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解救的魔法师 第68章 第二十六章

这是个下雨的沉闷天气。本该按魔族来说，下不下雨都无所谓。可如今他却感觉雨水打到脸上是那么的冰冷。

漆黑的乌鸦在树枝哀鸣，金发的青年在自己面前捂着肩膀，无力的跪倒。他看不清青年的容貌。他只看的见青年的血顺着肩膀而下。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了你的子民和人魔的和平吗？！所以你宁可为了他们来制裁我？！”青年抬起头，他的脸上也沾着血，面容因愤怒显得有些扭曲。

而他的眼睛本该是天蓝色的。此时却有一只却变成了金色。看上去就像龙类的眼睛。

可龙类带给人的印象只有那残暴之至的本性。

他似乎想要站起来，却没有办法。可能是被困住了，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腿受了伤。他脆弱的像是风中的蝴蝶，随意就可以碾碎。

“那是因为你杀了人，十一个。”

他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只是平淡的陈述事实。

“可是他们烧了孤儿院——二十多个孩子都丧生其中，仅仅因为我跟他们有接触，仅仅因为我是个人魔结合的怪物！”

青年愤怒的嘶吼着，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同时他还痛苦的扯着衣服前襟，那该死的力量一直都被封印，而此时又要开始不受控制的爆发。

他走近了几步，看着这个能够轻易杀死的男人。青年昔日的微笑早就化成了暴怒，如果他完全是个龙类，那可能是龙类里最强的，如果他完全是个人类，他能够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还是能够陪着孤儿院的孩子，说不定人生也会大不一样，他可能能够种一片花田，能够遇见一个美丽的姑娘。

可他是个怪物。是个不好好控制力量便随时可能暴走的怪物。能随时因为愤怒失去理智的怪物。

本来就已经掩藏的很小心了。努力的当着普通人的生活，甚至忍受别人的轻视，忍受当时勇者之间力量为胜的规则，忍受着他人被众星捧月的感觉。

可那本来都该是自己的！

为什么非得是我忍受这份孤独！

魔王冷冷的看着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果然不是能够随意接触的。

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就连本该是世界最强的魔王，到头来都只会向着大众。

为他的子民服务。

他忽然感到很累，他开始笑了起来，他也许是疯了。那双眼睛又变回原先漂亮的天蓝色。青年仰起头，看着他。金色原本是最明亮的，却因为这黑夜和雨显得黯淡无比。

“那你杀了我吧。”

他已经放弃了，厌倦了这个世界，厌倦了这次的争斗。他又露出了昔日的笑容。笑着说道。

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如同一开始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他。手中持着那把本该是用于抗衡魔王的剑。

“我当然会。”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

“爱德蒙——！”

维维安突然闯了进来。这是个美好的早晨。没想到爱德蒙却迟迟不起。

身为一个赖床专业户，维维安自然知道怎么样才能唤醒一个贪睡的人。

就是掀被子。

“哈。爱德蒙，你怎么睡了这么这么久？”维维安笑着问道。却没有收到回答。他捏着被子迟疑了一会。试着问道。“爱德蒙？”

黑发的少年怔怔的在床上坐了一会，迟迟没有回答。

“我没事。”

接着，他抛下了这句话，忽然就起来了。他套上了黑色的外套后就下楼洗漱，接着是做早餐，全程没有一句话。

目瞪口呆的维维安跟着他来到了餐桌旁。简直不敢相信。

我惹到他了？！

他有起床气吗？

冷静，身为一个天才魔法师不能随便跟别人道歉！

想完他就鞠了一躬。

悔恨的说道:

“对不起。爱德蒙！你可别生气了！一切都是我不好！”

爱德蒙没有说话。

“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你爱睡多久都随你！”

还是一言不发。

“……那个……爱德蒙，鸡蛋快糊了。”

“什，什么，啊？”

原来刚刚走神了吗……等下！原来鸡蛋比我还重要吗？！

维维安的三观受到冲击。

爱德蒙好像猜出了他的心思，把两个鸡蛋放入盘中，端上了餐桌。餐桌上还有一杯牛奶。这算是简单的早餐。

“你是想说在我的心中把你看的很低吗。”

“你又偷听心声啊！”维维安愤怒的指。

“……这种魔法是我会不由自主使用的，尤其是我比较疲倦的情况下。”爱德蒙只好跟他解释下。维维安一愣，看出他有什么心事，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

“你就是有。”维维安不喜欢爱德蒙什么都不肯告诉他，生气的说道，“就算我没法使用那种魔法又怎样，我也能够看得出来你现在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要跟人说嘛，我会安慰你的！”

“你……”爱德蒙一愣，就当维维安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感人的话，他却说道，“我没说……现在这种情况，你不允许吃早餐。”

维维安放弃的拉了把椅子，自觉自己的心思很容易被偷听，先是吃完早餐，接着又庄重的放下了装着牛奶的杯子，说道。

“不过我那些话是真的！”

他坚持着自己的心思绝不是因为饿了才露出的关心。这份执著让爱德蒙很是佩服。他叹了口气。

“我做了个……梦。”

梦，梦到什么？”维维安追问道。

可爱德蒙却不回答，而是反问道:“维维安……我问你个问题，如何。”

维维安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整了整衣领，同时他又很开心爱德蒙会问他问题，认真的说道:“讲吧。”

爱德蒙也坐了下来。两手放到桌上，十指交叉。他的手指修长又有力。

“从前……”他开始了一个老套的开头。“从前有一个孩子，一出生就被他父母遗弃，因为他的父母一个是人，一个是魔族，所以他在那个村子备受歧视。孩子们殴打他，欺负他，而老人总是教导孩子远离他，最后……”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最后他为了不再受歧视，催眠了整个村子的人，让他们忘了一切，并且封印了自己的力量。”

“这么厉害？！”维维安过于震惊，不禁脱口而出这句话。

爱德蒙话锋一转:“可代价是他作为勇者不能打倒敌人因为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作为魔法师他更是因为封印使用不了魔法。本来有超凡的才能却只能用作毁灭。直到他遇见了一个他信任的……朋友。”

“结果呢？！”

“他的身份还是被人看破了，因为一些人扭曲的观念，发现他身份的人第一时间逮捕了他并且认定与他接触的人都是造反者……他还是失控了，杀死了他们。”

爱德蒙突然不讲了，故事戛然而止。维维安紧张的问道:“最后他怎么样了？”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爱德蒙说道。

“这也太烂尾了吧？如果是个小说我一定要投诉。”维维安不满的用拳头敲敲桌子表示自己的心情，而爱德蒙问。“那如果是你……你会跟他一样的做法吗？”

这突如其来的疑问让维维安愣住了，他先是不安的四下看看，然后吞吞吐吐的问道:“我？你是说我吗，你……你想听真话假话，我是从来都不想骗人的……”

“那你就是说……”

“对。”维维安坚定的回答道，“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想杀了他们，凭什么他们可以伤人，我就不可以。凭什么他们可以左右我的价值，我就不可以杀了他们……”他说到最后居然有些激动，眼中有了寒人的杀意。爱德蒙都能听到他握拳时指间发出的格格声。

像极了。这种语气。

爱德蒙感到很冷。尽管这个男孩才十四岁，却让他有了种不好的感觉。

“但是……”

他眼中的那种杀意又降了下去。叹了口气，无奈的笑道，“可他们……也有家人。可能他们该死，可是他们的家人说不定是无辜的，还要为他们伤心难过啊。”

爱德蒙沉默了。维维安感觉自己自始至终都怂的可怕。或许爱德蒙也觉得他不够狠。正想开口，爱德蒙却说道。

“其实这个故事……是有后续的……”爱德蒙说道，“朋友听到的，都是关于他肆意的杀戮，谁都看不起这个异类，谁都盼望他死，而朋友……就是杀死他的最好人选。”

“……朋友，就是你吧？”维维安忽然问道。爱德蒙感觉自己的心一沉。说不定维维安会觉得自己可怕，不过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对。”于是他承认了，“他很信任我……却被我刺了。”

“为什么不是用魔法，而是……”

“……我当时。”爱德蒙还没说完，维维安就打断了，恍然大悟似的说:“啊，我知道了。因为如果是剑，他还有逃的余地，对吧？说不定还能伤了你？这样你就不用犯难。”

“你……”

爱德蒙叹了口气，“好，我是这么想过。”

“可是他选的是死啊。我就只好那么做了。”爱德蒙冷冷的说道，维维安居然打了个寒颤，他说这令维维安没由来的感到可怕。

“可你们是朋友，如果商量下……”

维维安正想说什么，又被打断，爱德蒙说道:“他当时已经伤害了很多人，激起了民愤，如果我不解决的话……”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改变一下。”他强压着莫名的怒火。这样的问。

“谁都没法相信罪犯是无辜的，而且他确实能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这……”维维安想要反驳，他想要大声争辩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动了下嘴唇，却没有说话。

爱德蒙叹了口气，视线移向别处。他说道:“也许我确实是做的有问题……我当时很生气，因为他隐瞒着我他的身份，认为我和那帮人一样看轻他，导致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

“……”

爱德蒙垂下眼眸。他的睫毛很长。

这对爱德蒙来说应该是一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这个跟维维安没什么关系的事却也让维维安感到不爽。更讨厌的是意见又起了冲突，维维安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坏掉了才会老是跟爱德蒙闹不愉快。

“不知怎么的，今天就梦到了那些讨厌的回忆。”爱德蒙说道。

维维安站了起来，认真的说道:“这可能不是你的错，爱德蒙。如果是为这个，完全没必要。你不需要老是沉浸在过去的事中……这样伤害自己……咦，说真的，当魔王的就一定要有这么……思考人生哲理的故事吗。”

说到一半他终于撑不住了，变回了平时的自己。他走到爱德蒙的身边，打量了下他此刻的表情，叹道:

“哎呀，你这个平时就够阴沉了，现在我都快被你传染了，我可不想看到你每天都是不开心的模样……”他顿了下，说道，“我想看你再也不被这些事束缚，我想看你开开心心的过下去。就算我只能在你生命中一闪而过也好……我想陪着你。让你忘记这些不愉快的回忆，我一定能一直陪着你。你身为魔王，一定不会在意身边多了个执著的粉丝吧。”说着他就拍了拍爱德蒙的肩，确认道。

“你。”

这次是爱德蒙震惊了。

“你在开玩笑吗？这种句子你是认真的？”

爱德蒙此时还转不过弯来。

维维安疑惑的问:“怎么了？”

“我们现在……我们现在随便去做点什么吧。”爱德蒙无话可说，“你不是有个喜欢的女孩吗。你不是说过最近要见的吗？快，我们一起去，还是你去？”

“诶，你的话怎么变多了啊……”维维安觉得自己的话令爱德蒙一定是深受感动，才一时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人生哲理类。

“对了。你说你是喜欢的吧？”爱德蒙临走前确认道。

“对啊。”维维安感到很奇怪，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自己情感问题了。

“那就好。”爱德蒙慌忙从椅子上起来，他居然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出门吧。出门。”

“对了。”爱德蒙补充道。

“你以后再也不要说出这种奇怪的话了。”

“哦……”维维安应道。

奇怪？难道我的安慰这么……烂？！该死。伟大的维维安今天又受到了打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