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盈盈一夜无眠,待天边渐渐泛白之际,赵逾霄便上来喊人:“盈儿姑娘,你醒了吗?”
叶盈盈欣然推开门,和赵逾霄打招呼:“赵少侠早。”
“盈儿姑娘早,我里里外外都没找着店里的人,就自己跑后厨弄了点吃的,你也下来吃点吧。”
“好,有劳赵少侠了~”
“客气!不过……”赵逾霄凑近了些,跟叶盈盈说起悄悄话,“盈儿姑娘,你能不能帮忙喊前辈也下来啊?我刚刚敲他的门,他都不理我……”
叶盈盈疑惑:“依前辈的境界,应该不需要吃东西吧?”
“嗐,前辈又没辟谷,只是吃的少。主要是吧,我看他消沉一晚上了,专门泡了些他喜欢的茶。他平日里一喝茶心情就好了,再吃点小点心,说不定就高兴了能。”
虽然元雁丘表面不做声,但赵逾霄知道他昨晚到底有多沮丧,毕竟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找到真正的青冥真火,结果忙活了大半天,最后火焰还是不见了踪影。人最怕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希望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又阴差阳错地从指缝间溜走,怎么都抓不着,多令人遗憾又多叫人泄气。
叶盈盈知道赵逾霄是好心,可还是有些为难道:“可,我跟云前辈也才不过认识几日,他连你都不肯理,还能理我么?”
“嗐,前辈这人面冷心热,嘴上不说但心里惦记。他既然出手救了你,自然会愿意听听你的请求。”赵逾霄又压低了些声音,“不像我,从来只有我听他说话的份儿……”
言下之意是云雁丘不听他的。叶盈盈心下了然,也不好再推脱,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任务:“那我试试吧。”
于是,在赵逾霄加油打气的目光之下,叶盈盈叩响了云雁丘的房门,轻轻呼唤道:“前辈,你昨日东奔西跑的想必也累了,赵少侠准备了些你爱喝的茶,要不要下来尝几口,就当换换心情也好?”
“……”
屋子里的人缄默不语,叶盈盈只当自己劝说失败了,耸了耸肩,准备转身离开。就在这时,云雁丘的声音从房里传了出来:“是赵逾霄让你来的?”
叶盈盈连忙解释说:“我们俩都很担心你,希望前辈心情能好起来。”
云雁丘没回话,又是一阵沉默以对,叶盈盈觉得这下是真没戏了。可房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叶盈盈头上响起:“走吧。”
那声音离叶盈盈极近,近得仿佛就是云雁丘俯身在她耳边轻语。云雁丘身上有股独特而清淡的冷香,那气味似是万年雪山上的松柏,悠长清新,引得她浑身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心跳加速。
叶盈盈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些旖旎的画面,画面里的她紧紧搂着云雁丘的腰背,心里起了逗弄的意思,便贴在他耳旁轻轻吹气,然后得逞地看着他瓷白的肌肤染上一抹明艳的粉红。被逗弄的男人心有不甘,一只手插进她的发间固住她的脑袋,侧过头带着一点恼意的无奈在她耳边低语。说了什么来着?叶盈盈努力想要回忆起来,但那句话怎么都是模糊的,连带着后面的景象也模糊了。
“怎么了?”云雁丘见叶盈盈挡在他门前一动不动,疑惑道。
“没什么。”叶盈盈回过神来,赶忙侧开身子给云雁丘让道,若是云雁丘此时低头,定能发现叶盈盈半掩在发丝下的耳朵红得有多明显。好在云雁丘和赵逾霄都没注意到她些微的变化,双双走在她前面下了楼。
待叶盈盈也下楼入座后,赵逾霄热情地给她盛了个馒头:“来,盈儿姑娘你还没辟谷,多吃点!”
一旁的云雁丘没做声,只坐在那里静静的享用茶水,冰冷的面色有所缓和。
赵逾霄见状,乐极了,连忙又给叶盈盈也倒了一杯:“盈儿姑娘,你也来尝尝。”
叶盈盈接过茶,吹了吹,浅啜一口。这茶口感圆润舒适,隐约散发出泉水的清甜,确实是好茶。叶盈盈咂嘴,忍不住称赞道:“这茶不错。”
“盈儿姑娘好品味,这可是我们乾洲特有的茶叶。”赵逾霄眼睛一亮,似是有些惊喜。
要说叶盈盈过去对茶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她在玄明境那会儿知道云雁丘喜欢喝茶。于是为了套近乎,她便学着品起茶来,渐渐也有了些认识。
但此时的叶盈盈只打着马虎眼道:“少侠谬赞了,我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没喝过什么好茶,谈不上什么品味。但少侠这茶入口清润,十分合我的口味”
叶盈盈的话真假掺半,叫人挑不出毛病。
“原来如此,云前辈也喜欢这茶,每回来凌云盟都要喝上一杯。不过,这茶对我来说淡了些,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喜欢金洲的元滇茶,入口醇厚。”赵逾霄分享起自己的品茶心得,忽然想起了什么,“诶,刚好我择日要去趟金洲,可以给你捎些茶叶来。”
"那倒不必麻烦少侠。"叶盈盈婉拒,“味道浓的茶我喝不习惯,到时候浪费了少侠的一片好意可就不好了。”
“嗐,不麻烦。我早习惯了。何况姑娘你刚摆脱魔掌,也算是重获新生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送点茶叶就当是我的贺礼了。”赵逾霄倒是豪爽,“或者姑娘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茶叶?我路上碰到了,可以给你捎些。”
“嗯……”叶盈盈有些心动,脑海中不自觉浮出一个名字,便脱口而出,“翠雪茶。”
“翠雪茶?”赵逾霄摸了摸下巴,感到新奇,“这我倒是没听过。”
没料到连赵逾霄这等身份的人也未听说过此茶,叶盈盈心里咯噔一下,担心自己的话无意间露出了破绽。于是赶忙找补道:“我也记不太清是不是这个名字了,只是偶然在医馆里喝过一次,这才有了些印象。”
“嗯……说不定是北洲产的茶叶,那边地广人稀,总是藏了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好东西。”赵逾霄跃跃欲试,“我早就想去北洲看看了!等我忙完手里的活,就去那边逛逛。”
赵少侠真是诠释了何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北洲终年被冰雪覆盖,冰寒刺骨,少有人烟。在这白雪皑皑中生活的飞禽走兽无不凶猛残暴,一般的外来修士进到其中,或因不熟悉地势或因修为不足,往往都沦为了野兽的盘中餐。
恐怕也只有赵逾霄这种背靠庞大世家的子弟,才能把随时随地都可能有生命危险的行程说得跟要出去旅游似的。叶盈盈不禁感慨,想当年她只身一人闯荡四方的时候,最忌惮的就是北方的崇山峻岭,要是把她丢在那荒山野岭里,她还真没把握能在各种凶禽猛兽盘踞的山里活着出来。要不是云雁丘的玄明境在北洲,她恐怕永远都不会去这鬼地方。
“说起来,盈儿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赵逾霄问道。
“我呀。”叶盈盈抿了口茶,“我准备去寻能治眼疾的药材。这次幸得有两位相助,有惊无险,但若能重见光明,我也好多些自保的机会。”
双目失明对修士来说确实是非常不利的一块短板,就拿这魔修伪装的事情来说,虽然当时的他因为太过拙劣而被识破,但难保以后不会有境界更高、手法更精湛的对手找上门来,利用这点骗她陷入险境。更别提以后要跟鬼算子碰上的话,眼盲只会成为他着重攻击自己的弱点。修真界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凌云盟这般当正人君子,耍一些各式各样的手段,才是历练中的常态。
“嗯……治眼疾的药材啊。”赵逾霄思索了一下,发现他的知识储备里貌似没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云雁丘主动开口道:“西洲秘海有一件宝物名唤鲛人泪,此物可医世间万疾,你的眼疾也不在话下。”
云雁丘又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西洲秘海离此地不远,你若是想去,我可以陪你走上一遭。”
叶盈盈怀疑自己听错了,云雁丘竟然会主动要求和自己同行?
“前辈,您不是还要寻青冥真火吗?跟我一道岂不是耽搁了。”
“无妨。”云雁丘说,“鲛人泪出自秘海深处的鲛人族,他们鲜少与陆上的人来往,却也是那一带海中的霸主。若你独自前往,很可能有去无回。”
云雁丘所言不假,鲛人族确实是一个神秘的族群,陆地上有关他们的记载相当稀少,人们大都只知道他们居住在西洲秘海的深处,能产出不少陆上稀罕的好东西。
从前有位喜欢四处漂泊的修士写了本书,将他在各洲游历的趣事一一记录其中,这本书一度在年轻修士间颇受欢迎,人们皆对其中所描述的奇闻轶事津津乐道,其中谈及西洲时便有写道:“秘海有鲛人,夜歌于海上,其泪可医万疾。”
能医万疾的宝贝,听起来确实有诱惑力。曾经,修士们受书中描述的影响,在贪欲的驱动下前仆后继地奔赴秘海寻找传说中的鲛人泪。可每每都是一船人出去,几个人回来,绝大多数人都葬身于海底,成为了鱼群的饵料,久而久之,人们开始避开鲛人,去秘海也是以吃灵鱼为主。
如今云雁丘主动提出要同自己一道去寻鲛人……
本想就此分道扬镳的叶盈盈一时间有些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