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白雪时,周樵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颓废之气。
“终于找到你了!”
周樵抱住正在超市购物的白雪,白雪则是满脸愧疚。
“你没受伤吧?”
白雪摇头,低下脑袋。
“我不想离开这里……”
周樵弯下腰,语气温柔。
“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吗?跟我回去吧!外面不安全。”
虽然白雪不想拒绝她,但为了内心的坚守,她依旧选择了摇头。
“我有住处,我也找了一份工作。周樵,你没有义务照顾我,我想独自生活,不想做任何人的负担。”
闻言,周樵简直都要气笑了。
独自生活?她才十八岁,来到这个时代还不到一个月,真是勇气可嘉。
高中都没毕业,她靠什么独自生活?做苦力还是去坑蒙拐骗?
“白雪,如果是因为那日的争执,我向你道歉。我确实不该强迫你跟我离开这里,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周樵耐下心来,姿态放低,认真与周樵道歉。
眼泪忍不住滑落,周樵伸手拭去她的眼泪,眼中满是心疼。
“我并非这个时代的人,或许哪一天就会回到属于我的时空。所以,请让我好好感受这个世界好吗?我不想这一次跨越时空的体验就像被囚禁在玻璃房的小鸟,你真的很好,至少对我很好。”
白雪抬起头看着对方的双眼,抿了抿唇。
“可是周樵,你对我的好越多,我的压力就越大。你能成为一个好律师,我真的由衷替你感到高兴。你放心,我绝对会守口如瓶,绝不透露当年的事。”
说完这句话,白雪便绕过周樵离开。
她要自由,要看花开,要去追逐心之所向。
既然来到了2024年,她便要用自己的手触摸这个世界的温度,用脚去丈量这个时代的宽度。
而不是毫不保留地相信另一个人,听信她口中描绘的世界。
更关键的是,她遇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与丹朱相像,但又不像。
她记忆中的丹朱是个爱干净的男孩子,喜欢晒太阳,喜欢读书,喜欢大自然和小动物。
而那个人,身上散发着死气沉沉的味道,似乎很少与人沟通。
但不知道为什么,白雪总觉得那人身上有种熟悉感,正因这股熟悉感,所以才会在与其相处时感到安心。
每个人都需要心理慰藉,她也需要。
不明不白地来到十年后,她唯一的目标便是找到十年后的丹朱。
就算是不能相守,她也希望能够与他再见一面。
哪怕是远远的见一面,只要能确定他过的还不错,她便甘心了。
回到宾馆房间时,房间门大开着,见状,白雪下意识靠着墙往前走。
一张脸忽然出现,一把将她拉入房间中,白雪下意识咬了对方一口。
“属狗的啊你?”
许安娜松开手,甩了甩被咬破的手腕。
“怎么是你?”
见来者是许安娜,白雪不禁皱起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被孔家的人盯上了,我带你转移。”
许安娜将行李包丢在床上,示意对方收拾东西。
“为什么?”
白雪难以相信,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啊!
见她依旧是一副无辜模样,许安娜嗤笑一声。
“若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暴露在监控之下?”
闻言,白雪瞬间想到了那日在永旺大厦附近的场景。
“我不太懂你什么意思。”
许安娜将她的东西丢入行李包中,拉上拉链。
“你不用懂,只需要知道,你给他带来了麻烦就行。我现在带你去找他,信不信由你。”
许安娜拎着行李包,戴上帽子和口罩,顺便将剩余的帽子和口罩丢在白雪面前。
“不要暴露行踪。”
话音未落,白雪通过窗户瞥到楼下停着的面包车,从上面下来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与上次袭击她的男人很像。
见此情形,白雪戴上帽子,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看着电脑里的监控视频,唐川的手指搭在桌上,时不时地敲击桌面。
“怎么?这段视频有问题?”
递出咖啡,沈秋山顺势坐在一旁。
“我很好奇,这姑娘怎么会出现在程斯年的死亡现场?看她的神情,似乎在找什么人。”
“永旺大厦人来人往,去那边找人也不足为奇。”
沈秋山抿了一口咖啡,缓缓说道。
“可这是案发后十分钟内,所有人都在围观现场,只有她一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握着咖啡,唐川的眉毛拧成一个川字。
“既然好奇,那便调出她接下来的监控行程看看不就行了。”
唐川摇头,“接下来她进了一条民居小巷,里面的监控是坏的。等她再次出现在监控中时,已经坐上了出租车。”
见他如此纠结,沈秋山拍了拍他的肩膀。
“或许人家小姑娘就是刚好路过,不要徒增负担。”
敲门声响起,唐川转头看向门口,只见陈海捏着一份报告,扭捏地走进来。
“师父,你让我查的人,我在市人口数据库中没有找到档案信息。”
似乎是怕唐川发脾气,陈海将报告放在桌上后便退的远远的。
“我又将白雪的照片输入资料库进行比对,这是结果,只有四个人符合条件。”
整个北岛警察局都知道刑警队长有两个爱好,一是抽烟,二是抽人。
之前陈海便因为没完成交代的任务而享受到了师父爱的耳光,令人刻骨铭心。
唐川打开报告,看完后将报告丢在桌上。
“那就扩大检索匹配范围,包括通缉犯什么的,都不要放过。”
闻言,陈海有些惊讶。
“通缉犯?那小姑娘看着也不像啊!”
唐川放下鼠标,死亡目光注视着对方。
“若是通缉犯三个大字都写在脸上,那还要你干嘛?麻溜的给我滚去检索!”
见师父即将发怒,陈海立马闭嘴,拿起报告便小跑着离开会议室。
“不要对徒弟这么严厉,他的心理阴影还没消散。”
偌大的会议室空荡荡的,门窗紧闭,连墙上的表都因为没电停止转动。
沈秋山将白板拖到办公桌旁边,自己坐在桌子上,所有案子的资料就胡乱地堆在身后。
看着四个案子的案发现场,沈秋山闭上眼睛,进入自己的记忆宫殿。
记忆宫殿内摆满了文件夹,里面是沈秋山遇到的所有案件。
他的手在书架上流连,最后将四份案件提出来。
728案和孔岳案的凶手使用机械性窒息这种杀人手段,昭示凶手身强体壮,热衷于力量压制。能够在作案后冷静清理现场痕迹,展示了他异于常人的冷静与自制力。
使用这种杀人手段,这让凶手从心灵上感到愉悦,眼睁睁看着猎物一点点走向死亡,看着其崩溃、挣扎,在其死后,他又尽情蹂躏他的尸体,不带任何情感。
凶手冷静的令人害怕,似乎把杀人分尸当做一份工作。
保镖案中的凶手处于愤怒边缘,而律师案中的凶手再度回归了平静。
如果这四个案子的凶手都是同一个人,那在这一个月中,凶手原本平静的生活一定出现了某些改变,从心里痕迹看来,他已经适应并且接纳了这种改变。
至于改变的时间,应该就在保镖死亡前后,甚至有可能就是那一天。
难道是保镖威胁到了许安娜的安全,所以才激发了他内心的愤怒?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
按照白雪的说法,她尾随许安娜进入房间,然后被保镖袭击。
然后她失去意识,在这段时间中,凶手进入房间,袭击了保镖,救下了白雪。
或许他将白雪错认为许安娜,因为那个时间,许安娜也躲在那间房子里。
若许安娜便是凶手杀戮的启动器,一旦许安娜的安危受到威胁,凶手便会失控。
那么就可以解释孔岳身上那二十七处刺伤了。
沈秋山将自己带入凶手的角色,站在别墅门前。
凶手前去营救许安娜,发现对方正在被孔岳欺辱,所以一气之下将其推倒,接连捅刺二十七下,然后使用工具将对方勒死。
不对,死者身上并无压痕,顺序错了。
他再次回到别墅门前,诱骗孔岳开门后,看到一旁瑟瑟发抖被欺辱的许安娜,随后抽出尖刀捅刺多下,孔岳倒地。
他拿出工具,将孔岳活活勒死。
拿起工具,开始分尸。
举起手术刀的那一刻,沈秋山忽然迟疑了。
凶手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将死者分尸后悬挂为乐章呢?
那篇带有错误音符的乐章似乎对凶手来说具有特殊意义,可有谁会将错误的乐章当做纪念呢?
遇到难以参透的问题后,心理代入失败,记忆宫殿迅速关闭,沈秋山被迫回到现实。
“那篇乐章,有什么相关线索吗?”
唐川摇头,那些错误的音符,他至今毫无头绪。
由于各方都在关注这几个案件,所以队里的人干脆在警局内搞了一个临时宿舍,四个人一间房,下班晚了就住在这里,唐川和沈秋山以及陈海住在一起。
房间内呼噜声此起彼伏,一道身影坐在窗前,正对着打开的缝隙。
沈秋山最近十分疲倦,每天一沾枕头立马就能睡着。
但是今天他一点睡意都没有,点着一支烟坐在椅子上,也不抽,就看着缭绕的烟雾从指间生气,随后被灌入的冷风吹散。
早在上大学的时候,班里人就说沈秋山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就连导师也说他很适合从事公检法行业,公私分明,坚守本心。
他很少跟别人合作,但唐川是个例外。
在漫长的求学和工作生涯中,沈秋山最讨厌的就是跟别人合作,因为他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在关键时刻在背后插他一刀。
他坚信自己可以做好一切,如果不行,那就充分利用身边有利资源。
但有一次,他的研究生导师看着他一个形单影只,说了一句话,他记到如今。
“你可以学着去相信别人了,毕竟你已经可以分辨出什么人可以信任,有些事一个人扛着会垮掉的。”
对于许多人来说,信任别人是会让人轻松,面临困境的时候有个人和你一起面对,总比一个人要更舒服。但无论你多么小心地去选择,总还是难以避免把自己的后背托付给错误的人,与其承担被背刺的风险,他宁愿一个人继续前行。
如果一个人拒绝了你的请求,那便给他开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利益远比情义更加稳固,毕竟没有人会背叛利益。
不知何时,本已经进入梦乡的唐川坐起身,披着外套下床,与他并肩而坐。
“睡不着啊?我也睡不着,聊聊?”
眼看着烟蒂即将烧到头,但沈秋山依旧没有放手的迹象。
唐川伸手,将烧到头的烟蒂丢进茶杯里,烟头嗤的一声冒出一股热气,漂在水面上。
“你认为凶手会是一个人什么样的人?”
感受着窗外飘进来的雨丝,沈秋山闭上眼睛。
“男,30-50岁之间,对医学、音乐有所涉猎,长期从事体力劳动或者健身,生活规律,很少与人沟通交往,非常聪明。”
顿了顿,沈秋山继续道:“他喜欢许安娜,为了保护许安娜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孔岳对许安娜施暴,所以被杀了。保镖想要杀害许安娜,也被杀了。至于程斯年,他的死也应该与许安娜有关。”
对此,唐川则有不同的意见。
“那天程斯年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孔家人找到了他,所以他才着急招供。你说,杀死程斯年的人会不会是孔家派来的?但这样又说不通了,既然凶手也是孔家的人,那他为什么要杀孔岳,仅仅是为了许安娜?”
思绪仿佛进入了死胡同,唐川的大脑此时隐隐发痛,有些超负荷运转了。
见此情形,沈秋山起身关上窗户,坐回床上。
“先睡吧!明天说不定就有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