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灵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无力的感觉

幽晓跟林袁换上备用衣物，各自光着脚盘坐在椅子上。此刻，她们原本湿透的衣裤与鞋袜正在土灶旁烘烤，小女孩则在另一边收拾着教室。

女孩名叫小红，这是换衣服的时候林袁打听的。很简洁的名，小红没有说自己的姓氏，因为她说自己是女孩，所以根本没有姓氏。

林袁感到震惊，又想到这个深山中的村落，大致明白了小红的处境。她心里替小红感到不公，可也仅此而已，毕竟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去改变某些事。

小红收拾了一会儿教室，又从某张课桌的抽屉中掏出一沓纸，放在桌面上用铅笔在上面写着什么。林袁觉得眼熟，这些纸似乎跟在河边见到的一样。她凑近一看却被吓了一跳，这并非普通的白纸，而是一沓纸钱，

“你刚刚为什么把这些东西放水里？”林袁不解。

小红抬头楞楞的看着林袁，眼里闪过悲伤，握着铅笔的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的轻微颤抖。

幽晓见状，立马用手在桌下悄悄碰了碰林袁。

“对不起，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林袁有些愧疚。

小红又一次抿嘴，慢慢低下头继续写。显然，她不想讨论这件事。林袁也只好闭嘴，强摁住自己的好奇心。

没有鞋，幽晓跟林袁哪儿也不能去，更不方便私下讨论目前的一些东西。

不远处的村里突然传来鞭炮声，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两个人的肚子也早已饿的不行。

自从拥有肉身后，幽晓对饿肚子这件事感觉很讨厌。自己生前每顿吃的不多，而朱俪这个身体则不同，需要大量进食才能维持基础能量，尤其是肉。朱俪不愧是纯肉食动物，每次幽晓都被迫吃许多肉才觉得不饿，她自己本身却是偏爱素食更多的人。

小红写完那一沓纸钱，整理好便将其揣进了裤子口袋。她走出教室，摸了摸土灶旁烘烤的衣物，又转身回到教室。

“姐姐，你们的衣服还没干透，还差点儿。”小红乖巧的说。

“小红，这附近有地方能过夜吗？”幽晓问。

小红低头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除了这里没其他地方了。”

整个村只有学校可以住？

“村里不行吗？”林袁赶忙问。

幽晓看了眼林袁，心里叹息着，这家伙到现在还不懂吗？

小红摇摇头说：“村里不欢迎外人。”

“难怪到现在也只见过你一个人，其他人是连村都不出的么？”林袁继续好奇。

“不是的。”小红为难的表情加剧，此刻她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犹豫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平时没人会来这河边，这里是……是死人的地方。”

死人的地方？林袁再次想起河里的手，心跳也跟着加快了。

“小红，你是不是有事想告诉我们？”幽晓突然插话道。

小红呆呆的看着幽晓，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眶竟然泪湿了，嘴里轻轻的抽泣着。

林袁见此情景立马将小红拉到两人身边想给她安慰，幽晓却只是看着小红。

“我妈妈她……”小红哽咽着，话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林袁捋了捋小红的背，想帮着顺顺。幽晓则伸手将小红兜里的纸钱掏了出来，这个举动让林袁很意外。虽说小红没有反抗，可林袁感觉幽晓的行为有些无情，这不合适吧？

「妈妈，不要走。」「妈妈，一路走好。」「妈妈，记得回来看我。」

幽晓随手看了几张，便把纸钱塞给了林袁。林袁差点弹跳起来，她很排斥这些东西，但当她看到上面的文字时又不禁愣住了。

“你妈妈现在在哪儿？”幽晓问。

小红哭着回答说：“在村口的祠堂里……”

“那她现在还活着啊，你为什么要在纸钱上写这些字呢？”幽晓皱着眉。

“她明天就要死了，要在那条河里淹死。”小红抬手指向河流的方向。

“谁要淹死她？！”林袁有些愤怒。

不愧是林袁，总是一惊一乍的无法冷静，幽晓在心里摇着头。

“是村里的人。他们说我妈妈生不出弟弟，说她这辈子有问题是个坏人，只能重新投胎做好人，好人才能生弟弟……。”小红委屈的说。

“我靠！”

林袁突然使劲拍了一下桌子，这把幽晓跟小红都吓了一大跳。

林袁心里很愤怒，这都什么年代了，重男轻女还不够，竟然还用这种理由草菅人命？

“你先听人家把话说完。”幽晓有些不悦。

此刻林袁的脸已然扭曲，她是独生女，父母生前对自己可以说是宠爱有加，只是妈妈有时会更严厉些……忽然又想到一些不快乐的事，林袁赶紧收起了自己的联想。事情回到小红这边，林袁面上收了收火气，但心里仍然窝火的很。

“所以你妈妈是因为生不出男孩要被处刑？你爸爸呢？”幽晓问。

小红摇着头说：“爸爸听村里的，他说妈妈死是为了赎罪。”

小红的眼泪还在流，而幽晓似乎不是头一次遇到类似的事，表情没太多变化。林袁这边则不同，牙都快咬碎了。

曾经遇到的浊虽然很悲惨，但那些经历也与他自身的性格有关。林袁会为其感到悲哀，却不会为他的遭遇觉得愤怒。如今这个村子的做法已经踩到人类的底线……

“小红，那条河有名字吗？”

林袁发现幽晓的这个问题好奇怪，这么严肃的话题她却问起了河的名字。

“有的，叫净女河。”

小红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虽然还在哭，但语气并不难过，幽晓猜测小红根本不知道这名字意味着什么。

幽晓忽然摸了摸小红的脑袋，微笑着说：“小红，先别难过了。你能去找些吃的来吗？姐姐们有些饿了。”

还没完全停止哭泣的小红不知道两个姐姐为什么一个怒一个平静，更加不知道幽晓为什么要问那些话。擦了擦眼泪，淳朴的小红虽然对幽晓突然转移话题的行为感到有点不适，却没想太多就答应着小跑了出去。到门口还不忘再次摸了摸二人的衣物，确定其还没干透，这才出了院子往村里的方向跑去。

“你刚才说话有些过分啊。”林袁责备着。

“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吗？”

林袁下意识的摇摇头，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说：“为了支开小红。”

“对也不对。”幽晓看了眼屋外，接着说：“我之所以那样说话是因为这事我们管不了，打听太多对我们没好处。”

“可是……”

“林袁，鬼的事我们可以管。但这是**，由不得我们。”幽晓严肃的说。

“可是小红的妈妈明天就要死了，我们不能去救她么？”

林袁还是太天真。

“你还没搞懂，这事我们办不到。即便今天我们去把小红的妈妈救了下来，之后还会有人因为同样的事被动用私刑。而我们又能救得了多少？”

“你说的道理我明白，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或者我们现在出去报警，让警察来解决，趁现在还来得及。”林袁焦急起来。

“报警容易啊，直接用手机就行了，但证据呢？仅仅是小红的话不会有人相信的，还是说让警察看看河里的那些冤魂？”

林袁想了想，幽晓说的在理。就算自己报警成功，警察来了又如何。村里把人一放，顶多也就混个暂时不死。等风声过去后，恐怕连小红都要会被牵连进去，自己可不想害了小红。但让林袁坐视不理，也很难过了自己这关。

林袁紧紧攥起拳头，她心里还是愤怒，愤怒这里的人思想如此愚昧，愤怒这个村的恶习如此可怕。这一次她再想起河里的那些手，取而代之的不再是害怕，而是惋惜，她们也是受害者吧。

幽晓突然感觉面前的桌子在晃动，过了一会儿房梁上似乎有尘土落到了自己头上。赶紧拍掉脑袋上的灰，幽晓呸了一声。正当她以为这是因为房子太破旧的原因时，却又发现会晃动的不仅仅是自己眼前的课桌，而是所有课桌。

地震了？

幽晓看向林袁，却发现林袁整个人已然陷入到愤怒中，周身竟有些微风环绕。难道晃动是林袁导致的？

幽晓急忙看了眼院子，小红还没回来。

握住林袁的手，幽晓想让林袁冷静下来。她发现林袁如今的能力越来越强，且不受控制，心里升起一丝恐惧，因为每当林袁爆发时就像变了一个人。

“林袁，别在想了。”幽晓企图打断林袁的愤怒。

林袁感受到手上的温度，看了看幽晓，有些难过的嘟囔着：“真的要坐视不理吗？”

“我活着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类似的情况也见了太多。起初我很想抱不平，一些偏僻落后的地方自古不把女性当人，拐卖是常态，一群光棍欺负一个女性是默认。我也很生气，恨不得把那些畜生不如的东西通通碎尸万段。”说到这里幽晓情绪也跟着上来，她何尝不恨这些现象。

“可我发现自己根本救不了那些人，或者说我救不了那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幽晓脸上变成了无奈。

林袁讶异的听着幽晓诉说生前的所见所闻，她逐渐明白幽晓说的「救不了」是指什么。假如今天她们救了小红的妈妈，明天还会有小蓝小绿的妈妈沦为受害者。这帮人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而一些受害者也认同这样的方式，她们无力改变思想。

“等会儿鞋干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幽晓说。

林袁想再说些什么，却也开不了口。她此刻只恨自己不是神，也许神挥挥手整个村子就能变的善良。

小红端着两海碗的饭食小心翼翼的朝院子走来，生怕一个不注意撒了碗里的食物。

幽晓忙提醒林袁，不要在小红面前再提她妈妈的事。林袁心里憋闷，脸上带着沉重，但她必须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

好家伙，这村里的伙食还不错。

小红带过来两大碗白米饭，上面铺着不少肉，虽没有素菜搭配，但也把幽晓跟林袁馋的口水直流。

林袁接过碗毫不犹豫的埋头猛吃起来，这一定是柴火烧的饭，烟火气浓郁，特别香。

幽晓见林袁不顾形象的干饭，与刚刚纠结的样子呈现巨大的反差，有些无语。人是铁饭是钢，果真有道理。

“没想到你们这儿吃的挺好的，真香。”林袁一边大口吞咽一边感叹。

小红在一旁低着头，小声说着：“因为我妈妈明天要被沉河，所以村里专门分了几斤肉给我家。”

听了这话林袁突然愣住了，嘴里的饭也瞬间失去了味道。自己吃的这是小红妈妈的……送行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