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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照的空巢老人手冢君 第64章 Chapter.64

作者:沈东楼 分类:都市现言 更新时间:2020-10-09 14:36:13 来源:文学城

三日月昼记得许久之前的一个深夜,她半夜爬起来坐在沙发上,面朝巨大的电视屏幕和被灯光映成深蓝的惨败墙壁,就着黑暗看完了《冰封星球》,里头讲了一只倒霉蛋——匍匐在冰面上的海豹遭到虎鲸的围捕后并不会立刻被吃掉,虎鲸会掀起巨浪把它卷到海里,再让它一次次回到浮冰上,冰块越来越小,明明张口就能咬住,但虎鲸还是要看它挣扎到精疲力尽,从捕猎演变成游戏,最后没力气的海豹就趴在狭小的冰面上,一动不动的等待被虎鲸咬住尾巴,拖进水里。

隔着那道屏幕,她和那只麻木绝望的海豹对视了,就像现在,她看着大谷先生,他就是那只海豹,癌细胞捉弄着他救命的浮冰,绝处逢生之后就是穷途末路,她也像看电视里海豹一样冷漠的举着病历本,声音平稳的像死人的心电图:“还是感觉呼吸不顺畅?”

“对……闷得慌,喘不上气来……”

她云淡风轻的扫了一眼他光溜溜的脑袋,苍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抄上体温计上的数字:“还在低烧,回头问一下忍足医生——”她看了一眼立在后头的柳生比吕士:“靶向药物换成奥希替尼会不会好一些,明天的RFA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有护士小姐来通知你。”

合上病历本,揣着口袋刚抬起脚,就被那苍老的声音叫回了头:“阿昼——”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临下班的黄昏已经逼近了紫红色,天边影影绰绰的弦月有了一个轮廓,手冢国光大抵已经在停车场等候多时了。她转过身,重新站回病床前:“还有什么问题吗,大谷先生?”

他干涸的如同皲裂成一片的黄土地似的嘴唇启启合合,但又怕错失良机,心一横就将请求说了出来:“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千鹤子……我很久很久没见她了……”

“好,我会的,至于她会不会来见你,那就是她的事情了。”她悄然的环视了一言这偌大的病房,护工稳妥的站在床头柜前,低眉顺眼的慈祥面孔,而望月夫人由于时常吵闹的缘故,在三日月昼来做检查前就会被看护支开。五十多岁的大谷先生在这偌大又空荡的房间里响起的每一道粗糙艰苦的呼吸声,都和仪器的跃动搅拌在一起,敲在白花花的墙壁上,变成惊心动魄的催促:来吧,到时间了,上路了——但她并不会同情他,一点也不。

柳生比吕士见她沉稳的和患者道别,而在拉上门,转过身面对走廊对面用帆布窗帘半遮住的落地窗和深紫色的晚霞露出了狰狞的面貌:“这家伙真是恬不知耻。”踢着没抹平的砖缝,大步流星的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不打算告诉她吗?”柳生比吕士可以轻巧的跟上怒气冲冲像是要提刀杀人去的三日月昼。她哀叹一声,抓着脑袋,郁闷的回答:“当然得告诉她,但她来不来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怕手冢国光等太久,着急忙慌的三日月昼一边脱外套一边推开了科室门,而此刻应该在停车场的人却突然出现在了办公室,而原本应该下班回家的竹财医生正鞍前马后的端茶倒水,哪怕对方已经说了:“不用客气,我很快就走”,他还是在红茶和绿茶之间纠结了许久,久到饮水机已经烧好了热水:“明天晚上有聚餐,手冢选手要一起来吗?我们科室的八幡医生要调去秋田了”得到的回答也不外乎是“不必了”——假如他能把这份殷勤拿出两成来放到相亲对象或是女友身上,也不至于做这么久黄金单身汉。

随后进来的柳生比吕士不解的问:“竹财前辈,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地下停车场刚巧碰到了在等三日月的手冢选手,就请他上来坐一坐。”

三日月昼敲着后颈的骨头,走过去夺过他手里泡好不久的茶,又兑了些凉水,自觉的插着腰喝了个干净,至于他揪着她的领子:“你这个不懂事的后辈,那是手冢选手的茶水!”的咆哮,她则掏了掏耳朵,和耳屎一并掸的远远的。

“联系大谷小姐吧,一会又忘了。”柳生比吕士换上新买的外套,将白大褂打理整齐挂到衣架上——他每天的穿着打扮看起来都像是要去什么隆重的场合。三日月昼对着梳妆镜涂了薄薄一层口红,掏出手机来气急败坏的翻找着通讯录:“怎么找不到了……”

手冢国光看了一眼她穿到一半的外套,半边袖子半吊不掉的耷拉到地上,摘过她的手机:“我帮你找,穿好衣服。”

“找大谷千鹤子。”

“打电话吗?”

她仔细想了想:“发短信吧,写大谷先生想要见她一面就可以了——至于劝她来看一下自己的父亲这种话,什么都不知道就劝她原谅他吧,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宽容一点吧,大度一点吧这种话,我可说不出来。”

“回复了——”

还没系好扣子,手冢国光就把手机屏幕上那一溜小字挪到了她眼前,和预料之中没多少差别:“请让他去死。”

竹财医生叹了口气:“生命走到尽头了再来忏悔,也不知道是自私还是顿悟。”

“他只是想自己好过一点而已。”她沉默着系上风衣腰带,慢条斯理的把嘴唇拉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拨开眼前散落的头发,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久等了,我收拾好啦。”

他向竹财医生道了别,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习以为常的拎过她的手包,听她将车钥匙攥在手里甩的刷啦直响,好像这样就能抚慰她丢失的那辆山地车的心情——自从他把常开的那辆从标志开始就身价不菲的城市越野交给她开始直到现在,她走路都还是飘飘然的:“走吧。”

前不久,手冢彩菜痊愈那天——实际上在做完阑尾摘除术后的第二天她就出院了,但三日月昼真正抽出时间来正式上门拜访却是在她拆线后了。手冢国光在迹部景吾来访的那天下午——那的确是一个尴尬的场面,前一天晚上赶实习报告时随手抽了一本纯爱漫画来提神,被埋在一堆传真纸下头,毫不知情的手冢国光见他蹙着眉毛,以狐疑的表情拎出那本封面十分客气的漫画,笑容渐趋转向戏谑,捏着一页书角来回晃悠了几下:“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他脸色虽然一垮,但明显已经成为了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沉沉的叹了口气,将三日月昼视为生命的漫画夺回来还拍了拍扉页上掉的灰尘,和两个指关节厚的专业课本混在一起了。

就是那天,他听她说要趁明天休假去拜访手冢家,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去,还纳罕了好半晌:“是你愿意的吗?”

她蹲在茶几前敲着笔记本,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明明困的找不到北还是在竭力和文档做斗争,电视上的毛毛虫正在纪录片里织茧:“还有什么区别啊,你已经见过了爸爸和哥哥,我也见过了手冢叔叔和手冢阿姨。”她揉着眼睛,往下一倒就靠着沙发,仰着脑袋顶着头顶上闪着稀里哗啦的光的玻璃灯,身体一斜就靠在了一旁翻阅杂志的手冢国光的腿上,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可能单纯是困到脑袋不好使了,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但是我明天想睡到中午,你别喊我吃早饭了。”

“吃完早饭再睡。”

“不行——我不要———”

虽然被拒绝,而且是直接的,但她第二日还是如愿以偿的睡到了正午,穿着前所未有的庄重的着装和左摇右摆的高跟鞋探望了痊愈的手冢彩菜。

肿瘤科聚餐这天,恰巧赶上千岁千里来东京出公差,一起在俱乐部打过一场球后,手冢国光一边擦着发梢上的汗,一边看了一眼时间,两个小时前和三日月昼通过电话,叮嘱她不要空腹喝酒,对方口吃不清的拖着漫长的腔调回复了一句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而后就在半个小时之前,LINE上的消息提示音就频频跳出来,全是三日月昼发来的语音,比如肉麻的表白:“国光,我最喜欢你啦”,比如听不清歌词的ALASHI新专辑里的主打歌,当然,连调子也对不上,比如驴唇不对马嘴的咒骂:“手冢国光你这个混蛋,居然罚我跑圈,还罚我写检讨,老天有眼让你落在我的手里。”

整理包裹的千岁千里咽了口吐沫:“这家伙是喝了多少酒……”

盘坐在医院附近的烤肉店的榻榻米上的三日月昼并没有如千岁千里所说的那般不省人事,反倒还算是一众人里意识最为清醒的那一个,酒精的助推让她的言语和行为更加放肆,左摇右摆的和忍足医生争执着他和三日月真一究竟谁比较俊气,酒局末尾,她将忍足医生送到忍足侑士的车前时,他还不忘攥着三日月昼的胳膊再度重申着:“反正比酒量,真一铁定是比不过我的。”

这大概就是中年男人那可怕的好胜心和尊严感吧。三日月昼刚刚以一种大人有大量,不和中年人计较的态度朝忍足侑士挥了挥手,竹财前辈就和八幡医生勾肩搭背的被结完账的柳生比吕士虚虚掩护着从写满了“贵”这个字的霓虹招牌底下晃了出来,她咂了下舌头,翻了个白眼,原地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唉声怨气的拐到竹财前辈身边,将他软塌塌的胳膊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前辈,你要去哪儿?要帮你叫车吗?”

“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去送八幡医生和竹财前辈。”柳生比吕士取出车钥匙,本身自己也喝了酒,只好掏出手机来联系代驾。

三日月昼看了一眼他攥在手里的长度惊人的小票,捂着脑门:“说什么先送我回去……就是要让我不好意思先走,让我留下来和你一起收拾烂摊子吧。”然后在柳生比吕士竖起的拇指和“正确”的暗示之中冷笑一声:“省省力气来处理这两位前辈吧。”伸手敲了敲竹财医生的脑袋:“平时吃这么多干什么,重死了。”

手冢国光和千岁千里的到来就像影视剧里英雄救美的男主角,炫目的车灯将他凝缩成一道没有面孔的轮廓,他就踩着冬季下过雨后没来得及干透的盲道和翘起边角的地砖朝她走过来:“阿昼——”

“手冢,还有千岁?”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会同时出现,但柳生比吕士熄灭了手机:“来的太及时了。”

似乎一道隐藏的开关,仅仅是听到“手冢”这个姓氏,竹财前辈就从稀里糊涂的迷醉状态中稍有清醒了,他挣脱三日月昼的钳制,反客为主的拍上她的肩膀:“哎呦——手冢选手啊———”开口还不忘打个饱满的酒嗝:“我们手冢选手这么优秀,三日月你快和常联系的那位男士断了吧,好好珍惜我们手冢选手啊——”

一声惊雷直劈她的天灵盖,她眨了眨眼,愣了至少三秒才确定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秀气的眉毛犹如着急解开结果越系越死的鞋带似的,转身揪住想象自己在中心球场看台上的竹财前辈的衣领,掐住他的脖子以今晚最清醒的状态发出一声怒吼,颇有同归于尽的势头:“哈?”

竹财前辈在休假结束后一大早,辅一迈进科室就由清早的寒风似的刮过来的柳生比吕士拉住胳膊,踉踉跄跄连拖拖拽的被他塞到角落里。也不知道好端端的一个肿瘤科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喜剧之路,途径科室的小护士探头探脑的打量着面对面蹲在犄角旮旯,掩着嘴角像是在图谋什么国家大事的两位先生,不明所以的拐进了远处的护士站。

“所以说……”竹财前辈的脑袋还有些懵,做医生的人多少有些洁癖,双手抱着膝盖,修剪的干干净净指尖不停扣着西装裤上那条没熨平的中缝线,目光呆滞的望着正前方的柳生比吕士:“我居然对三日月和手冢选手说出这种话——”脑袋里缺少的那段记忆无论柳生比吕士重申多遍,他还是没有真实感,抗拒又心虚的苦笑着:“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在对方诚挚的同情中,他抓着脑袋无声的对着地板上的消毒水龇牙咧嘴的骂了一句脏话:“完了完了!三日月会杀死我吧,怎么办柳生!啊——反正都是要死不然我自尽了吧。”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指着头顶上常开通风的窗户:“请便。”

“我是你尊敬的前辈啊!柳生你这个没同情心的混蛋!”

“不过……”柳生比吕士的眼镜上闪过一道锋芒,他婆娑着下巴,话锋突然一转,居然夸赞起她来:“三日月平时还是很温柔的,人长的漂亮,也不记仇,和好好解释想必她不会怪你的。”

立刻从他锐利的眼神中参悟的竹财前辈后背一冷,绞着裤腿角的动作频率更加快了,颤抖的声线里里偶尔还会窜出紧张的假音:“啊……是啊,三日月真的是又温柔又可爱的后辈呢,我只是有几次不小心在中厅看到了她和一位男士聊天,还送给她演出入场券,好像是演唱会还是舞台剧什么的,应该只是普通朋友吧,我前天晚上喝酒喝多了嘛,大家不要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啊哈……哈哈哈……”假如此刻他面前有面镜子,那他一定会欣赏到几道暗自生出来的皱纹以狰狞的形式攒到一起,笑的还不如哭好看,以及那两条杵在他身后的又细又直的双腿,而这双腿的主人正是闭着眼睛,簇着眉头把后槽牙咬的可劲了直响,抱着胳膊,指肚有节奏的敲着手臂的三日月昼。

漫长的等待生死的过程中,她终于开口了:“竹财前辈——”

浑身的寒毛竖起来之前,他就已经发出了尖细的动物似的呜咽:“是!”

“你说的那位男士是我学生时期的前辈。”她一下子就知道所谓“外遇对象”究竟是何方神圣了,蹲下身一把拦住他的肩膀,感受到对方抽搐似的颤栗,口吻里有不正常的温柔:“是四季剧团的演员,有演出时会帮我留票,还有——她是个女孩子。”

“女……女孩子!”

“对啊,牧野一生,前辈你多少关注一下文艺活动吧。”得到解答后她又气又笑,掏出手机来和牧野一生打了通电话,接连打到第三遍才被接通,没等对方回应她就直接抱怨起来:“牧野前辈,拜托你把头发留长吧!”

“你是想死吗,小可爱?”回答她的并不是牧野一生,而是西本雪桧,那温柔当中暗藏刀锋的口吻让她冷不丁迎着冷风打了个喷嚏:“西本前辈?”

“牧野前辈去洗手间了,打这么多遍电话我以为你有什么急事。”西本雪桧的叹气声似有如无的从听筒里传过来,三日月昼眨了眨眼:“西本前辈和牧野前辈一大早就开始约会了吗?”

“你好好说话哦。”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牧野前辈回来了——她说中午要去医科大附属医院附近的居酒屋吃饭,你有空吗?”

“今天没有特别忙。”她拐进办公室城,查了查值班表:“应该有时间,那就中午见吧。”

难以置信就这样逃过一劫的竹财前辈追上来,小心翼翼的搓着巴掌,欲言又止了好半天:“都是我的错,你……你和手冢选手吵架了吗?”

“那你现在肯定就被我从二十楼丢下去了。”她抽了笔记本丢给他:“要查房啦。”

竹财前辈拍了拍胸脯:“那就好,不然我可真成罪人了。”

冬日里弥足珍贵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即将九点钟时逐渐炙热起来。她摘下白大褂穿上,将纽扣一粒一粒扣严实,偌大的办公室里响着传真机声,她回想起那天夜晚手冢国光认真而又温暖的眼神,好像连空调暖风的热度也不算什么了。

迟来的国庆祝福

怎么着也要走个形式意思意思

明明就要收尾了但是近来学业很忙叹气

祝各位好梦

———————

分三次才更完是我的锅

在贴吧养成的习惯见谅见谅

我立下flag目测要倒emmmm

但是剩下三四个片段又写不到七十章

所以下一次更新应该超多字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Chapter.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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