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案件牵涉众多,白雪被转移至唐川安排的安全屋,即唐川的家。
唐川单身三十年,一个人住在市中心的三居室,房间不大,但胜在安保强大,自带小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面部识别开门系统加持。
房间的装修以暖黄色为基调,陈设简单温暖,厨房没有完整的锅碗瓢勺,抽油烟机跟新的一样。
参观完房间后,唐川将钥匙交给白雪。
“你暂时先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给打电话,非必要不出门,不见人,听懂了吗?”
少女接过钥匙,抿唇点头,随后看向周樵。
“请问我可以跟她住在一起吗?”
唐川摇头,“不可以,容易暴露行踪。”
闻言,少女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见状,周樵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慰。
“不要怕,想我了或者害怕的话就给我打视频。”
少女抬起头,努力使自己坚强。
“好!”
“对了,如果有什么紧急事件联系不上我的话可以给这个号码的主人打电话,他也住在这个小区,你见过他,名字叫沈秋山。这些是新鲜的瓜果蔬菜和肉蛋零食,不够了打电话。”
在便利贴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贴在冰箱上,唐川便准备离开。
“你们……注意安全。”
临出门时,白雪拉住周樵的衣角,眼巴巴的望着对方。
“好!照顾好自己。”
揉了揉少女的脑袋,二人关门离开。
走进电梯,唐川看着镜子里倒映的周樵,忽然发问。
“你们感情不错,她的记忆恢复了吗?”
“还没!”
周樵下意识拢了拢头发,嘴角带着微笑。
“对了唐警官,最近发生的几件案子有进展了吗?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电梯抵达地下车库,二人走出电梯。
“我正想说呢,有件事确实需要周律师的帮助,待会儿可以跟我回趟局里吗?”
坐上副驾驶,周樵拉上安全带,笑着点头。
回去的路上遇上堵车,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周律师,你恨孔家吗?”
“当然,要不是孔家,我怎么会被卷入这件扑朔迷离的杀人案中?”
“唐警官,你怎么还没结婚啊?”
唐川抿了抿唇,自嘲道:“做警察没有节假日,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工资也不算太高,就不祸害好姑娘了。”
汽车停在警察局院内,周樵跟着唐川下车,二人一同走进办公室。
唐川略过视频的内容将事情简单陈述一遍,对面坐着的周樵神色有些凝重。
“你是说,找到了孔岳和孔启帆侵害少女的证据了?”
“对,那不只是二人的犯罪证据,也是孔家强迫少女,利用少女拉拢权势的犯罪证据。”
想到硬盘里的照片和视频,唐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心痛。
那些本应该被他们保护的少女,却被恶魔折磨的体无完肤。
“所以,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想要这些受害者站出来指控孔家,所以……”
接下来的话,唐川都有些难以说出口。
毕竟周樵不是警察,没有义务去做这些事情。
“所以你们想要我做去做这些姑娘的思想工作,并且代理她们的案子,对吗?”
见唐川面露难色,周樵主动补全了剩余的话。
她只是一个律师,能够被利用的也只有这个身份了。
“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可能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我……”
唐川有些沮丧地垂下头颅,整个北岛没有任何律师敢代理这个案子,这些受害者也不愿意相信警察,所以他们的工作难以展开。
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周樵思考许久,决定接下这个代理。
恶魔就应该回到不见天日的地狱,而不是在人间为非作歹。
“好!我答应你。”
本以为会被拒绝的唐川连措辞都准备好了,没成想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你难道不怕被孔家报复吗?”
周樵微微一笑,“我早就已经被报复过了,横竖也惨不过现在,干嘛不为自己积些阴德?佛说,众生皆苦,自寻求渡,可又有多少人能找到自渡的方法和路径呢?没有引路人,旧的秩序便很难被推翻,阳光也很难照在每一个身上。”
看着周樵的笑容,唐川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好像从未深入了解过这个女人。
她贪财,好胜,狡猾,自私,但好像也不算是个坏人。
不知不觉间,他看向她的眼神中,少了一些轻蔑和敌视,多了些许耐人寻味。
“唐警官,你是在看我吗?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超级有魅力?”
周樵忽然自恋起来,笑的像只小狐狸。
“周律师,别太自恋。”
见陈海抱着档案走过来,唐川急忙扯开话题。
“陈海过来,从今天开始你就配合周律师代理这些受害者的案件,记得保护好她。”
被师父强行拉过来后,陈海急忙点头,将档案放在桌上,伸出手,露出纯良无害的微笑。
“周律师你好,我叫陈海。”
“你好陈警官,多谢您的帮助。”
灯光昏暗,烟雾弥漫,许安娜推门而入时房间内便是这番景象。
她伸手摁下开关,黑暗瞬间被驱散,光亮洒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男人背对着她,靠在沙发上,面朝窗外,指尖的烟雾升腾。
“白大哥,你吃饭了吗?”
掸了掸烟灰,男人起身走到她面前,将被撬开的铁盒子丢在茶几上,眼神凌冽。
见秘密被发现,许安娜紧张地攥紧衣角。
“孔岳虽然死了,但孔家的罪恶依旧在蔓延,我恨孔家,凭什么他们可以像践踏猫狗一般肆意践踏我们,我们难道不可以反击吗?”
你太冲动了,以为将那些证据交给警察,正义便可以得到伸张吗?那些警察和孔家的人没什么差别,他们尸位素餐,以权谋私,官官相护。
男人冷静地比划着手语,眼中满是愤怒。
再有下一次,你就离开这里,无论死在哪里,都与我无关。救下你,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男人便离开房间,重重关上大门。
许安娜缓缓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哭声逐渐变大。
男人打着伞走进黑夜,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
救下许安娜,不在他原本的计划之内,只是因为可怜张卓发的一时善心,却毁掉了想要守护之人十年的宁静。
那是他用尽全力也要保护的爱人,真心希望她能脱离痛苦过上全新的生活。
但也因为他,她宁静的生活岌岌可危。
男人丢下伞,躺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自己的身体,使他目明,使他耳聪,使他洗去身上的肮脏不堪。
雨水顺着发梢掉落,一把伞出现在他头顶,为他遮住风雨。
男人抬起头,望进一双秋水似的眸子里。
“我终于看到你完整的脸了,你长得好像我的一个朋友。”
白雪笑的温柔,弯腰将伞塞进他的手中。
“你真像个大傻子,这样会感冒的。”
闻言,男人眼中涌上泪水,扯起嘴角,掩盖此时的心情,眼泪混着雨水掉落,他就像个小丑,明明很难过,还要假装快乐。
他现在很想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她的体温,再一次确定她的存在并非幻觉。
可他们之间隔着时空差距,隔着年龄和身份,就像眼前的雨幕一般,将二人分开。
“你认识白丹朱吗?他和你长得很像很像,特别聪明,也特别善良。”
抿了抿唇,男人最终笑着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爱一个人,有时候不是必须让对方知道,一不小心,便会成了负累。
他希望他的爱人,自由、勇敢,过上理想的生活。
至于他,一条蛆虫,只配躺在下水道里苟延残喘,只要远远地看她一眼,便死也无憾。
还好他提前删除了硬盘里关于她的照片,她就该是如冬日白雪一般无暇,任何玷污她的人都该死。
看了看手表,周樵马上就要给自己打视频了,她得赶紧回去。
“伞送你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帮助,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事可以给我发信息,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握着便利贴,男人恍惚过后点了点头,目送少女离开。
雨越下越大,雾气升腾,少女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男人收起失望的的眼神转身,却看到不远处一身穿米色风衣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被他尽收眼底。
见男人看到自己,沈秋山也不回避,而是朝着对方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去。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的画面,一男子与警察在林间搏斗,二人不相上下,难舍难分。
一声枪响过后,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
他的记忆力超群,即使过去了十年,当年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多么讽刺啊,时隔多年,两个杀人凶手居然在今日相遇。
时间、地点、事件都不同,不变的只有二人身上背负的罪恶,涅槃难消。
洗完澡躺在酒店的沙发上,男人看着手机里传输过来的关于对方的资料忽然笑了出来。
沈秋山,北岛市检察官,真有意思啊!
原来只要刻意掩盖过去,抑制内心的杀戮**,真的可以做一个正常人啊!
酒精入喉,烫的他头脑发晕。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从今天开始,我便要丢掉白雪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捆绑的人生,但会永远记得你。”
“丹朱,你一定要考上海城大学,我一定会去找你。”
“如果你想我了,便为我折一朵百合花,等我们见面时送给我。”
“在我没有脱胎换骨之前,我们纵使相见,也装不识。”
白雪,白雪,白雪,那是只属于他的月光,照耀了暗夜的前路,他的余生,都将围绕着她而存在。
师父说张卓和他是一类人,他总是一笑而过。
但在他内心的深处是瞧不起这个懦夫的,胆小鬼永远得不到真爱。
可张卓毫不犹豫跳下高楼的那一刻,他又无比羡慕对方。
因为许安娜再也甩不掉张卓了,无论何时何地,每当许安娜想要展开一段恋爱时,都会先想到那个愚蠢又勇敢的男孩。
他自以为用生命便可以保全所爱之人,无论结果如何,也算是轰轰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