠券,能打折的从来不原价,每次省了几块钱她还洋洋得意,说又省出一杯奶茶的钱可以请他喝珍珠奶茶。
出去看电影也是,使用优惠券拿了免费爆米花,小七坦言说,感觉这个爆米花比花钱的要香,一点也不因为要面子而觉得难为情。
都是很细小的事,有人会说,她抠门,花小钱笼络人心。但他不认为这是抠门,小七对他比对她自己上心多了,他能感觉出来。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因为玉佩骗他。她真的没撒谎,她从小就擅长攒钱,这就是真实的她啊。
和这样的姑娘谈过恋爱,怎么可能忘记呢?哪怕只度过一个夏天,足够令人难忘终生,因为被好好的喜欢过。
辉子家楼的快递会放进每户的信箱,但他已经好几个月没看过信箱了。信箱满了他就让康远来帮他清空,辉子把信箱钥匙给康远,并且嘱咐道:“你把它们拿走,存在你家,千万不要告诉我里面都有什么。”
他真的怕,他怕哪天打开包裹看到玉佩,那他会心脏骤停的。
*
大年夜,康远住院了。他家有只老猫,年三十的白天开始就不喝水不吃饭,康远带它去医院,结果路上被电动车撞了。人无大碍,只是骨折了,现在积水潭医院病房里躺着。(康远的故事见另一本《什刹海》)
辉子本来和老舅在家看春晚,接到消息立马披上外套奔去了积水潭。
他进医院大门时看见了孟尝的车,孟尝应该也看见他了,所以没下车,两人故意要错开。
辉子进病房时康远打了麻药还在睡,他问了问情况,医生说年轻人恢复快,问题不大。他从医院出来时孟尝的车已经开走了。
北京下着雪,路灯下雪花片片,就像那个夏夜,橘红色路灯下翩翩飞着的小飞虫。那时小七说:“我的局限未免也太多了,这样好辛苦,想要投降。” 辉子在胡同口抽了根烟才回家,进家门前抹了把脸上的水,不是雪水。
*
孟尝改到大年初一的早上去看的康远。他进病房前,隔着门上玻璃看见康远的小青梅竟在亲康远额头,一时顿住脚步,没有进去。
他在病房外走廊里站了会儿。走廊里挂着电视,先是重播昨晚的春节晚会,中间有病人家属换台,换到了法治进行时。
孟尝有一搭无一搭地瞄着电视上的新闻,然后整个人定住了。
新闻里的简短播报,穿插着警方抓捕诈骗犯的画面。刘某,文化商人,利用自己的行业便利与某自称大师的同伙从事熟人诈骗活动近十年。期间二人经手的玉器古董全是赝品,拍卖证书也俱是伪造……总诈骗金额高达三千万元,其中一笔最高达到五百万元。
新闻视频里刘某和大师面部被打了码,声音也被做了处理,但孟尝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孟尝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他看了眼病房内康远状态不错,便不再等,匆匆离开了医院。
*
大年初五,四合院门被拍响。彼时辉子正在屋里拿瓶起子开啤酒,瓶盖砰地一声,然后泡沫哗哗地往上涌,老舅耳尖:“辉子,好像有人敲门。”
辉子放下啤酒瓶,往院子走。
门打开,外面站着孟尝。大晚上的他也不摘墨镜,穿着毛呢领子的挺括皮衣,手里拎着一箱贡柑和两瓶五粮液。
辉子有些意外,他也不说话,插着兜站着。两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工作以外的交集了。
孟尝开门见山:“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登门道歉来的。” 说着便把手里拎的酒和水果递过去:“这是给老舅的。”
辉子迟疑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孟尝一直笃定认为小七是骗子,生病什么的都是假的,天价玉佩骗到手后远走高飞。大过年的孟尝突然来家和他道歉,这又是哪一出儿?
孟尝自知理亏,自己一直说人家女朋友这不好那不好,辉子当时给他两拳都是轻的。于是孟尝直接亮出诚意:“我知道小七现在在哪儿,你想知道么?”
他大年初一从康远那边出来,便开始托人打听小七的下落。之前辉子让他全□□着找小七,他觉得辉子疯了;现在他花了五天时间全中国帮辉子找小七,他觉得自己疯了。
孟尝说着便把一张纸条递给辉子:“人现在固原,具体门牌号写上面了。”
辉子接过那张纸时手是抖的。
“住了有一段时间了,这个地址应该是靠谱的。” 孟尝说:“不过我劝你早点动身去追。人不定什么时候就搬家了。再找可不容易。”
辉子不说话,轻轻把纸条收好,也没展开看。
孟尝心里无限感慨,他这两个哥们儿都比他命好,他一直以为他们俩是和他一个战队的,都被女人辜负,但其实被辜负的只有他孟尝一人。可自从看到康远对着他那小青梅傻笑,自从知道辉子没有被骗,他便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一向认为自己自私自利,但此刻他竟满怀祝福。
孟尝有些哽咽,老爷们儿哭有点掉价,他装着咳嗽了两声继续说:“不用谢啊。”
“没打算谢你。” 辉子把门敞着,往屋里走。
老舅出来看见孟尝:“小孟来啦。”
孟尝欠了欠腰:“老舅过年好,这几天忙,都没来给您拜年。”
“吃了么你?快进屋,初五吃饺子。” 老舅招呼他。
“呦,我就不吃了吧,就跟您问个好就走。拿了两瓶酒,贡柑挺甜的。” 孟尝站院子里没进屋。
辉子推了他一把:“进去吧,正好把你拿来这两瓶白酒开了。我们俩喝两杯,我舅就算了,他最近血压高。”
孟尝看老舅也在等他进屋,于是马上堆上笑脸,心里盘算着刘唐诈骗和翡翠玉佩那事儿一会儿怎么和他俩说。
*
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伏在长途大巴售票口。
“师傅,给我张吴忠去固原的票。” 辉子说道。
在拿到小七现居地址的当天晚上,他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的红眼航班飞银川。在银川下了飞机,本来想坐大巴直接去固原,结果说这条线暂时不开,只得先从银川坐车来吴忠,在吴忠买票去固原。
“刚走一辆,下一班要等75分钟。” 售票师傅说。
“成,没事儿。”
“55块钱整,右下角扫码付款。” 师傅把票递出来给了辉子。
“得嘞。” 辉子扫好钱。
“听你口音,北京来的?” 师傅闲聊。大过年的,这个时节从北京过来吴忠可不常见。说是旅游的话也不像,因为他看辉子就背了一个背包,东西不多。
“是啊。” 辉子掏出烟,看到禁烟标志,又把烟放回兜里。
“冬天来西北这边,是来旅游的?” 师傅又问。
“没,我来找人。”辉子有些心不在焉地四下张望。
“找什么人啊?” 师傅搭话。
辉子简短回答:“我媳妇儿人在固原。”
“噢。” 师傅瞬间没了兴趣,一开始还以为辉子是便衣警察什么的,看着高大威猛的。
这时一辆大巴停靠在站前,门打开,下来两人,上去一人,门关上,车没急着走,原地停着,发动机嗡嗡的。
辉子指那辆大巴:“师傅,您不是说要等75分钟吗?”
“这辆不是,这是刚从固原开过来的,在这里停靠十分钟,马上开去银川,和你的方向正好相反。” 师傅解释道。
辉子听到不是他要坐的那辆,只是随意扫了眼大巴车,便移开了目光。
移开目光没一秒,脑海中电光石火般一闪,辉子忙回头再去看大巴靠这边的窗子。一个个看过去,看到一张熟悉的侧脸。
辉子以为看错了,喉头发紧,这时那张侧脸扭了扭,没看向这边,但这次辉子看得一清二楚。
他觉得自己步子是飘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张脸,扛起背包直奔大巴的门口。
“哎小伙子!那是去银川的,和你说了你怎么不听啊?” 售票师傅半拉身子伸出窗口叫辉子,辉子根本不听。
辉子拍门,司机把门打开,伸手要票根:“这是去银川的方向,票根儿给我。”
辉子三步两步奔上大巴,把手上那张票往司机手里一拍。他站在车头前面环视一圈,找到后面那一排,看到了这几个月来魂牵梦萦的那张脸,快步走了过去。车上旅客都直瞅他,一个大汉站在坐着的姑娘跟前,紧紧盯着姑娘脸,以为他来寻仇的。
小七刚醒没多久睡眼惺忪,看见身前这个男人,愣住了。一瞬间她想起当初在火锅店,辉子也是这样看着她不说话的。
她直起身,瞪大眼睛看着来人:“辉子……?你怎么知道、不对,你怎么来这里了?”
辉子拿到小七地址,知道她在固原住着,一心奔往固原。而此时他在固原去银川的大巴上见到小七,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他来晚一步,如果没那么凑巧,恰恰在吴忠中转这里见到她,那么即使他去了固原也找不到小七了!
男人只觉得有一口老血梗在喉咙,急火攻心,开口第一句便是沉声质问:“为什么不在固原住了?你又要走,是么?”
这时司机在辉子身后推他:“哎,这位先生,你的票反了,你这个是去固原的,我们是从固原来的。你得重新买票。”
他回头看了眼司机,司机被他震慑到了,往后退了一步,但嘴上还叨叨着让他买票。
小七没急着回答辉子的问题,翻了翻膝盖上的挎包,拿出几十块钱,塞给辉子身后的司机:“给他补票。”
然后她把辉子拉近,不让他占着过道。她以为辉子正在气头上,于是柔声安抚:“不是的,你先坐下,我给你解释。别人都看着呢。”
没想到辉子竟直接单膝跪地,掏出一枚精巧又独特的钻戒:“跟我回去,不许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