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夺舍的反派才是万人迷 第6章 独北

吞天兽石像异动所牵扯之事源于上古，事关天灾。

谢眠视线透过众人，纵横梯受结界封禁，此刻那处已经是大雾弥散，什么也看不清了——那个人踏上去，就像是被大雾吞噬了一样。

“诸位。”儒尊开口，“仙门偌大，此刻又是新弟子入门之际，诸事事宜，难道诸位竟还有闲暇？”边说着，只一个眼神就让原本还在出欲声几个学官噤了声。

旁人如此，可伏岳君却是不吃他这一套，依旧冷着脸，拂尘在手，不肯退让。

道隐才抬眼看他，伏岳君就直接再次出声，“你素来公正，何至于对此子如此偏颇？”他神色不悦，“叛逃者，便是死了，心中也无一丝悔意，如何算得抵命？”

“自然不算。”儒尊道：“大道无情，无情无道，只是想堪破要断因果而已，自然不算。”

伏岳君给人下了叛逃的定论，儒尊却硬是以他之名换了说法。

非是叛逃，而是妄图斩断因果。

本来一直无所动的寒山君明寂闻言，忽的也看了一眼儒尊。

伏岳君其实很清楚，自己这位世间唯一一位以人身成尊的师兄，比任何人都通达澄明又比任何人都擅于谋算，以区区人身，筹谋与天抗衡。

伏岳君虽为太虚三尊之一，可人人都清楚，这世间唯一的人尊只有自己这位师兄道隐。心有偏颇？若真是那样，太虚甚至于这五洲早在不知多少次劫难下覆灭。

他清楚但他仍旧开口：“吾自然不知晓你有何谋算。但，天行有道，法理有度，没有人能逃脱。”

伴随着儒尊和伏岳君的几句话，众人看向纵横梯那边泛起流光的屏障和守护在侧的吞天巨兽石像，也想起来太虚传承中纵横梯是有那般能力的。

纵横梯坐道通天，上则入仙途结仙缘，下则斩断因果，恩怨尽消。

“尊上，此子必死。”有人开口。

斩断因果？

要真如尊上所言妄图断因果，只会在必死的结局之下更受折磨罢了。下纵横梯，从一开始，怎么来的太虚便怎么离开。

不说太虚是为西洲第一仙门，身为太虚弟子多是常人百般艳羡，便是门内非弟子不能观，聚天下之藏，近乎无所不有的剑道功法密藏，就足以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越是常人百般渴求不得，一旦沾染，所牵扯的因果就越重。

更何况，因果所系，万难断绝，若欲斩之，所得所欠，百倍奉还。

说什么斩断因果。

如此这般，反而让人断定了此子是仓皇叛逃之下的找死之举。

“此间自有人去，自有人来，新入门的弟子们还在等着诸位。”儒尊这话一出，众人彻底不再多言，一礼后向着那边仙台上散去了。

“辜师弟，明师弟。”儒尊视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落在了明寂身上时顿了顿。不明显，也未让人察觉，他说道：“你们也自去吧。”

一直未发一言的寒山君明寂，淡淡应了一句，他转身便走，端的是无心无欲，尘缘纠葛，不入心自无牵扯。

“明寂，当年是你说要将人永生永世囚禁于停云谷，如今他又是如何破了你的禁制……”伏岳君传音，可话还没说完便被明寂切断了。

甚至没等到伏岳君反应，一股凛冽的霜寒意飘散，明寂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踪迹。

一个两个都是这副德行，伏岳君自是有气也无可奈何，索性拂尘一甩，回他的悯善堂去了。

众人散尽，儒尊却反而朝着纵横梯走近，一直到离那灵力化为实质，结起的流光屏障几寸之距时这才停下。

吞天巨兽虽仅仅只是尊石像，但其中所蕴含封印的灵力源自上古，至浓至烈，若无他压制，旁人误闯，稍不注意，便可能被其蛊惑吞噬。

为以防万一，风玄机已经布阵施法将此处隐匿，但还需附灵将逸散的戾气镇压。儒尊一只手在袖口内翻转，以指化笔，灵力为墨在那阻隔着路的流光屏障上写了起来。他化圣成尊，文满才满，化笔为剑，墨未消而剑不止，然而此刻仅仅四字落下，便不得不放开手。

等了一会儿，见那吞天兽石像再无异动，儒尊才负手准备离去。

“尊上。”谢眠并未如同其他人那般离开，他俯身垂首，“弟子不明白。”

儒尊闻言，脚步未停，只是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当年之事，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似是而非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谢眠继续跟了上去。

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那为什么要怀疑，为什么还要问，妄图心安。

“徐雾行此举可是必死？”生恩养恩师恩，非剔骨削肉不能还，更别说，那人还害死了同门，背上了人命……相比之下，所学的功法和修为都还是其次。

儒尊轻叹了声，他停下了脚步，抬手化指为剑，而后在谢眠因为年纪尚还略显单薄的肩上一点。

“你觉得他此举是何因由？”儒尊反问他。

谢眠本该毫不犹豫地回答，可事实是他垂首顿了顿，“若真是想叛逃，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当初……当初他因为一己之私害死同门，修行邪术……那么重，几乎置于死地的刑罚判下来的时候他就该逃了。”

“他想斩断因果，可这也是必死之路。”谢眠站在儒尊的身侧，他没有去管自己肩上压下来一瞬间变得千钧重的双指，而是偏过头看向儒尊，等待着这位受无数世人崇敬的尊者开口。

“世事莫测，因果万般，你又怎知，他想断的是什么因，抛却的是什么果？”

谢眠心思深，几乎是话一落，他就全明白了，可他不敢去信。

“弟子愚钝。”他几乎是咬牙说出的这几个字，刚说完，他就听见身侧的儒尊似乎笑了一声。

“驽钝之人少烦忧，清明之人多恼恨。”儒尊收回手。

“我不知那徐雾行妄图断什么因果，可我曾亲眼目睹同门因他惨死！诸多罪责不论，单就杀人抵命，他也早该死了。”谢眠不甘心，“弟子不明白，当初尊上为何还要执意留他一命。”

儒尊知道他话未完，便等着他继续。

“可是……此间另有隐情。”声音一下子低了许多。

“既不愿去信，何不如其他人一般，去信是吾心有偏颇。”儒尊继续道：“他既要斩断因果，与你往后便也再无牵扯，何必纠结。”

再无牵扯……

“尊上默许弟子一同走，便已是愿为弟子解惑，如今却说不必过多纠结——当年事想必另有隐情。”谢眠心绪彻底乱了，几乎要稳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尊上苍生入怀，必不会偏私。”

“因果牵扯，他凭什么自作主张想断就断！纵横梯非凡物，可我也不信它真能……”谢眠抬头。

最终，他跪在了儒尊面前，“尊上，弟子想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