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凤欢一动不动地注视下,花素明说出了自己的回答:“我阿娘说,是因为我爹爱她,所以才会娶她。”
得到答案后,朱凤欢垂下眼眸,不动声色掩住了其中情绪。
这是她想要的答案吗?
一个男人不在乎名声,也不要社会利益,娶一个清白有污的女人,大概只有爱了吧。
道理再简单不过,她的记忆里,李剑舞从未对她说过“爱”字,真相就在她的眼前,她只是假装看不见。
花素明盯着手腕上指甲大小的蜘蛛,它在她手腕上动了动腿,但没下嘴。
痒痒的,似乎也没那么怕了。
见朱凤欢一直不说话,花素明便继续道:“但我觉得我爹在骗我阿娘,他对我阿娘一点也不好,不然他也不会允许二夫人欺负我阿娘,二夫人用毒虫让阿娘流了好多血,他也没来看过......”
朱凤欢发现自己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而且这个无辜的女人与她一样,都是爱而不得。
一滴泪珠映着烛火的光,滑过女人不算细腻的脸颊,砸进她深色的衣裙里,如花朵绽开。
花素明眨着眼,错愕地看着朱凤欢。
接着又一颗泪珠滴落。
“你怎么......哭了?”花素明顿时手足无措。
手腕上还有蜘蛛,她不敢轻举妄动。
朱凤欢一把抹去泪,很快神情又恢复如初。她勾勾手指,蜘蛛迈开腿很快爬回了她手心。
她不在乎地说道:“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人。”一个只可远观,她永远无法触及的人。
花素明嗷了一声,她顺着话道:“那一定是个对你很重要的人。”
在人落泪的时候,也是最心软的时候。花素明顺着她的话,说不定人一心软,就把解药给了。
朱凤欢随着花素明的问题,思绪也晃了几分,她想起的不是万人朝拜时风光无限的李剑舞,而是每每危难时都会挡在她身前的少年。
可是属于她的少年不在了,记忆里的人变成了仙宗的圣善掌门。
他成了高岭上独绽的花。
她道:“那是一个对修仙界更重要的人。”
收起感慨,朱凤欢从怀里取出乾坤袋,找出一个小瓶子交给花素明。
“解药。”她说。
花素明一听赶紧接过,小心翼翼放进怀里,感激道:“谢谢。”
朱凤欢点了点头:“快回去吧。”
她看着花素明笑着跑出去了,背后的符纸一跳一跳的,她收回眼,继续数起她的佛珠。
花素明打开门,外面的光照在她脸上,百里越立在门口等她。
她向百里越奔去,最后朝昏沉的屋内望了一眼,那个背影依旧清冷。
“走了。”百里越说。
他想,拿到解药,这个幻境也该到尾声了吧。
-
这是花素明来到以百里越为主人公幻境的第三天。
百里越要去赤阳广场买点吃食喂猫,他说,该去同小师弟告别了,毕竟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花素明也想跟着去,两天以来,她都有和百里越一起去喂猫,猫似乎同她亲近不少。
赤阳广场一如既往的热闹。
在卖奶的摊贩前,他同老板讨价还价。
原来百里越也会砍价呢,还以为他只会砍人呢。
花素明在一旁听着乐呵。
一个和百里越穿着同样弟子服的男人停留在她身旁,突然出声道:“你就是小师弟带回来的姑娘?”
花素明向身旁人望去,注意到他腰间还别了一把白扇,很眼熟,她乾坤袋里好像就有一把。
讲价的百里越突然没了声,跟着也看了过来。
陆无涯看清花素明的容貌后,眸子不经意间亮了一亮,忽略了百里越的神情,冲她露出自己最完美的笑容。
他本来是来买些东西以免明日船上无聊,没想到碰到了小师弟,他再定睛一看,小师弟旁边有个陌生的姑娘,他想也没想就过来了。
花素明见有人和她搭话,对人点了点头,就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
带回来的姑娘。
说不上哪怪。
在她开口说话前,百里越一个箭步挡在了两人之间。
他面朝着花素明,向她介绍道:“这位就是给我起誓符的师兄,他身为三师兄,不为大师兄,二师兄分担,最喜欢去外面招惹小姑娘。”
百里越说得夸张,一句话说完,他向四周望了望。
看他谨慎模样,花素明不由紧张起来,也跟着左顾右盼了一下。
百里越压着声,继续道:“你可别同他说话,要是被其他姑娘看到就遭罪了。”
陆无涯:......
别人都是背后说坏话,好小子搁他面前说呢。
花素明一脸八卦:当着人家的面听故事,别说还挺刺激。
见百里越拆台的嘴还没打算停,陆无涯一把捂住。
他冲花素明讪笑道:“别听他瞎说,我哪有这么糟糕。”
“陆无涯!你竟然敢把我给你的起誓符送别人!”
几人争论时,一道清亮且愤怒的女声在热闹的广场上响起。
像在嘈杂的人群中放了个炮仗,一瞬间人群安静无比。
花素明三人向声源处望去,一个穿着蓝色广袖流纱裙的女人正站立在不远处,满脸的愤怒,手中还持着一把长剑。
来势汹汹,必有热闹看。
百里越与花素明赶紧看向这场闹剧的主人公——陆无涯。不止他们俩,其他人也随之看了过来。
离闹剧最近的路人花素明:没想到还有更刺激的。
“糟糕,把她给忘了。”陆无涯慌张松开百里越,手脚并用地跑了,害怕得连御剑飞行都忘了。
一阵风吹起他们的发丝,那位姑娘从他们面前快速飞过。
百里越、花素明:哇哦。
不用想,那名陆师兄要遭罪了。
两人默默收回目光,继续买猫的饭食。
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
天际一抹红消失殆尽,院中寂静无声。
花素明泡了个澡,吹灭了烛火,百无聊赖瘫在床榻上。
她想起白天去后山的路上,她问了百里越:“我们都去理想域了,你小师弟怎么办呢?”
即便是幻境,她还是会担心猫。
而百里越了然于胸,他说:“放心吧,我把喂养的事交给了一位不去理想域的师兄,他挺闲的。”
这话倒和花素明认识的百里越很像,他也这么说过。
对猫上心的,从来不止她一个。
一切就绪,只等明日启航。花素明盯着屋顶,她发现自己睡不着。
自己的实力就摆在这,她能帮到百里越吗?
她好像就是个拖油瓶。
如果在理想域死了怎么办?
她问破天:另一个幻境的百里越解开幻境了吗?
破天声音在她脑中响起:“没有哦。”
啊啊啊啊,好烦!
“咚咚咚。”烦躁中,一阵微弱的敲击声传进她耳朵里。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用被子盖住小衣,警惕问道:“谁啊?”
“是我,”一道清澈的男声在窗边响起,他说,“百里越。”
大晚上的,他怎么来了?
花素明松懈下来,套了件衣服,单手推开木窗。
外面的月光很亮,百里越从一旁跳了出来。
皎洁的月下,他如白玉。
百里越咧起嘴:“我就知道你也没睡。”
冷光下,他却是暖的。
花素明对上他的笑眼,好奇问道:“你怎么来了?”
百里越不好意思道:“明天出发,我睡不着。”
原来有人和她一样紧张。
“好巧,我也睡不着。”她说。
“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语气神秘。
该不会是去湖边吃烤鱼吧?花素明迫不及待抓着他的肩,直接从窗钻了出来。
百里越看着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定在原地,暖意从肩头传进心里。
伴随着的还有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比他喝的桂花清露还要甜。
他不经意问道:“你换香包了?”
上一次还是栀子花。
花素明稳稳落地后,松开了手。
她惊讶:“你好敏锐,我做剑修要是这么敏锐就好了。”
百里越被她这句夸红了耳尖,其实也不是因为做剑修的原因,别人的香包他才不在意呢。
“走吧。”不敏锐的花素明道。
听到催促,百里越慌乱地操纵起剑,带她飞了起来。
飞了不久,花素明发现这个路线她很熟悉,观星阁方向。
她怎么知道?因为观星阁旁边就是道侣幽会胜地,梅林,她曾经捞钱比较快的地方。
难不成百里越要带她去梅林?
他想干什么?
这羞涩样,难道要表白?
应该不会吧,在百里越的眼里,他们才认识三天呢,哪可能这么快。
花素明当然看得出百里越这些天的示好,但她也清楚一个人不会那么快喜欢另一个人,百里越顶多就是对她有好感。
她呢?
她当然也是有好感的,谁能拒绝一个会对自己好,而且长得还好看的少年呢。
特别是她还总觉得百里越压抑着另外阴暗的一面。
更刺激了。
观星阁是来去峰最高的阁楼,传说道侣们在楼顶一起冲圆月许愿,天上的神仙会保佑他们的爱情永恒。
这个传说是谁散播出来的呢,就是观星阁阁主,一个缺钱的商人修士,靠着这个传说,将楼顶的位置炒到高价。
一次只能上去一对道侣,以时辰计价,两个时辰起卖。
花素明要卖几百年的梅花香包,才能坐上一回。
在她的世界,她每次都是绕着观星阁走的,怕靠近一点,那阁主就找她收钱。
而现在,她被百里越扶着站上了观星阁的阁顶上。
她的腿打着颤,手紧紧抓着百里越的手,金黄色的瓦片闪着她的眼,她忍不住问道:“要钱吗?”
要钱她可不乐意在这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