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星永夜将近 第91章 名字的羁绊

明明木梓曦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近，可现实感觉上却又越来越小，直至全然无声，世界在视线完全被黑暗侵占之前逐渐倾倒，最后仍不知颠倒至何种程度。

耳边死一般的沉寂，不知过了多久，苏夏从昏迷中醒来，候车厅内的旅客不知在迷迷中换了几批，但不可否认的是，之前定的车票必然是已经错过了。

得幸苏夏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情绪过激导致脑供血不足，旁边的人贴心地让出了空位得以让苏夏能够平躺下来休息，再加之木梓曦及时准确的救治，苏夏的各项体征才复归正常。

木梓曦的体温一如既往的要比正常人低些，天气逐渐入秋之后似乎更冷了些。

“醒了就起来吧！大腿都被你枕麻了。”木梓曦一脸冷漠，发觉苏夏已经无碍后原先的紧张情绪一扫而空。

苏夏不作回应，装作一副尚未恢复的样子继续枕在木梓曦腿上一动不动，贪婪地享受着这不可多得的待遇，许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和木梓曦这般亲近了，自然要贪婪一些才对。

“别装了，你的心跳早就出卖你了。”木梓曦拿捏着苏夏手腕处的脉搏晃了几晃便松开了手。

冷淡的眼神深处充满犀利的尖刺，似乎唇齿间的话语都带着些许的寒气，“下一趟的高铁是五点多点儿的，刚才看了下车票已经卖完了，其次最近的是在六点半之后，错过这趟就要等到七点多了，大概率是没办法在宿舍楼闭楼之前赶回去，我在你醒之前已经买了六点这班高铁的票，如果你现在不起来买票的话，我就直接自己坐高铁回去，你想什么时候回去没人管你。”

三十五六度的体温吐出的话语比绝对零度更冰冷异常，木梓曦似乎再也无法在苏夏面前回归以往的模样了，眼神变了，说话的语气也变了不少，对她的态度更是降到了冰点之下，苏夏有些后悔了，倘若昨晚她能够再克制一点儿，不对她说出喜欢，那她们两个的现在会不会不一样，会不会像之前一样，还可以索吻，还可以拥抱，还可以听到木梓曦略有温度的话，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哭泣等着她哄呢？一切不得而知。

而她现在所能知道的是，她们许是两个再也无法回到之前了，甚至关系远比之前更糟，她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可她是那么地渴望靠近她，那么地渴望被她靠近，如今一切都成了无稽之谈，成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幻想，许是黄粱一梦，梦醒了，可醒了的人却沉睡在了梦里无法自拔。

脑袋还处于未完全清明的状态，可当听见木梓曦说要丢下她一个人回学校时，苏夏的脑子就瞬间被这句话击清醒了。

“再一会会儿。”苏夏的音调听起来软弱无力，像极了那种大病去时的抽丝状态，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撒娇。

木梓曦可不惯着她，冷眼看了一下气色正常的苏夏直接上手推搡着她起身，无果的是，苏夏的肢体宛若磐石一动也推不动。

“曦曦。”苏夏握着木梓曦明显冰凉的手迟钝了一下立马改口，眸子渐渐垂了下去，开口道：“木梓......曦，以后还可以叫你曦曦吗？”

木梓曦犹豫了一下，发出清冷的感叹：“啊~啊，随便你，名字不过是父母为了新出生的孩儿能在这世间区分彼此而起的一个代号罢了，没有父母起名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

这一刻，木梓曦眉眼低垂，忽然想起了菘蓝，眼神中央若隐若无的有几波哀伤在幽幽流转。

“怎么会无所谓？”苏夏忽地起身反驳，“每个人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独一无二，即便名字相似相同，但也会因为是那个人的名字而变得特别。”

这一刻，浑身的软弱被弃之不顾，苏夏眼神坚定地看着木梓曦接着补充道：“所以，怎么会无所谓呢？名字就是牵绊啊！即便相隔万里，即便天人永隔不复相见，但只要我们还能呼唤彼此的名字，我们的牵绊就永远不会消逝，所以名字很重要啊！才不会无所谓，更不能随便称呼，要是称呼了不能被回应的名字的话，彼此的羁绊就会消失，我不想和你毫无瓜葛，所以，我希望我对你的称呼是能得到你肯定的回应的称呼，才要问你以后能不能叫继续你‘曦曦’的。”

听得苏夏一番慷慨激昂又略微附带哲理的话，木梓曦原本尚且稳妥的眼神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走，不敢与苏夏正面对视，平静的脸上强力压抑着心中的思绪万千。

‘羁绊吗？以2413的身份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我，是否也在迷迷之中被强制绑定了所谓的牵绊？’

数不清的面孔从木梓曦眼前一闪而过，她记得她见过的每一个人，死的或者活的，有些人死了不能再相见，而他们其中的某些人她甚至连他们真正的名字都不曾知道，甚至是无从知道，有些人活着却也没了再见的理由和契机，这些个无法再见的人一一成了她生命中无关紧要的过客。

毫无疑问，苏夏也会是其中之一，没什么特别的例外，即便知晓名字，即便曾经得到过肯定的回应，也会在某一天彻底失去所谓的牵绊，若不是木梓曦记忆力好，这些所谓的牵绊或许就会彻底消失了吧！反正那些人也不会知道或者记住真正的她是谁。

所以无所谓，苏夏爱如何称呼自己什么就那样称呼好了。

木梓曦起身走向电梯，冷冷回应了句，“随便你，什么羁绊不羁绊的我不在乎，我现在只在乎我肚子饿的咕咕叫怎么快速有效的填饱肚子。”

电梯上行不到十秒的时间内，两人哑然无声，时间也仿佛被拉长了无限远。

‘滴，三楼到了，请乘客有序乘坐本趟电梯。’

随着提示语的结束，光滑的金属门缓缓打开，琳琅满目的美食铺子映入眼帘，木梓曦毫不犹豫地钻进了离电梯口最近的一家，店员热情地跑来接待二人，满脸笑嘻嘻地招待着眼前的财神爷，都说道路尽头死角铺，十个开店九个哭，果不其然，越往里望去人流量越小，相应的，所能招揽的顾客也随之递减。

‘吵死了。’一只脚刚迈进店门，木梓曦便一脸厌烦。

不大不小的店铺塞满了奇奇怪怪的人，大呼小叫声此起彼伏，餐具的碰撞声客人大口进食的咀嚼声错综复杂，扑面而来的噪音足以让人窒息到半条命都被夺去，木梓曦强忍着不耐烦拿出了降噪耳机，世界一瞬间清净了不少，幸好在这里点单与店员的交流不是必要的，否则木梓曦耳朵里单方面的安静又要被打破。

餐间，两人对坐无言，木梓曦吃的很快，一方面是因为太饿，另一方面便是这所谓的佳肴并不符合她的胃口，不配在她嘴里长久逗留。

列车上，两人的座位相隔甚远，被拒绝之后的苏夏，似乎失了再靠近木梓曦的勇气，也不敢奢望木梓曦会主动找旁边的人换座位坐到自己旁边，原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会搁浅的那么快啊！一句简单的话一个细微的行为，就可以轻易切断两个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联系。

也或许是原本的联系就不足够紧密牢固，才会被某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轻轻扯断吧！谁知道呢......

窗外，夕阳的残红逐渐变得清淡，星星点点的微光从朦胧的地面缓缓升起，浓雾将宇宙中几万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光芒遮掩，由人类创造的科技之光驱散了夜幕下的大多数黑暗，同时，也侵占了本该属于夜晚的时间，可惜的是，无论人类如何争分夺秒，也依旧无法延长这浮游一生的短暂，极致贪婪的最后终归是一无所有，或许时间有尽头，只是我们这短暂的一生终究是望不到的，而我们真正能做的无非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好好地把握当下的时间，不断地铺垫一个我们不能确定的未来。

高铁的一节车厢大概是二十五米左右，在这不足二十五米的距离内，隔得却是数不清的人山人海，目之所及望之不及更是触之不及。

列车一路向北，窗外风景接连变换，夜的寂静悄悄钻进了高速行驶的列车，将一个个疲惫的乘客神不知鬼不觉地催眠睡去，鼾声慢慢上来逼退了夜好不容易带来的安静，刚刚睡下的木梓曦被旁边人的鼾声吵醒，鄙弃地看了男人一眼，将耳机的降噪功率开到最大。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一号车厢有旅客突发疾病，哪位旅客是医护人员，请到一号车厢......”

“曦曦，曦曦......”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一号车厢有旅客突发疾病，哪位旅客是医护人员，请到一号车厢......”

熟睡中的木梓曦听见苏夏的声音还以为是做梦，并未多想，直到耳朵里传进紧急播报的声音，才突然清醒过来，身旁的男人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苏夏的身影。

车厢内的紧急播报始终未停，木梓曦顾不上思考苏夏为什么会在旁边，自己的降噪耳机又去了哪里，直接起身冲向一号车厢。

只见之前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个鼾声响亮的男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周围的人乱作一团，隐隐约约的能从人缝中看到男人满嘴的鲜血以及那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漂浮的眼神失控地在眼眶中游走，乘务人员拿来了急救箱，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有人打开搜索引擎盲目指导，七嘴八舌地将紧张地气氛烘托到了极致，一旁的列车长尽量安抚男人的情绪。

“让开。”人群后方传来凌冽的呵斥声，众人纷纷向后望去，木梓曦快速拨开人群，嘱咐列车长驱散人群，保持空气流通，将男人放平，解开男人的领口、腰带等，以保持通畅，让患者保持最佳的呼吸通道。

不知是吐血还是什么原因，男人的体温有些下降，随后列车长唤人拿来毛毯铺在了男人身下。

从体表浸出的汗液以及急促的呼吸大致可以初步断定患者有可能是心脏方面的疾病，为了确保误诊，木梓曦先是对其进行了简单的身体检查，确保不是因为外伤导致的，检查血压和心率的时候，男人还在口吐鲜血，将身下的地板和毛毯都染红了大片，无奈木梓曦只得先对其进行止血，即刻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分别刺入了男人的外关穴、太渊穴和丰隆穴，紧接着进行了听诊，确认过心脏传来的杂音方敢断定男人患有心脏病。

男人渐渐平静下来，嘴里的血腥味开始减轻，蹲在一侧的乘务人员用干净的纱布将男人口中的血液清理，又贴心的用湿了水的纱布将男人口腔里的血腥气除去，男人的意识适才开始恢复。

冰凉的指尖在男人的胸腔一遍遍滑过，木梓曦语气柔和，“我手碰到的这几个地方有没有明显的疼痛？”

男人听得木梓曦的声音，吃力地眨眨眼表示肯定。

“列车上有配备阿司匹林这类的药物吗？”木梓曦转脸向列车长确认。

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的。

“那有没有草莓？”木梓曦有些着急。

“有有的。”一乘务员紧忙回应。

“草莓你能吃吗？”

男人依旧不能发声，只是用力又将眼睛眨了眨。

确认过男人对草莓不过敏之后，木梓曦戴上医用手套，将乘务人员拿来的草莓裹着纱布捏成了汁酱滴入了男人口中。

待男人呼吸平稳，众人将其从地上扶了起来，使其半卧在椅子上保持呼吸通畅。

列车长急忙播打下一站值班员的电话，联系工作人员安排接站和紧急救治。

男人尚未看清救他之人的面容，就连一句感谢都尚未说出口，木梓曦便不见了踪影，甚至是一直在一旁注视着现场的苏夏也未能发觉木梓曦的动向。

回到座位，木梓曦打开电脑，攻击了刚才那些围观乘客的手机以及录像设备，检查过列车监控后方才放心的再次睡去，只是入睡前，她留了两只清醒的耳朵用来时刻捕捉紧急信息，尽管这对耳朵并不喜欢吵闹纷杂的声音，但为了避免出现刚才那种有人需要帮助，自己明明有能力却没能及时去救治，从而导致有人丧生的情况，木梓曦还是毅然选择忍受，比起训练时受到的噪音折磨，这点儿还是可以忍受的。

‘如果苏夏刚才没把我叫醒的话会怎么样？那人死亡的概率会大的吧！’

‘苏夏，好像刚才从列车的监控里就没看见她了。’

木梓曦突然反应过来，起身朝苏夏的位置上望了望，人果然不在。

‘这蠢女人不会是刚才下车了吧！’

想到这，木梓曦紧忙打了苏夏的手机，无人接听。

“蠢女人，怎么不接电话，该不会真的下车了吧！可恶，早知道来的时候就直接把她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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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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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名字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