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什么人?”巫玥的声音太小,叶盈盈没听清,但看她的表情,分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面对叶盈盈的质问,巫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全然没有理会外界的声音。
叶盈盈蹙眉,正欲将她叫醒,却突然发现天地骤暗,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被翻滚的乌云笼罩得严严实实。
顷刻间,豆大的雨点伴随着阵阵惊雷,密密麻麻地砸向地面,原本燥热的空气也在转瞬间变得格外凉爽。
人们见到这倾盆大雨,脸上纷纷洋溢出喜悦的笑容,他们成片地下跪,朝着王宫的方向叩首,连声感谢国师降下的恩惠。
“显灵了,显灵了!”
“太好了,国师听见了我们的心愿!”
“国师大人万岁!国师大人万岁!”……
信仰化作一声声呼喊汇聚成了巨大的浪潮,这股浪潮又顺着地上的涓流,流入千家万户。
眼前的景象让叶盈盈骇然,这哪是什么国师,这分明就是神明。
她看了看周围,又望向自己的同伴,此时的街道上,众人都跪在地上,只有他们三个站着,显得极为突兀。
巫玥还在发愣,叶盈盈无奈,与赵逾霄对视一眼,示意他带着人离开。
赵逾霄冲她点头,伸手抓住巫玥的胳膊就要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钟响,那钟响浑厚而绵长,敲散了急促的大雨。天气再次骤变,周围弥漫起浓雾,远处的场景不在清晰,只剩点点红光闪烁。
听见钟响的刹那,地上匍匐跪拜的人们突然齐刷刷站起身来,他们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诡异,叫人心里发毛。叶盈盈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朝另外俩人所在的位置猛地伸手,却意外抓了个空。
她心里一紧,环顾四周,惊觉自己竟陷入一片白雾之中,看不见任何东西。
天地间忽然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叶盈盈扫视周围,不知从何方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立刻朝声音的方向望去,那响动非但没消失,反而越来越近。接着,她听出那是一串脚步声,不急不缓,却足以让人绷紧心弦。
眼见着雾里的轮廓愈发清晰,叶盈盈一手作掌势,蓄势待发。
她耐着性子观察那道逼近的身影,那是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人影,看起来有些瘦削。单那人步伐沉稳,在能看见彼此黑影的距离时,依旧不慌不忙地朝叶盈盈靠近。
叶盈盈心生疑惑,脑海中似乎对这个人影有些熟悉,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人越走越近,迫在眉睫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此时已容不得叶盈盈多想!
她毫不犹豫地抬手劈掌,直朝对方的脖颈处袭去。
就在指尖即将挨上的那一刻,叶盈盈陡然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不禁惊呼:“怎么是你?”
仔细一看,来者竟然是少伶。
此时的少伶一如客栈里那般清秀白净,叶盈盈突然的袭击也并未让他感到惊吓。
少年看见叶盈盈,眼里满是欣喜:“叶姑娘!又见面了!”
叶盈盈默默收回手刀,狐疑地盯着他问:“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去找你同伴了吗?”
“额……那个……”少伶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没找着,正准备回客栈,刚好碰上起雾,就遇见了你。”
“先不说这些了,我方才听人说这雾和宵禁有关,我们快回去吧!”说着,少伶朝叶盈盈伸出一条胳膊,“我知道怎么回去,抓紧我。”
他怎么会知道?叶盈盈看了看他的手臂,心里依旧警惕,干脆道:“我和同伴在这雾里走散了,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少伶微愣:“这……那也不能一直在外面晃悠啊,万一被那些狱兵发现了怎么办?”
“要不然我先带你回去,之后我再出来帮你找他们?”
少伶晃了晃手,示意叶盈盈牵住,语气愈发诚恳:“叶姑娘,我向你保证,我并非是你的敌人。”
四目相对,少年的眼里满是坚定,没有一分杂质。叶盈盈心有触动,但还是犹疑占了上风,她斟酌着如何开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锁链碰撞的脆响。
“不好。”
听见响声的一霎那,少伶的目光骤然警戒起来。他顾不上征求叶盈盈的意见,一把拽过手腕就往反方向跑。
少年看着瘦弱,力气倒是不小。叶盈盈被他这么一拽,逼不得已跟着跑动起来。两人在浓厚的迷雾里穿梭,四周时不时响起锁链击打的声音,忽远忽近,叫人摸不清位置。
但少伶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既定的方向奔跑。叶盈盈心中虽然充满了疑惑,可现在并不是质问的时候。
那不知是人是鬼的锁链声越来越急促,似乎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起初是一两声,后来变成三四声,再接着声音便从四面八方涌来,像猎狗般追着他们不放。不禁让叶盈盈回忆起在齐家祖地时,被青金犼追赶的焦灼。
“快到了!”少伶突然说道。
只见两人眼前浮现出一座挂满灯笼的客栈,门口赫然站着白日里将他们招揽来的云丫头,她身边还站着一脸紧张的赵逾霄。
赵逾霄见到他俩,眼睛瞬间一亮,连忙抬手招呼他们进去。二人冲进客栈,云丫头赶紧关上门,将锁链声隔绝在了屋外。
“你们不要命了!”云丫头回头,辫子甩得飞起,气呼呼朝两人训道,“不是都提醒过有宵禁了嘛!”
你也没说那宵禁来得这么突然啊。叶盈盈心里翻了个白眼,但面上还是顺着她的话道了个歉。
跟小丫头能计较什么呢?人家也不过是这幻境里的一部分,万一她和自己看到的不一样,说不定更麻烦。
“哼。”云丫头双臂交叠,环抱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你们这么不听话的我也是头一回见,一两个就算了,结果一群人都这样。”
一群人……叶盈盈听着,目光投向一旁的赵逾霄:“你们怎么回来的?”
“我们遇见了云前辈,是他带我俩回来的。”
“你们见到他了?!”叶盈盈倏地激动起来,“他在哪儿?”
“额……楼上客房里。”赵逾霄说这话的神情有些尴尬,“但是,那个,前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什么意思?”
“就是……”
赵逾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云雁丘的状态,有点像在元城时,看见叶盈盈受伤后的那种慌张,但又没当时那般剧烈。只是淡淡的,有些心不在焉,好像陷入了某种低迷之中无法自拔。
一想到这儿,赵逾霄就头疼,云前辈也好,巫玥也好,这才刚进幻境没多久,一个两个都跟丢了魂似的。
“嗐,你自己去看看吧,我也说不清楚。”
叶盈盈二话不说冲上楼去,留下三人在大堂里面面相觑。
云丫头见状干脆道:“既然人都回来了,就赶紧去休息。别再趁宵禁的时候出去了,听见没!”
另外两人连连点头,随后,赵逾霄看了看一个人的少伶,好奇道:“你同伴还没找着吗?”
“啊,还没呢。”少伶干笑两声。
“那他现在岂不是很不安全?”
“没关系。”少伶说着,神情有些落寞,“她自有办法……”
楼上,叶盈盈径直走到云雁丘的卧房前,抬手敲了敲门。
屋里没有传出预想中的声音,叶盈盈不自觉紧张起来,以为他是不是又被巫灵锁折磨了。
好在门竟然没关,叶盈盈一把推开,看见了背对自己的云雁丘。
他回过头,发现是叶盈盈的瞬间有些惊讶。
“你怎么样了?!”叶盈盈一个箭步冲到云雁丘面前,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双臂,仔仔细细观察他是否有不适的地方。
待检查一圈,发现并不大碍,叶盈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看向云雁丘,发现对方神情怔愣,以为是被自己的突然闯入吓着了,于是连忙解释道:“赵逾霄说你看起来心情不好,我就……”
话音未落,云雁丘突然低头抱住了她的腰肢,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一言不发。
叶盈盈猝不及防,连心跳都漏了半拍。她听着耳畔沉重的呼吸,缓缓伸手,抚上云雁丘的后背。
两人就这么相拥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叶盈盈看得出云雁丘有心事,但她不急着问,她想听对方主动提起。
不知过了多久,叶盈盈手都有些酸胀了,云雁丘终于开口道:“我看见了一个故人。”
“是谁?”叶盈盈轻声询问。
“是我过去的至交。”云雁丘低声回答,“我原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有些轻微地颤抖。
叶盈盈一愣,对他说出口的话感到十分意外。她从未听说过云雁丘有过什么要好的朋友,在叶盈盈的印象里,云雁丘过去总是形单影只,一个人盘坐在玄明境内,终日修行,对周遭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云雁丘原来也曾有过至交吗?叶盈盈恍惚间竟然有些失落,她本应该高兴才是,明明听见他提起了自己不曾知道的往事,为何却开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