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调查员 第31章 梦境2

伊桑推开大门，面前是一条熟悉的黑暗走廊。他猛地摔上门，快步走到小伊跟前，拽着小伊的衣领喊：“为什么游泳馆外面是教学楼的走廊！”

小伊一脸茫然。

伊桑不指望从一问三不知的小伊那里得到什么答案，他只是在宣泄情绪而已，但看着“自己”茫然的蠢脸，伊桑更气恼了，他带着怒气闯进那条走廊。

身后的大门缓慢合拢，伊桑听见关门时锁舌交错的咔哒声，他回过头，只见合拢的大门变成了墙壁。

墙壁？伊桑有些吃惊，走廊有尽头了？他再次借助手电的光仔细观察着这段走廊，发现它不再无限延伸，而是出现了上下楼的楼梯口。

楼梯口上的数字标牌为“2”，伊桑当即往楼下跑，终于见到了天空。漆黑的夜幕上散落着稀疏的星星，月亮高悬却晦暗无光，周围依然一片昏暗，尽管环境不怎么样，伊桑心情却很不错，他刚一深呼吸就被刺鼻的血腥味冲了个跟头。

“怎么回事，谁受伤了？”伊桑顺着难闻的血腥味向源头找去，心中暗道：“最好别是小伊，我受够他了。”

的确不是小伊，手电的圆形光圈照亮了一个小型尸堆，像一个肉做的金字塔。伊桑忍不住蹲地呕吐，他的手颤抖着拿不稳手机，手机摔落在地，光线向上直射伊桑的眼睛，伊桑下意识闭眼，所见的那一幕深深地刻在脑海，展现出更多细节，比如——尸体的脸。

伊桑忍着恶心和呕吐欲走近了一点查看尸体的脸，的确是丽莎·夏普的脸，这是他的噩梦中第一次出现外人，为什么是丽莎？因为白天印象深刻吗？伊桑实在不忍多看，他偏过头，又一具尸体从眼角余光掠过，血珠溅到了伊桑脸上。

“啊！！！”伊桑终于忍不住放声尖叫，他用力抹掉脸上的血珠，头也不回地逃跑，很快就被缺氧逼回了教学楼下。

“伊桑！”楼梯口跑出了一个眼熟到不行的女孩，她激动地喊着伊桑的名字。

伊桑呆滞地看着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金字塔”，飚出了顶尖的男高音。

“别叫了。”丽莎捂住耳朵。

“你、你、为什么……”伊桑结巴道。

“说来话长，楼里说，外面太难闻了。”丽莎说着，带头走回教学楼。

伊桑心如擂鼓，他环顾四周，实在找不到突破缺氧离开此地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丽莎直接往台阶上一坐，双手环胸，讲起了今夜经历。

“我昨天（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在欢迎会上对你们讲过我做的噩梦，你应该还有印象。大部分都是真的，只有一点我说谎了，那就是我追逐的人不是帕特里克，而是特蕾莎，我的一位好友。我说谎的原因是不想把特蕾莎的名字透露出来，她不在此地，也没有做噩梦，没必要把她牵扯进来，加上我认识的人不多，于是说了帕特里克的名字。

“上次噩梦我无论如何都救不下特蕾莎，极度低落和疲倦之下跳楼自尽，结果梦醒了。这次噩梦我发现梦境的细节变得更加丰富，我还从口袋里找到了手机，虽然没有网络只能当方块手电使。这次我用了各种方法，到处寻找道具辅助，搬桌椅堵住楼道，但特蕾莎就像影子一样能直接穿过去，根本阻挡不了她分毫，反而拖慢了我的速度。

“之前我都是来回跑，后来我发现自己就算跳楼也会复活，就像游戏死亡后自动回档一样，每次我死掉后都会在三楼复活。为了省事和节省体力，每次追不上特蕾莎我就跟着跳下去，然后在三楼复活继续下一轮，因此楼下积累了一些失败的证据。上次我在天台往下跳前看到了你，本来想直接下楼找你，但下意识觉得跳下去更快，脑子一抽就跳下去了，可能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伊桑点头又摇头，“你确实吓到我了，没关系，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眉头紧锁，满脸纠结：“我还是在做梦吧？为什么我会梦到这种事？”

丽莎笑了，“你当然还在梦里，不然怎么会跑不远。”

“不，我的意思是——你也是我梦中的一部分，噩梦果然没有逻辑，怎样才能醒……”

“别管我是不是你梦中的一部分，无论是你梦到了我，还是我梦到了你，亦或者是我们俩的梦境融合在一起，那都不重要，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明天，哦不，今天上学的时候交流一下就知道了。”丽莎并不在意伊桑的纠结，她站起身，“现在来帮我抓人，我非得拦下特蕾莎不可。”

“好，”伊桑认同了丽莎话里的道理，加上他也没别的事可做，“你需要我做什么？”

丽莎带伊桑来到三楼，“首先，我们先测试一下你的触发是否生效，你踩上这级台阶。”

伊桑走上三楼第一级台阶，头顶传来急促的跑步声，他连忙看向丽莎，“我们要追上去吗？”

“先等一下。”

伊桑停住脚步，等头顶的声音逐渐消失，丽莎才开口道：“你用手机计时，十分钟后再次踩一次台阶，我到楼上堵人。你听到楼上有跑步声后也追上来，抄她后路。”

伊桑点头，两人在手机上分别设置了一个十分钟倒计时，确认两部手机的数字同时开始跳动，丽莎才独自跑到天台小门前。

丽莎曾制作一个简单的延迟触发机关，让一只悬空的鞋子在合适的时间落在三楼第一级台阶上，很可惜一只鞋子无法触发“特蕾莎的奔跑”，丽莎怀疑是重量不够，但没有足够的道具支撑她做出和自己体重相当的触发机关，现在伊桑也能触发“特蕾莎的奔跑”，无疑解决了最大的麻烦。

丽莎虽然消耗了许多体力，但她还是决定由自己去拦特蕾莎。因为丽莎不确定伊桑能否拦住特蕾莎，她也有和伊桑相似的想法——她怀疑是自己太想要个帮手，所以想象出了伊桑。如果是这样，那伊桑可能会像那些拦截的桌椅一样被特蕾莎直接过掉。

每次回档只回血不回体能是最要命的，明明身体没有剧烈运动后的酸胀，但丽莎却十分疲惫，她打起精神，时间在等待中流逝。

“叮铃铃”，丽莎关闭倒计时，跑步声逐渐逼近。

终于和特蕾莎打了个正面，无视特蕾莎僵硬的步伐和空白的表情，丽莎坚定地堵住天台小门。特蕾莎像颗炮弹一样撞到丽莎怀里，被丽莎牢牢抱住。两人双双倒地，丽莎不仅双手环抱住特蕾莎的腰，双腿也夹住了她的大腿，任特蕾莎如何鱼跃挣扎，丽莎巍然不动，好比一只抱住了树干就不知道撒手的无尾熊。

伊桑追了上来，丽莎听到声音，无论是否有用，大喊道：“按住她！”伊桑见两人在地上翻滚，情急之下膝顶压住特蕾莎的背。

被摁在最底下的丽莎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脱手，“……草。”

两人轮番施力，彼此配合，两人背对，一人坐肩，一人坐腿，终于将特蕾莎牢牢压在地上。

丽莎接连骂了好几句十分有创意的脏话，在对特定种族特定亲属的羞辱和讽刺中甚至有几分莎士比亚的长句风采。

伊桑大受震撼。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你是个什么‘东西’。”丽莎的情绪平静了一些，她的语气依然冷硬，对用着自己好朋友的脸的物种用了蔑词。昨夜和好友通话后，丽莎就确信自己噩梦中的“特蕾莎”和现实的好友没有一分钱关系，自然不会对梦中的特蕾莎有任何情义和宽容。

特蕾莎的身体逐渐融化成灰色的人形身躯，接着快速生成了一张和丽莎一模一样的脸。

伊桑坐着腿，看见衣物的转变，问道：“怎么回事？”

丽莎扣住“丽莎”的脖子，“活见鬼，这东西不用特蕾莎的脸，改用我的了。”

听到丽莎的回答，伊桑瞬间想到了那个被他救出来的“小伊”。

接着他又听见了丽莎的声音，“咳咳，我就是‘丽莎·夏普’，我可没用过别人的脸。”她说着，语气和丽莎十成十的相像。

“你觉得我是老年痴呆，还是以为我有健忘症？”丽莎加大力气，看着另一个“丽莎”渐渐窒息。

“救……救命……”细如蚊呐的求救。

伊桑听到了，他犹豫了几秒，小心地说：“丽莎，还是别杀了她吧，现在还没到需要杀人才能解决问题的地步。”

“首先，这是梦境，其次，它不是人。所以我没有杀人，从来都没有，”丽莎松开手，“最重要的是，我没有想杀掉她，我只是给这个东西一点教训。老实说，我很怀疑窒息究竟对它们有没有用，以它们刚才那种泥巴样随意转变外表的形态，身体内部真的有肺之类的器官吗。”

伊桑沉默了，他再次联想到在水里扑腾的小伊。

丽莎自问自答道：“应该是有的，只是形态可能和人类不太一样，这样第一次在楼下见到的那摊血泊就能解释了。”

“伊桑，”丽莎用手肘朝后碰了碰，“你能折断它的腿吗？”

“你——丽莎——是不是一直跳楼让你的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姑且不提折断一个人的腿有多丧心病狂，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有能力折断人的腿骨，骨头可是很硬的。”

“我的精神状态非常正常，”丽莎回道：“是我没说清楚，这东西的形态和人不一样，我猜它们或许会更脆一点，我只是让你试试看。”

“我做不到……”无论丽莎如何明示暗示身下的东西不是人类，但它有人类的外表，有人类的声音，可以交流，会求饶，还能展现出人类的情绪，对于伊桑而言，它们和人类的差距实在太小，他下不了手。

丽莎知道伊桑善良，但她万万没想到他的善良居然可以在梦境中延伸到非人物种上，她简直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