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零落的房间里,一阵又一阵痛苦的闷哼声不停传出。
房间里的人都被惊醒,祝巧颜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好侧着耳朵专注听着。
“王春?你没事吧?”
齐芳听见动静,抱着试探的心态掀开了王春的帘子,这一看就给她吓到了,只见王春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
“别...别碰我!”
王春的声音颤抖,眼神没有焦距地四处乱撇,她像是在警惕什么,一刻也不停歇。
“天呐,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脸还这么白?”
“别过来...别过来....”
王阿姨很不对劲。
祝巧颜在心中下判断。
方玉见状连忙走到王春的病床前,期间还因为太着急不小心被椅子磕到了,虽然王春平时嘴很碎,可再怎么说,她们也在这一起生活好几年了。
“她怎么全身都在抖?”
方玉试图呼唤处于异常状态中的王阿姨。
“小丽快按呼叫铃!”
站在一旁的陈丽紧急按下床边的呼叫铃,按完后,她擦了擦自己手心因紧张渗出的汗。
说出的话还带着些颤音,“按好了!”
很快,房间外便传出急忙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
是一位她们都没见过的男医生。
“王春...王春好像发病了!”
又是一阵仓促混乱的声音,房间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忙了起来,祝巧颜觉得,应该来了不下三个人。
因为房间里有三种她从没听过的脚步声。
他们来得这么快,是因为摄像头吗?
祝巧颜看着天花板,大脑缓慢运转,她觉得自己感知都迟钝了不少。
空气弥漫着奇怪的气息,“咕噜咕噜”的水开声像是预兆着什么,隐藏在众人交谈声下的风声也越来越大,但她却在此时,听见了虫子异常清晰的爬动声。
那是一种细微却连续的窸窣声,它在床底不停地行走,绕了一圈又一圈,然后顺着床架缓缓攀爬,伴随着轻微的摩擦声,祝巧颜想起梦中无数只虫子扑向她的场景。
密密麻麻,冰冷。
被子的某处被压了下去,那是很微小的触感。
它在靠近自己。
祝巧颜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拼尽全力试图操控自己的身体,可结果是,她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就在她感觉到虫子即将爬上她身体的那一刻,一阵重物破碎的声音传来。
“别碰我…别碰我,你们别碰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们都是一群疯子!我、我没有杀人,我、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杀的!!
跟我没有关系!跟我没有关系…那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是她自己要死的,我没没碰她啊!我不要想起来,我不要想起来......
我讨厌真实,我讨厌真实……”
王春歇斯底里地怒吼,她摔掉了自己所能看见的所有东西。
众人见此一幕,连忙制止,穿着防护服的警戒人士也强制将她带走。
“她…她怎么了?”
齐芳声音颤抖着问道,她从来没见过王春这样,简直像是变成了一个疯子。
“她不是一直很稳定的吗,怎么会突然这样。”
陈丽有些手忙脚乱地收拾起被摔掉的东西,心里也一阵害怕,“我们也会变成这样吗?”
一旁的方玉沉默不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应该会吧。
她们是病人,不是吗?
自己之前也发过病。
方玉在心中回答。
一阵安静过后,方玉突然觉得奇怪。
刚才那么大动静,小颜不可能还没醒啊。
她走向祝巧颜的床位,轻轻掀开帘子一角,便看见祝巧颜坐在床边,笑着面对着她。
“小颜?”
“是我,方姨。”
祝巧颜听见自己说。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自己住进了别人的身体里,然后怕被发现躲在暗处盯着身体的原主人。
但那是她的身体。
“怎么了?方姨,怎么不说话?”
她的声音带着些疑惑。
“小颜,你居然笑了?我就说嘛,小姑娘就该多笑笑,这多好看。”
方玉虽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觉得很奇怪,是那种找不到缘由的奇怪。
小颜看起来很僵硬。
“怎么了?是被刚才的事吓到了吗,没事的,她过两天就会回来的,我上次不也是去了好几天吗,但不也好好回来了。”
“嗯。”
祝巧颜看着自己和方姨一句又一句聊了起来,就如平常一样,大多时候是方姨在讲,自己在听。
她的动态,她的语气,她的神情,都和自己一模一样。
自己现在身体里是有了另一个人吗?
她在操纵自己?通过那只爬到自己身上的虫?
铃声打响,病院的所有人都前往食堂,祝巧颜透过窗户,看见另一栋楼里的人也一窝蜂行动了起来。
907病房里的气氛很沉闷,方玉拉着祝巧颜走出门外,她们一路通过走廊来到电梯。
不知道是谁按错了按钮,电梯竟也停在了7楼。
“搞什么啊?谁按的7楼?7楼根本没有人会下来啊。”
“就是啊,那不都是重度患者吗,他们从来不出来的。”
“烦人,一会去迟了又吃不到想吃的了,天天闲出屁了,我就这么一个癖好都不能满足吗。”
“就是就是,快点关上!”
视巧颜此时的身体停在了最边角,就在她测试自己能看到多大的视野,瞟向最右边时,却突然看见一间病房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安可吗?
怎么回事?
瘦小的身影,短发,以及那种怯懦的姿态,都和在梦中的一模一样。
难搞。
面对着杂乱无章的一切,祝巧颜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个医院,真的太不对劲了。
看着自己走向食堂,正常的吃饭,听着9063讲他的营养食谱,方姨催促他们多吃点。
真的跟平时一样,除了说话的不是自己这一点。
“方姨,你听过苦瓜酿肉那道菜吗?说来也觉得奇特,两个食材组起来总是让人不可思议。”
9063又提起一道没听过的菜,他眉毛弯起,对着方玉说话的眼睛却突然转向祝巧颜。
“不过既富含维生素又有矿物质,很有营养的,对吧,祝小姐~”
“我知道你在看哦。”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极慢,像是故意般拉长声调,语气也格外不同寻常。
咦,
他知道?
“是吗,那我以后有机会会尝尝的。”
‘祝巧颜’面不改色地说道。
“好的,祝小姐。”
9063恢复了平时装的好好先生的样子。
又骗人。
祝巧颜在心里默默吐槽。
到了夜晚,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祝巧颜试图呼唤藏在自己身体里的人。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用我身体的人……生物?]
没有任何回应。
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
祝巧颜有些好奇,她会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吗,还真是奇妙,她这算是符合那个词——大开眼界了吧。
但是,好像有点不爽。
治疗日到了,她被一道声音吵醒。
“9063?”
“我在。”
“跟着我来。”
“是的。”
“身份验证识别已通过。”
她感受着自己身体一步一步朝前走,最终来到了六楼。
她睁开眼晴,看见了整个六楼的全貌。
没有大雾,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精密仪器的巨大房间,无数闪烁着幽冷的蓝光仪器被穿着防护服的人们操纵。
“8979精神检测不正常,建议加强污染。”
“收到,打开018污染物。”
“A栋电力系统出故障,请尽快排查。”
“收回繁殖污染物,排查电力系统。”
“003生命体征出现异常。”
上面有着各种复杂的刻度和显示屏,白炽的灯光将巨大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照亮,人们有条不紊地操纵着各式机器,她和将她带来的女人十分显眼地站在正中间,但却没有一个人看向她们。
“走吧。”
“知道。”
自己发出冰冷僵硬的声音。
‘嗒嗒’的脚步声回荡在巨大的大厅,她被引上一堵墙前,带着她的那个女人将手放在墙前,突然出现了一扇透明的门。
说是门其实并不准确,更像是有人在墙上画了一扇门的框架。
她被女人拉着走了进去。
再接着,她就失去了意识。
那种被虫爬过每寸皮肤的酥麻感再次出现,祝巧颜感觉自己置身于无限黑洞之中。
冰冷的感觉促使她身体微微颤抖,大脑也乱成一团,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吸走。
自己的血液似乎在一点一滴流失,感官也在渐渐消失。
她快要感受不到四周的一切了,包括自己。
她要消失了吗?
“狐狸小姐!狐狸小姐!”
“快醒醒,他们快发现了!”
好像有一双细腻柔嫩的小手在拉扯自己,很急燥,很不安。
谁……
“小、安?”
“是我呀,狐狸小姐,快走快走真的来不及了!”
祝巧颜僵硬地从床上支起身体,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能掌控自己的身体了。
来不及思考,她只浅浅审视了四周的环境,黑漆漆的墙,还有一盏小破灯,小安的脸在昏黄的光下显现出淡淡的轮廓。
“我……我起不来。”
面对着小安的催促,她有心而无力,自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精神,全身发软。
“啊什么呀,怪大人,你让我来救你就算了,怎么还变得这么脆弱啊?”
小安皱起眉头看着她。
“对不起?”
祝巧颜嘴唇发白,脸色也极为暗淡。
“行吧行吧,我拉着你,但你这么大,我可不保证一定能拉走,真是的,你真的是我的狐狸小姐吗?”
“……”
“谢谢。”
祝巧颜被小安拉着下了床,她扶着墙一步一步向前走。
“我们去哪?”
“嗯…不知道诶,反正反正就是不能待在这里!那些怪大人们好像在做一些很不好的事!”
“好,那这是哪?”
小安思考了一下,有些迟疑,“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偷偷找过来的。”
“偷偷、找过来的?”
祝巧颜疑惑。
“呃,就是,我醒来的时候没人,有点无聊,我就跑出来了……反正他们也看不见我。”
感受着祝巧颜的视线,小安越说越没底气。
“哼,你还不快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出来玩,怎么能救得了你?”
“嗯,谢谢你。”
“行啦,快走快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写到那种两个世界的碰撞,震撼,一定会很有意思,啊啊啊我写我写我写写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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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