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雪翻手抬腕,向上一剑刺穿镜面,幽蓝光芒放射刺眼,在整个电梯间里横亘出一道闪电般的劲光。
几乎是同一时刻,杨征抬手一枪,稀里哗啦击碎一地镜面玻璃碎渣。
贺港的喉咙骤然被松开,他连声咳嗽着跪在地上,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程晓雪和杨征一人一边推到身后:“闪开——”
子弹裹挟着离弦的光芒唰然斩过女鬼的半身,只听空气里一声尖利的惨叫。
鬼身黑雾一顿,在原地消散了怨气。
“你没事吧?”程晓雪俯身去拉他。
贺港喘息着摇摇头,伸手摸了一下生冷发痛的喉结,上面还残存着女鬼手心的冷意。
他借着程晓雪搀扶的力道站起身来,恰好杨征一身冷汗的刚将手中的枪上好保险栓,贺港眼神一动:“杨队,你们的枪,也能打鬼吗?”
“普通枪不行,这是别人帮忙特殊改造过的。”杨征解释道。
“公安和灵异部门协作探案已经常态化了,警察们有点对付鬼怪的武器也不奇怪。”程晓雪低声道:“走吧,回办公室。”
“起码这一趟,我们把三个受害领导的死后状态见齐全了。”
贺港挣扎了两下:“等等,我刚才好像看到镜子上有东西。”
杨征和程晓雪同时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头顶被打碎的镜面里果然有个棱角分明的物件,隐隐戳在黑暗里。
贺港抬手,气浪小心翼翼的卷着头顶的东西从他们眼前飘到地上。
那是一副很大的画框。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杨征打开手电照在画上看了片刻,然后肯定的说:“万马奔腾。”
贺港:“……徐悲鸿那幅名画?”
“那是什么?”杨征挠挠头:“我就是看它上面画了一堆在跑的马,随便起的。”
贺港:“……”
“总之这是三幅杀人画的其中一副,被我们找到了,现在加上办公室里二领导那幅山水画,我们已经找到两幅了,虽然还不知道找到它们有什么用,但有线索总归是好事。”程晓雪宽慰两人道。
贺港点点头,伸手将万马奔腾抱在怀里,杨征按下顶层的按键,电梯再次恢复正常,徐徐上升,这次倒是没有什么诡异的嘎吱声了。
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心里不觉都松了口气,走廊的尽头就是大领导办公室,他们的同伴在里边点着灯,那灯光无端的让人感到一阵安心。
贺港刚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敏锐至极,猛然回过头。
只见电梯再次上升的间隙,底下拖拽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掉了,大领导的尸体此时姿势诡异的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朝他们这边挪动。
大领导死前大概是刚聚过餐不久,人死后下身肌肉松弛,加上他此时还在不停的往前爬动,体内的内脏和秽物不受控制的全部排了出来,又黑又黄的污水和内脏排泄物稀里哗啦滚了一地,空气里一阵浓重的酒气。
啤的,红的,白的……各种酒在尸体里埋了这么多天,此时混合着血腥从他身下流淌出来,那场面简直不忍直视。
杨征脸色青红交错:“我觉得我得有段时间不能参加任何酒局了。”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真被这玩意儿扑在身上,这地方可没条件让我们洗澡!”程晓雪尖叫一声,带头就跑,贺港杨征紧随其后。
三人狂奔进办公室,“啪!”的一甩大门,将门口堵的严严实实。
“你们三个这么快就回来了?”夏溪抚诧异的从老板椅上坐起身,见三人惊慌失措的神色,不觉愣道:“怎么了?”
贺港来不及理他,扭头一看,却见那股黄绿色的液体汩汩涌涌的从门缝里挤进来,办公室里登时也充满了腥臭的酒气。
“这什么味道?”其中一个警员皱眉道:“哎呦我去,那地上怎么还有肠子?”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盯着门缝,只见大领导的内脏和一肚子的酒水□□,正沿着门缝慢腾腾的渗透进来,他本人的尸体紧贴着门板,毫无意识的用脑袋敲击着门板,试图进来。
“学长,我们要出手打他吗?”贺港这回学乖了,知道问问夏溪抚的意见。
“不行。”夏溪抚脸色极其不好。
“为什么?”
“不瞒你说,我有很严重的洁癖。”夏溪抚痛苦面具。
贺港:“……”
他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简短道:“都退后,我来。”
与此同时,黑雾外围。
“陈时越同志,你是打算告诉我,这个建筑物连你们也破不开,只能等它从内部自行消解,对吗?”费谦站在那团冲天的黑雾门口,咬牙切齿的将眼前一众前来救援的作战组成员环视一圈。
“恐怕是的。”陈时越靠在身后的越野车上,抱歉道:“你可能得等他们从里边破解了鬼怪的执念自己出来了。”
费谦:“那他们要是出不来呢?”
陈时越朝手下招招手,旁边几个黑衣制服的作战组成员“哗啦”一声,齐齐拉开枪械的保险栓,虎视眈眈对准黑雾。
“那我们就只好推平这里了。”陈时越微笑道。
费谦大怒:“开什么玩笑!我儿子还在里面!”
“他要是真死在这里,不也侧面印证了这孩子天资愚钝,资质一般,和校长当时说的话不谋而合。”陈时越安然道:“你还免了一道退学手续,两全其美。”
“朋友,那是我当时信口胡扯的,贺港不能死。”费谦无奈的停住话头:“别扯淡了我知道你有办法,赶紧告诉我该怎么做。”
“有是有。”陈时越承认。
“就是有点耗时间,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在里边撑的了那么久。”陈时越低头看检测仪上的数据,示意手下把探测仪挪个地方:“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数据显示,地底下的束缚是最薄弱的。”
费谦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打算把这里挖开,从里边进去。”
“这个思路也有风险,就是如果黑雾散尽后地基不稳,又缺少鬼怪本身的灵力在其中维持,这栋大楼会变成一个最普通的建筑物,他们在里面行动,我们在外面挖地基,一不小心——”
陈时越做了一个摊开手的姿势:“楼就塌了,人也就被压进去了。”
费谦:“……”
他隔了半晌,伸手打了个响指,头顶传来轰隆隆的风声。
陈时越隔着老远就看到那束强悍的龙卷风沿着黑雾外围咆哮而来,所到之处飞沙走石。
最终龙卷风不偏不倚,定定的停在费谦指尖。
“你挖吧,我用灵力给你稳住上层建筑。”费谦面无表情的握着那股龙卷风说道:“你敢让我儿子死在里边试试看。”
陈时越哑然失笑,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老板,帮忙调三辆挖土机到我这里来,我给你发定位……放心吧,今晚会回家吃饭的,你等我啊。”
“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能不能麻烦您二位不要腻歪了?”费谦怒道。
陈时越冲他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笑着挂了电话。
“来吧费校长,事不宜迟,你准备护法,我们开始动工挖土,下次坑儿子前想清楚,可别再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了。”
“你可少说两句吧。”费谦抬手一指,龙卷风呼呼上翻,很快笼罩住整个黑雾外围。
“咔嚓!!!”
密度极强的风刃沿着门缝的那一点点缝隙擦边刺穿过去,同时将地上的稀汤尸水一股脑儿推出去,最后干脆利落的给了门外的大领导一记狠戳。
贺港收回手,干净利落的拍了拍:“好了,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计划。”
“学长,你有那个送画女员工的审讯记录吗?”
夏溪抚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了个视频给他:“都在这里了,但是我得提醒你,女员工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上班族,对我们这些事情一窍不通,她没说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会的。”贺港笃定道。
“只是你们没找到她跟诡异世界的联系而已。”
黑雾之中没有时间概念,贺港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太长时间没回去上课,费谦会不会来找他。
贺港一边调大视频音量,一边漫无目的的想着。
好歹三年父子情呢,不知道在费校长那儿论斤卖能值多少重量。
……
“我叫袁小荷,今年四十三岁。”
监控画面里的女人神情局促不安,她手上并没有带拷,但是仍然拘谨的将手放在桌面上。
“那三幅画是我在网上买的,我也不会看好不好,给领导的就尽量挑贵的买,中途还问了几个做美术的朋友,他们说寓意很好,我才放心送的。”
女人说到这里紧张的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她声音里的哭腔很重,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成一个马尾,眼眶里全是红血丝,一看就几天没睡好了。
“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袁女士,你先平复一下,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画面外的警官给她递了张纸。
女人抽泣着接过来,浑身颤抖,镜头在一旁立的很稳,一动不动的记录着审讯室里的场景。
“先说说你买画以后,到送到三位领导家里的这个时间段内都发生了什么。”
审讯员按下记录仪,对面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才颤巍巍的开始了叙述。
“我买完画以后,那天是我们公司的年会,他们在锦辉大酒店包了个套间,我们部门的所有人都去,还有几个上层领导也在,不好推脱。”
“我是个单亲妈妈,我女儿贝贝每天下午五点放学,我要先去接她,那天刚好赶上公司年会,我就只好带着她一起去年会。”
贺港按下暂停键,转头问夏溪抚:“袁小荷是带着她女儿一起去的公司年会?”
“对啊。”夏溪抚道。
“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贺港按下恼火问道。
夏溪抚不耐:“那只是个小孩子,跟案子能有什么关系?”
贺港无言以对,转过头去继续看视频。
“然后我就带着贝贝一起去年会了,我把贝贝安置在包间的角落里写作业,我去跟领导同事应酬,和我搭班的苏姐对贝贝很好,时不时的就去给贝贝找点吃的玩的,我也就放心的没太管。”
“我们一直从下午六点喝到晚上十点,贝贝写完作业开始画画,那边有几个女同事帮我照看她,中途她还把她的画拿给我,让我看。”大概是提到女儿的缘故,女人的神色稍松了些。
“我那天晚上喝的太多了,魏姐,带着我们,陪着领导喝了一整晚,我中途还去卫生间吐了几回,都被魏姐扶回来了,她酒量比我好,但是那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喝到九点多的时候,就瘫在沙发上睡着了。”
“你刚才已经见过魏姐了。”程晓雪在一旁道。
贺港按下暂停键:“什么时候?”
程晓雪指了指他脖颈上的淤青:“刚刚那个电梯里掐你那位,就是袁小荷的顶头上司,魏姐。”
“也就是案件里死的第三位领导。”
“死因是酒精中毒,在电梯里被人发现尸体,但问题是,她死的时候距离上一次喝酒,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程晓雪耸耸肩道。
“死前并没有饮酒行为,但是死因是酒精中毒。”贺港思忖半晌,断言:“所以她死前最后一次喝酒,就是在这场酒局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噬魂酒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