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猜盈儿姑娘迷路了吧。”韩程锦得意地抬下巴,面色已经比昨晚叶盈盈见到他时好了不少,看上去完全不像个刚从濒死状态回来的人。
“你们这是?……”叶盈盈有些疑惑,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会在这。
韩程宇解释说:“我俩见云前辈单独前来,就想你一个人可能落后面走丢了,于是跟家丁问了问,他们说看见你往门口这边走。”
叶盈盈愣愣地点了点头,目光又移向一旁的云雁丘。两人视线相撞,云雁丘冷峻的神情有一丝松动,悻悻地说:“我以为你跟上来了。”
云雁丘那时正在气头上,只一个劲往前冲,哪知道叶盈盈还在后面为他的话发呆呢。等他冷静下来一回头,才发现叶盈盈不见了踪影,正当他准备回去寻找时,就碰上了韩家俩兄弟。三人这才一同找起叶盈盈来。
“我发呆了,一时间没注意。”叶盈盈尴尬地理了理两鬓的碎发,突然又想起廖恒方才的请求,于是正色道,“刚刚有个叫廖恒的来找人,说想邀请瑶瑶去看明年的群英会。”
“廖恒?”韩程锦双手交叠在身前,摆出一副防备的架势,“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是瑶瑶在林方府里时认识的散修。”叶盈盈提醒道,“不过我和云前辈是不方便去传话了,你们看着办吧。”
叶盈盈把这事撂给了韩程锦,对方却紧张得结巴起来:“我、我能怎么办,我也见不着她啊。”
“怎么会呢?”叶盈盈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又调侃起韩程锦道,“你想见她肯定能见到的,你俩不是‘心意相通’了吗?”
韩程锦到底是禁不起逗,白净的脸嗖一下染红了一大片。叶盈盈很满意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霎那间,她感觉到一股带着凉意的视线正盯着自己,不禁打了个哆嗦,忐忑地瞥向云雁丘,发现这道视线就来自于他。
怎么回事?叶盈盈被云雁丘盯得心虚不已,不自觉避开他的目光。
“行了,这事之后我们会处理的。倒是两位马上要走了,我让人准备了一些薄礼以表心意。”韩程宇说着,挥了挥手让阿卓捧上来一个双手大小的木盒,“这里面是一颗上品灵丹,盈儿姑娘修为尚浅,我想你或许用得上。”
叶盈盈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一颗圆滚滚的淡蓝色丹药陷在丝滑的软布里,从成色上看,确实是一枚不错的丹药,若是放在世面上卖,怎么也能值万两黄金,这韩程宇出手倒是阔气。
“那就多谢了。”叶盈盈关上盒子,笑眯眯地朝韩程宇拱手行礼。
“能助你修行一臂之力便是极好的。”韩程宇回礼道,“这些天招待不周,还望二位见谅,往后有空常来秘海,我定再补足礼数。”
韩程锦也有样学样,朝叶盈盈和云雁丘道:“还没问你们俩准备去哪儿呢,我给你们安排辆马车,直接送你们去驿站啊!”
“去金洲。”云雁丘干脆地开口。
韩程宇听到这个词,忽然眼前一亮,追问道:“两位可是要去元城?”
叶盈盈哪里晓得云雁丘怎么想的,她默默看向云雁丘,只见对方淡定地点头道:“正是。”
金洲,元城,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不禁让叶盈盈想起一个赫赫有名的世家——金洲齐氏。齐氏靠铸剑起家,后逐渐经商壮大,在她前世的时候已经是富甲一方,当时的家主还有过掷万金博美人一笑的风流传闻。要论富,整个金洲,都找不到一家能富过他们。
金洲元城,去那儿干嘛?叶盈盈思索着,突然想起先前在枝县和赵逾霄聊天时,他好像也提起过要去金洲。
“听闻齐家公子近期大婚,两位这是准备去观礼么?”韩程宇问。
叶盈盈瞧见云雁丘颔首,心里大惊,婚礼?什么婚礼?他云雁丘要拉着自己去参加婚礼?
“齐家与凌云盟世代交好,此番我受少主所托,前去一同庆贺。”
云雁丘说的少主,自然是指的赵逾霄。
“既然如此,不知可否再麻烦二位帮忙带见贺礼过去?”韩程宇顺着话题道。
见云雁丘有些犹豫,韩程宇又补充说:“齐家先前是有派使者前来送请柬,但当时我忙于议海堂的事情,觉得大抵是无暇赴约,便婉拒了请柬。现在幸亏二位相助平息了事态,虽然没法前去观礼,但还是想送份礼物表示祝贺。”
“既然如此,那就给我吧,我替你送。”叶盈盈自告奋勇道。
她知道云雁丘在犹豫什么,无非是凌云盟客卿的身份不好再替其他世家送礼,但她没这顾虑,反正她也不是凌云盟的人。
云雁丘见叶盈盈这样,也没再推辞,便让韩程宇将礼物一并给了叶盈盈。
“你们现在就走吗?”韩程锦眨眨眼问道。
“时候不早了,去元城路途遥远,尽早启程才好赶上婚礼的时候。”
说罢,云雁丘看了眼叶盈盈,示意她准备出发。
一旁的韩程锦还有些依依不舍,但话都说到这儿了他也不好耽误两人的行程,于是遗憾道:“好吧,那我现在就去安排马车。”
见韩程锦走远,韩程宇无奈地朝着叶盈盈他们耸耸肩:“程锦本是还想同二位多聊聊,你们走得匆忙,他有些不舍。”
“有缘会再见的。”叶盈盈轻轻一笑。
“说的也是。”韩程宇赞许地点头,随后突然沉声问道,“瑶瑶是不是被关禁闭了?”
叶盈盈有些意外地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她脖子上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得跟族里有个解释,上陆地这件事大抵是瞒不住的……”
韩程宇目视前方,眼神凝重,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只是当得到确认时,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自责。
“没事,她好着呢,她同胞都跟我说了,族长是她亲娘,舍不得下狠手的。”叶盈盈尽量把事情往轻松的方向说,毕竟从幽牢里瑶瑶的状态看,她也绝不会被禁闭打败。但若是想再相见,无论是瑶瑶还是他们,都需要漫长的等待和努力。
韩程锦找来了马车,邀请叶盈盈和云雁丘上去,待两人坐定,韩程锦便嘱咐了车夫几句,然后对车内的二人说道:“本来我是想亲自送你们去驿站的,但我哥他还是不放心,怕我出事。我想了想,你们俩也要独处的空间,我就不掺和了。”
说完,他笑嘻嘻朝着有些怔愣的两人挥手道别,随后放下帘子,让车夫扬鞭启程。
好你个韩程锦……叶盈盈没想到临走前他还学会调侃人了,被他那么一说,车内本就沉默的氛围变得更尴尬了。叶盈盈不敢看云雁丘,只好撇过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马车疾驰在通往驿站的路上,车厢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和嘎吱嘎吱的车轮响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叶盈盈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她倏地想起瑶瑶的话,于是主动朝云雁丘提到:“云前辈,我想起件事儿,瑶瑶曾在海里跟我说,她看见杀死林时有的武器是把黑剑。”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云雁丘听到此话,缓缓睁眼,他看向叶盈盈,等待对方的下文。
叶盈盈见状,不自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继续道:“那把剑会吸食人血,我想,我可能知道它的名字。”
“说。”
“赤黑骨剑,鬼算子炼的一把妖剑。”
妖剑,取妖兽脊骨制成的佩剑,脊骨通常附着有本体的兽性,会遵循兽性的本能而动,而不是听从主人的命令,也正是因此,绝大多数的妖剑到最后都会弑主。
“我在鬼算子手下时,曾替他取过赤黑虎的脊骨。”叶盈盈回忆道,“赤黑虎生性残暴嗜血,最喜喝光猎物的血液,瑶瑶的描述很符合这把剑的特征。”
“所以我怀疑,是鬼算子的人杀了林时有。”
这并非臆断,妖剑使用条件苛刻,这把剑的特征又如此明显,几乎是直指鬼算子。
只是叶盈盈不明白,他为何要杀林时有?还是说他已经发现自己的动向了,那把剑原本是想杀了自己?
云雁丘思虑片刻,沉吟道:“那把剑大概是有主的,且此人能躲过我的感知偷袭林时有,实力不可小觑。”
凭叶盈盈对鬼算子的了解,他是绝不会亲自操使这把妖剑的,这也就意味着,鬼算子身边有能控制这把剑的高手。叶盈盈心里顿时警觉起来,她在鬼算子手下当差那会儿,可从没在迷嗔山见过除了她俩以外的第三个人。
“先前在枝县,那魔修的尸体连同医馆被焚烧殆尽,事后赵逾霄跟我说,魔修在他藏起来的笔记里提过一个名字,叫顾无思。”云雁丘抬眸,神情严肃地看着叶盈盈,“你可有听过这个名字?”
顾无思?叶盈盈努力回想了半天,始终不记得在鬼算子身边听过这个名字,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你是怀疑,鬼算子身边的帮手就是这个顾无思吗?”
云雁丘颔首:“我们第一次在医馆碰见的那个女人并非是魔修的侍女,在魔修死后,这个女的就消失不见了。”
“也就是说,魔修的尸体会从我们住的客栈突然回到医馆,大概率是这个女的动了手脚,不出意外,她就是顾无思。”
听完云雁丘的分析,叶盈盈心里一沉,她一直以为鬼算子就自己这么一个傀役,现在看来,鬼算子手下还有别人。这人是什么时候开始替鬼算子干活的?自己死后?还是说,从一开始就……
想到这,叶盈盈的太阳穴忽然泛起一阵刺痛,她急忙按住穴位缓缓揉搓,试图缓解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每每想起与鬼算子有关的事情,叶盈盈便不可避免地回忆起被他无情杀害的场景。
云雁丘见状,担忧地皱起眉头,忍不住朝叶盈盈伸出手:“你还好么?”
“嗯?”意外到来的关心让叶盈盈眼前一亮,她欣喜地抬眼看向云雁丘,嘴角上扬问,“云前辈,你在关心我!”
云雁丘的身子登时僵住,悬在空中的手抽动了一下,随即便缓缓收了回去。他闷闷地别开脸,故作严厉地斥道:“好了就安静点。”
这别扭的态度让叶盈盈看到了一丝转机,她俯身,用单手支起下巴,挂上一副玩味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云雁丘。
云雁丘自知刚刚的举动有些失态,这会儿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但面上还是不想就这么轻易地饶过她,于是他忍不住赌气道:“在你想明白该说什么前,我不会再帮你了。”
“诶?”叶盈盈不明白他的意思,她的眼睛已经复明,云雁丘还能帮她什么?
等等,好像确实有件事情可以帮上她……叶盈盈豁然反应过来,诧异地问:“青冥真火的最后一层在元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