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花若第一次听晏时卿承认自己的身份。
花若呆呆眨眸,琥珀透明的眸珠灵动地转了转,想不到,这大魔头也会有屈尊称她是主人的一天。
少年冷脸抬袖将拔高了个的白繁往一旁地上甩,撩起眸目光幽幽地俯视他,“小爷的主人,你还想要安慰?”
“说得她不是我主人一样......”白繁委屈巴巴地埋怨了一声,就被晏时卿盯过来的浸凉冷厉视线止住了嘴。他不说了还不行吗,这个老妖怪,连个名头都要跟他争。
见这二人不再争闹,花若迅疾将注意放在了漆黑厢房内的那具可怕尸体上。
她偷偷咽了口唾沫,蹲下身子想要将那具尸体打量清楚,只是这厢房内无火无烛,房门在不知何处钻来的轻风下缓慢拖曳,加之楼下还有一群能将人生吞活剥了的诡异黑影,花若的手心里不知不觉浸了些细汗。
“要是不快些,有东西就要慢慢上来了”,花若缩了缩被凉意包裹的脖颈,正努力给自己壮胆,身后那道凉飕飕的音腔却险些吓得她倒向尸体。被气得回眸怒瞪的花若抓过晏时卿的手便重重咬了下去,眸间还隐隐多了些恼怒。
可少年看上去并不气闹,甚至眼底还多了几分松散笑意。花若抿唇愤愤想,这人就是个批了张神仙皮的可恶魔头,成天都以取笑她为乐。
“混蛋,不许吓我!”重新深呼吸了一口的花若终于瘪嘴晃悠悠地蹲下,眼下要紧事可不是和这个大魔头吵架,这具尸体在这死了不久,兴许还能看出些痕迹。花若缩蹲身仔细探寻那地面的尸体,尸体面旁涨红发紫,些许凸出红白眼球内瞳孔已完全扩散开,唇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白繁,你方才做了什么?”花若咬唇,透亮眸珠此刻凝重地盯着身侧哭唧唧的家伙,她瞧得出来,这具尸体身上的毒的确有碧树繁花所携之毒,但碧树繁花所结之花沾染因果,带有孽力,若非有人主动触碰,这毒不会平白无故地散到旁人身上。再者,白繁与她结下了魂契,即使他真动了杀心,毒力也无法彻底将人害死。
正太模样的白繁用厢房内榻上的褥子紧紧裹着自己,被闷出红晕的小脸像苦瓜一般拧紧,使劲回想了一番才想起了花若与晏时卿离开时发生的事。
花若同晏时卿离开客栈时他也不过是以原型之姿在水中静养,恢复魂力,许是过了个时辰,他听着厢房门口传出了些动静后才醒了过来。起初厢房门被重重踹开时白繁以为是晏时卿那没规没矩的老妖怪不知被谁惹火了脑才踹进了门内,然而后踏入房内的黑靴却如击入水中的石子,蓦然惊醒了乏意未消的白繁。
此人并非晏时卿,那他闯入屋内意欲何为?
白繁当即化出了人形想要给这人一个教训,然而那人才迈进屋内,看到白繁的下一秒便有淡淡的紫气就从他的眼鼻处缓缓飘出,朝着白繁的方向卷来。那人则同醉酒人似的重重往屋内摆放着茶水的桌上倒,白繁正想上前扯住他,那紫气却同拥有了神识一般朝着他的身体袭来,他虽化作了人,可这古怪紫气竟还是伤到了他本体,这种事白繁已经几百年未遇见过了,可偏偏就出现在了今日。
若说妖邪之力是混着愧意与良心的恶力,那紫气便像是彻底剥去纯良之心的黑暗恶果,将暗力一点一点渗入人体并加以侵蚀,直至再无完整形态。
花若听到这时面露犹疑,白繁所言岂不是正巧对上了她与晏时卿在阴街上所见况景?那紫篷之人蛊惑人时散发的气息与白繁口中的紫气无异,只是抛开那紫气,那群被迷惑了神智之人似乎体内还被提出了一道白光。
“白繁,那你可曾见到这人身上出现过其他异样?”花若的声音虽软,吐字却无比清晰,她迫切地想了解在这茗州城中究竟是如何碰上这些诡异之人的。
可纵使少女睖眼瞧他,白繁还是无奈摇了摇头,同时掀起了胳膊上的布料,露出底下狰狞发紫的伤口。
“这紫气便是暗力,不过那暗力趁我不备时伤了我一下,也就在此处留下了道伤口。除此之外,我倒是没发觉那人身上还有什么异样。等我将那暗力封进了灵石后,这人便倒在了地上,再然后你们便回来了”,说着,白繁详装痛苦地将胳膊上被毒得发黑的伤口晃到花若跟前,“小丫头你瞧瞧,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受过伤,你这实力要是再不精进些,我以后还要受多少伤啊。”
花若怔愣地抿住了唇,细长眼睫因垂眸而抖动,水光也缓缓凝出,就在晏时卿都要以为这小丫头要哭出来时,那眼泪竟又被她生生憋了回去。
少女抬着雪白细脖看向白繁,潋滟唇瓣被咬出了重重齿痕,明显压抑着委屈情绪的嗓子慢吞吞飘出了一句话,“你放心,下次我不会让你一人留下来了。还好,还好你没事。”
如果白繁真出了事,她不仅良心难安,更是对不起万剑谷众生灵。花若眸光执着,她攥起四指正要对天起誓,却被吓得不顾伤口扑来的白繁用手捂住了指尖。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在某道沉沉威逼视线下绷紧身体的白繁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被吓出病来了,这小丫头片子什么实力他自是清楚,方才也不过是戏谑之言,谁想对方还当真了!
一边呵呵笑着将人手轻轻放下的白繁瞥了眼目光冷似冬雪的少年,连着咽了数口唾沫,“我明白,修炼之事最忌操之过急,我那般不过是同你说笑呢。是我大意了才让那紫气伤到了身,你这小丫头就放八百个心好了,他们要真想碰我,还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
白繁虽是放着狠话,可明显那伤口还是扯得他牙口直咧咧,花若看出来他是在安慰自己,吸了吸鼻子道,“我是认真的。”
话音落下,花若伸手抹掉了眼角湿润,澄澈杏眸内的坚定与执着似乎在告诉白繁,这丫头是真的不希望他出事。
正当他要感动一番时,晏时卿状似无意地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打断了正欲开口献忠诚的白繁。
“你所说的封入了暗力的灵石呢?”
白繁怨怨地瞅了这老妖怪一眼,他当初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同这人做朋友,现在倒好,有苦说不出了。
他重新放下了自己的袖子,不情不愿地踩着墨靴来到晏时卿跟前,伸出手指在那头银发上顺了顺,马上便有一根细长银发脱落,这根长发刚落了地,就化作了一块透亮轻巧的碧色灵石,若只瞧表面,根本无法瞧出这灵石内还封着那鬼祟之力。
晏时卿葱白且长的指尖微抬,花若便瞧这面前空间如波纹般产生了浮动,那地面上的灵石更是缓缓升至她们眼前,于气波中缓慢翻动。他慵懒翻指,碧色灵石上蓦地显出针眼似的小口,一股污浊紫气徐徐自灵石内泻出,在气波中逐渐凝成幺小纹路。
那是可怖的骷髅纹,可在花若以为它就此定形时,这骷髅状又缓缓化作了另一道她熟悉的符纹。
花若杏眸圆睁,面上血色渐消,瘦弱身体僵直于原地,唇瓣启启合合却吐不出半个字。
又是这个符纹。
那日花若被拐便有这符纹的“功劳”。更不用说,这符纹还与暗力有关了。
晏时卿移开了视线,但回想到一些事情还是叫那双丹凤青眸内戾意四起,重瞳也一隐一现地变化着,指尖骨节因下意识捏紧的动作而微凸。他敛目藏下眼底深翳,不想叫旁人瞧见他的躁戾,但缓缓掐入掌心的指腹却已坠下殷红血珠。
“这便是你那好兄长送你的礼物?”
少年掀唇道,薄凉无情的目光在落到花若小脸上时微微颤栗了一瞬,他伸出那掐出了血珠的指,指腹在少女皎洁如月的脸蛋上摩擦,血迹也跟着落痕,殷红雪白交织,竟产生了一种极端的美感。
晏时卿发烫的指尖缓缓落到了花若的脖间,他轻轻侧身贴近了人耳边,鼻尖绣着好闻的芳香,绯色唇瓣却吐出了讥讽的字眼。
“让为乱世间的暗力重新回归各界,便是你兄长的最终目的么?你也是为此而来的么?”
晏时卿不信巧合,种种事实证明符纹的存在与曾祸乱世间的暗力相关,这个小小的人界女子,当真就不知情么?他的瞳眸漆黑寒凉得叫人发颤,花若也不知道这与兄长相认的符纹怎么会与暗力有关,兄长明明是修仙之人,断不可能与暗力沾染关系,这当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
“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我兄长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花若倔强地看着晏时卿的脸,似乎毫不畏惧对方抚在她颈边的手,可身体却恐惧地颤抖起来,“你能不能相信我?”
一滴滚烫的泪珠落到了那抹血指尖,晏时卿眸帘微阖,眉尖稍稍耸起。
许久,一道浅浅叹息落在了花若耳边。
花若呆呆抬眼,瞧着晏时卿碧眸幽幽,用那没染血的尾指轻轻擦去了她眼角泪珠。
“行了,我猜你也不敢。”
动不动就哭,人界女子果然是麻烦。
白:so,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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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再现符纹